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米粥嘴角抽了抽:“所以您是想要我做什么?”
邓俗眼睛眯成一条缝:“我想让你,把他的骨骰拿给我。”
“不可能!”
白米粥一拍桌子站起来。
邓俗饮着茶,等他平静下来。
白米粥道:“宗主,这我做不到。”
邓俗摆着手,要白米粥坐下,这才道:“万人冢里的鬼魅只有宋鹤云在压制,他离开的久一点就会有风险,我们也是为了鹤云岭弟子的安全着想。”
白米粥勾了勾唇角,道:“宗主,我记得鹤云岭刚立派不久,宋长老也是离开过的,而且不止四年,当年是如何压制住万人冢的呢?”
咋一听白米粥还真信了邓俗是为鹤云岭的弟子着想,不过仔细想来,他的目的怎么可能这么单纯呢?
骨骰是宋甜醋用以收纳邪气所用,七百年来收纳邪祟无数,被人拿走会用来做什么,没人知道。
鹤云岭各山弟子服饰不同,光看服饰也能看出来宋甜醋与其他人不一样,就算先前不认识,只要见上一面也就能记住宋鹤云这么个人。
白鹤山多年来一直是弟子们逃课与约会的主要地点,见过宋甜醋的人不少。
如果没有人刻意削弱宋甜醋的存在,鹤云岭不会像如今一样有大半的弟子不认识他。
只是长生不老,就已经足够引人注目了。
邓俗道:“当年万人冢里的鬼魅没有今日这般强大,以先祖的力量,自然是可以压制的。且骨骰对于宋甜醋而言只是移位与收纳邪气之用,我大可以给他一个类似的宝物。”
白米粥道:“宗主,我不傻,您若真能做出一个类似的宝物,早就做了,何必现在在这里要求我去找宋甜醋要骨骰呢?”
邓俗拿出一个锦囊,推到白米粥面前,道:“宝物我们已做出来了,只是威力没有骨骰那般强大。”
白米粥没打开:“那你们多做几个,不一样能压制万人冢吗?”
邓俗摸了摸胡子,道:“这宝物制作需要大量的时间,且原料难得,宋鹤云马上就要离开,我们已经来不急了。”
“您说宋长老被杀害的时间是四年后霜降,我想,也没有必要让他现在就离开吧?”
夏日的天气总是说变就变,方才还是大晴天,这时已下起了大雨。
屋檐上雨滴一串串下落,打在伞面上“噗噗”响。
白米粥起身,对邓俗行了一礼:“宋长老很信任你,若他的骨骰真的可以随便给别人,你大可直接去问他要。”
邓俗无言。
白米粥深深鞠躬:“宋长老来接我了,弟子先行告退。”
打开门,宋甜醋果然站在屋檐下,撑着无恙伞看着雨幕发呆。
鹤云岭旱了有一阵,雨浇到干燥的地面上,升起闷热的水汽。
不一会儿水汽就被压下去,只余令人放松的潮湿。
白米粥生于仲夏,诞生在一场及时雨的雨夜。可能天生对雨天有好感吧,他总觉得下雨会让他很舒服。
邓俗跟出来,看了看宋甜醋:“你都听见了?”
宋甜醋的脸上看不出喜怒,邓俗横了文无忧一眼。
文无忧道:“刚下雨他就来了,说要接人。”
说着文无忧的眼神落到白米粥身上,白米粥耸耸肩,表示他什么也不知道。
宋甜醋将无恙伞斜了斜,伞面上的雨水全部掉落在檐下台阶上。
他抬手伸到脖颈后面,将骨骰取了下来。
骨骰响了一下,声音被雨声盖住。
宋甜醋道:“别为难他,我给你。”
白米粥略有些惊讶,小声地道:“甜醋。”
邓俗无法自宋甜醋的眼神中看出什么,但自白米粥眼中看出了几许怒气。
但骨骰比一个随时能被弄死的弟子重要,邓俗忽略掉白米粥,接过骨骰。
骨骰一离开宋甜醋的手,白米粥便听见一声爆鸣。
骨骰四周黑气环绕,隐隐能听见鬼魅的叫喊声。
黑气从邓俗的手掌中往上爬,很快包裹住他整只手。
文无忧当即施法,灵气冲入黑气之中,被吞噬了。
满屋黑气,以邓俗为中心,形成一个球。过一阵就不止是黑气了,白米粥能看见由黑气生成一个人形,正由黑气中爬出来。
有形的鬼手伸向邓俗,被他一道灵光打散,没一会儿又聚集起来。
屋里黑气与灵力乱窜,白米粥摸出一道灵符打出去,毫无效果。
宋甜醋把白米粥拉进怀里,退到雨幕中,道:“既然你们想要,给你们好了,正好我也落得一身轻松。”
邓俗已完全看不见人影,文无忧大半个人都埋在黑气中。
白米粥道:“不行,这样下去他们会死的。”
虽然他跟邓俗和文无忧不熟,但是这俩死了,鹤云岭怎么办?
