折腾一天总算是把药喝进去半碗,桌上的糖和糕点已经没了。
白米粥出去装了些新糕点,回来时房间里多了两个人。
宋甜醋面前的药少了一点,而他本人趴在桌上,不知是晕了还是睡了。
白米粥摇了摇他:“长老,长老。”
宋甜醋抬起头,满脸生无可恋。
来看病的是墨尘,有位寿考山弟子正给他看病。
许是认为喝不下去药很丢人,墨尘在宋甜醋看不到的位置,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白米粥对宋甜醋道:“你好歹一个长老,都没有一个单人病房吗?”
宋甜醋有气无力:“没有,不过文无忧一般不会让我跟其他人一起看病。”
“那今天怎么有人在这?”
给墨尘看病那位弟子道:“师弟,是这样的,最近有很多人染风寒,房间不够用,这才让墨师弟来这儿的。”
白米粥指着墨尘:“他也是风寒,我家长老体质这么差,万一感染了怎么办?”
就差把赶人的话讲出口了,偏偏这弟子是个不开窍的,回道:“放心吧,墨师弟只是手扭伤了,不是风寒。”
白米粥“啧”了一声。
墨尘一声不吭,连个眼神都没给白米粥。
待寿考山弟子走了,墨尘在桌边坐得端端正正,一副“无论你们干什么我都不会回头”的样子。
只要他不阴阳怪气,白米粥懒得理他。
听说,墨尘最近跟花从风的关系也闹僵了。
原因就是花从风跟白米粥走得近,墨尘看不惯,要求花从风与白米粥绝交。
这做法过于幼稚,且他话中表现的占有欲太强,花从风直截了当拒绝了。被拒绝的墨尘撂下狠话,除非花从风不再理白米粥,否则墨尘再不理会他。
根据花从风的描述,白米粥猜测,墨尘是认为他跟在花从风身边的时间比白米粥更长,且花从风的小弟里只有他一个青竹山弟子,所以他比白米粥更重要。
可是墨尘不知道,有很多东西不是用时间来衡量的。
在他们两人中间,花从风选择了白米粥。
原因太好猜了,因为墨尘并不讨鹿予的喜欢,而白米粥跟宋甜醋的关系不一般。他们之后的发展除了自身的努力,还得看前辈给的资源,很明显白米粥比墨尘潜力大。
宋甜醋拿勺子搅碗里的药,搅很久才喝一口,喝完吃好几块糕点。
总算见了底,宋甜醋一口喝干,把药碗推出去好几寸远。
墨尘又白了他一眼。
宋甜醋根本没注意,正专心地解决剩下的糕点。
白米粥道:“别吃太多,一会儿晚饭要吃不下饭了。”
宋甜醋点点头,把手中的糕点放下了。
墨尘小声地道:“哄小孩呢?”
白米粥心说你自己就是个小孩。
察觉到恶意的目光,墨尘留个白米粥一个后脑勺:“有病。”
可能是觉得宋甜醋在鹤云岭没什么实权,他态度略有些嚣张。
白米粥恶狠狠地剜了一眼墨尘。
宋甜醋撑着脑袋,眯着眼睛,一副精神恹恹的样子:“说话最好小心点,别说折你一只手,就算我杀了你鹿予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墨尘的背影一僵。
白米粥看着好笑,想想他方才一直跟墨尘置气,也太幼稚了,对方不过是一个闹脾气的小孩而已。
墨尘这阵子霉到家了。
自跟他兄弟闹掰以后,墨尘近日独来独往。
他前阵子下山一趟,走到半路下大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淋了一路雨。刚回到青竹山,以为能躲雨,结果屋檐下有个平日里与他有矛盾的弟子,他赶紧停下,但跑得太快脚底打滑,摔了个狗啃泥。
后来去参加比武大会,对阵白米粥,本想接着这机会好好教训他一下,结果练剑练得太晚吹了风,加上那阵子风寒高发,比赛那天他病倒了。
输了比赛就算了,上次抢了他学习机会的师兄侥幸赢了,大摆筵席庆祝,邀请了墨尘。墨尘年纪小几位师兄都照顾着他,照顾到墨尘浑身不舒服,打了起来。
恰好那天鹿予也在山面镇,墨尘被抓了个正着。
被罚完,墨尘安静了几日,就在今早,练剑路上路中间挡了一条狗,看啥啥不顺眼的墨尘就上去踢了一脚,被狗追了一路,最后把手扭了。
来到寿考山,一进屋就看见白米粥跟宋甜醋两个人在那,白米粥跟哄孩子似的哄宋甜醋喝药。
墨尘一阵反胃,想着宋甜醋是个没权没势的,拐着弯骂两句。
结果骂人不成,反被威胁了一句,看上次鹿予护着宋甜醋的样子,他不能不相信宋甜醋说的是真的。
墨尘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宋甜醋,内心怀疑是不是他在自己身上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就算再次他也是个修仙之人,一眼就能看出今日的宋甜醋身上邪气格外重。
墨尘背对着这俩人,道:“你脾气不小,可是在鹤云岭什么事也没做,妄为长老。”
白米粥回嘴道:“那又能怎样?”
墨尘道:“哪里有长老会跟弟子相恋的?”
白米粥不语。
这个问题很早以前花从风就跟他说过,他不当回事。于他而言,宋甜醋不是长老,就是个普通人而已。可能他不懂什么叫尊师重道吧。
白米粥根本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他在意的是宋甜醋的想法。
占了上风,墨尘得意地回过头。
只见宋甜醋挠挠脸,道:“有道理啊。那这个鹤云岭长老,我不当了。”
他说话时没有看墨尘,看着门口。
门外,邓俗和文无忧刚好开门进来。
白米粥忙站起身行礼。
以宋甜醋的听力,早就知道他们在外面了。
文无忧坐下给宋甜醋诊脉,邓俗怒瞪着眼:“说的什么胡话,这白鹤山长老你说不当就不当了?”
宋甜醋:“是他说……”
邓俗打断道:“鹤云岭是我说了算还是他说了算,你管他说什么。”
宋甜醋:“哦。”
文无忧道:“你身上的邪气已除,血管很快就会变回原样。”
收了看病的物什,文无忧又对宋甜醋道:“寿考山今日有荷花酥,你吃不吃?”
宋甜醋看看白米粥。
白米粥莞尔一笑,道:“你先去吧,我一会儿就过来。”
文无忧又对墨尘道:“你也一起?”
墨尘拒绝:“长老,我就不去了。”
文无忧眉头一皱,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眼色呢?
邓俗敲敲桌子,道:“老文,把这小孩绑出去。”
文无忧撸起袖子,抓着墨尘受伤的那只手就走。
根本不需要用力,墨尘伤口一痛自己就会站起来跟着跑。
屋里就剩两人。邓俗倒了两杯茶,一杯放在自己面前,一杯放在对面。
邓俗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坐。”
白米粥道:“弟子不敢。”
邓俗直接上手,站起来把白米粥按到位置上:“有什么不敢的,你刚才不还跟宋鹤云坐在一块?”
白米粥低着头,双手抓着杯子不敢说话。
邓俗要问他什么呢?
是废了他修为把他赶回家去?还是嘱咐他照顾好宋甜醋好生跟他在一起?
“宋鹤云要走了。”
邓俗从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开口。
白米粥道:“他说是要去安城。”
邓俗摸着胡子,道:“你才十六岁吧,还年轻,以后的选择有很多。”
白米粥心下疑惑:他怎么一副劝年轻寡妇改嫁的样子?
“宋甜醋活不了几年了。”
这话如一记重锤,锤在白米粥心上。
邓俗喝了口茶,迎上白米粥震惊的目光:“此事,目前只有我和老文知道,我猜,你应该也是知道的。”
白米粥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不知道。”
“不,你很清楚,甚至比我们还要清楚,不然你不会刻意去靠近他。”
白米粥直视邓俗的眼睛:“宗主,我不懂您是什么意思。”
邓俗又饮一口茶,道:“你很清楚,宋鹤云对鬼魅有多敏感,鹤云岭弟子中有人有异样,他自然是会告诉我们的。第一次见到你时,宋鹤云就看出你身体里面的魂,是换过的。”
白米粥笑笑,道:“也许是他看错了,他从未与我提起过这一点。”
“我方才说宋甜醋要死了,又不是宋鹤云要死了,你那么惊讶做什么?”
白米粥道:“长老的曾用名,自然是他告诉我的。”
他的回答可谓是滴水不漏,邓俗摸摸胡子,道:“是我多心了。”
白米粥脊背一凉,却面色如常。
邓俗面上看着和善,可肚子里不知装了什么主意,言语间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白米粥将逐渐偏移的话题带回原处:“您方才说宋长老活不了几年了,是发生什么事了?”
邓俗道:“有人要杀他。”
“谁?”
“慕闻卿。”
白米粥连表面的平静都要维持不住了:“为什么你们不保护他?”
邓俗道:“卦象说,宋甜醋被慕闻卿杀死的时间是在四年后的霜降,只要在那之前不让他们碰面,宋甜醋就不会死。”
他这么一说,结合已知的事情,白米粥很快捋出前因后果。
深呼吸几次,白米粥道:“所以你们跟宋长老说,安城出了事,让他到安城去。实际上,是想让他留在那里,躲过这几年。”
邓俗点点头:“不错。”
原来是误会了,白米粥长出一口气。
邓俗:“不过有一个问题,他走了万人冢怎么办?”
白米粥不解道:“不是有镇妖石吗?”
邓俗:“那是镇妖石又不是镇鬼石,万人冢里头的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