宋甜醋将伞柄递给白米粥,独自进屋。
他在充满黑气的屋子里行走自如,走到一处,他弯下腰,捡起一颗白色的骰子。
慢慢地,黑气回到骨骰中。骨骰正中央的玉制红豆吞食着黑气,上面的“甜醋”二字发出幽幽的红光。
文无忧连滚带爬走到邓俗身边,见他还有气,脊背便全部垮下去。
邓俗的右手变为黑色,皮肤干瘪,与左手对比,尖细得不像话。手上的血管全部扁下去,一层皮软软地搭在上面。
文无忧抓起邓俗的右手,用灵力在上面包裹一层。灵力刚触到那只黑手,一瞬间全散了。
文无忧看向宋甜醋:“有没有什么办法……”
宋甜醋:“没有。”
言毕,头也不回地走了。
白米粥低着头,踢了踢脚边的野草:“宗主会死吗?”
宋甜醋道:“不会,把那只手切掉就可以了。”
白米粥道:“如果我刚刚不叫你,你是不是就看着他们死?”
宋甜醋认真地看着他:“是他们自己要我的骨骰的。”
“可能……”白米粥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可能邓俗从一开始,根本就没有想过宋甜醋会把骨骰给他。
他从未见到宋甜醋的骨骰摘下来过,自然不知其中奥妙,所以毫无准备地就接了。
站在高位的人多少都是有些自负的,宋甜醋修为如此低下都能无半点压力地带着骨骰,他有别人一辈子都修不到的境界,自然会认为自己也可以。
白米粥语气拐了个弯:“你走了以后万人冢怎么办?要是让那里面的鬼跑出来了,第一个死的就是我。”
宋甜醋眨眨眼睛:“有镇妖石啊。”
白米粥将邓俗的话原封不动地送给宋甜醋:“那是镇妖石又不是镇鬼石,万人冢里头的是鬼。”
宋甜醋道:“那颗镇妖石,就是你上次搬的那颗,本来就是用来镇万人冢里的鬼的,镇妖只是顺便。”
白米粥低头不语。
很快他又抬起头,笑笑道:“我们现在要去哪?”
宋甜醋道:“去给骨骰安一条新的银链子。”
骨骰在宋甜醋手中很安静,“甜醋”二字已不再发光,整体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饰品。
山面镇有个卖香烛的铺子,掌柜是白米粥老乡,每次家里有什么消息都是由他带过来的。
白米粥决定先陪宋甜醋买了银链,再去找花从风问问道士的情况,最后去香烛铺子问问妹妹有没有带话来。
宋甜醋以他鬼斧神工的画技画明白了他要定制的链子形状,从银店出来,一眼看见香烛铺子的伙计。
伙计招呼道:“白公子,我们掌柜正找你呢,好像是说你妹妹的事,要不你去我们铺子里一趟。”
白米粥额头冒出一滴冷汗。一个小感冒而已,死不了人吧?
花从风也在香烛店,正与掌柜讨价还价。
见白米粥进来,花从风把他拉过去,道:“我都说了,我跟白米粥很熟的,看在老乡的份上,你给我便宜点。”
两边脸色都不太好看,花从风有点懵:“怎么了?”
掌柜道:“米粥,砂糖情况不太好,你回去看看她吧。”
白米粥铁青着脸:“她风寒还没好?”
掌柜道:“这阵子天气忽冷忽热的,这风寒非但不好,还加重了。我走的时候她病得下不了床,若姑娘在照顾她。”
白米粥道:“我得回去看看。”
见他转身欲走,花从风连忙拉住他,道:“先别急,你这样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忙,我们先去找文长老要点药,或者抓个寿考山弟子跟我们一起。”
白米粥:“路这么远……”
花从风打断道:“路远怕什么,你不会让宋长老送你?他有那个漩涡,两步就能把你送回家去。是吧长老?”
宋甜醋对着他点点头。
花从风一把将白米粥按到椅子上,倒了杯水给他:“我知道你很担心家里人,但是你先别急,我这就去找文长老,你坐在这等着我,哪都别去,等我回来,听到没有?”
宋甜醋道:“文无忧走不开,你去把林屿星叫来。”
花从风连忙应下。
宋甜醋抬手一挥,漩涡出现在花从风面前,漩涡对面就是寿考山。
亲眼见到花从风消失在漩涡中,拿香烛的伙计呆若木鸡。
半晌,另外一个伙计抱着一大堆香烛和草纸出来,问掌柜道:“这些东西他们还要不要了?”
掌柜显然是见得多了,顺手抓起一把草纸点了点发呆伙计的额头,道:“干活了。”
那伙计还是呆愣愣的,走到后面去了。
掌柜把两个伙计都打发了,这才对白米粥道:“他刚来的,没见过世面,你别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