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凌晨，陆瑶珂终于退了烧。
但身子还是酸软得很，她躺在床榻上，怔怔地望着头顶的蒙尘，回忆起方才的梦。
梦里她也发了烧，一晚上醒了许多次，每次渴醒或是痛醒，齐荀都会出现在眼前，帮她去热、给她喂水......似是一晚上都守在她身边。
陆瑶珂意识怔忡，不知怎么突然回忆起在淮安的那年除夕，她掉进湖里后烧了一整夜，那晚她一直不肯喝药，也是齐荀陪在她身边照顾了她一整晚。
多年过去，梦里的一切竟和过去那晚的场景重合了......
陆瑶珂支起上半身，掀开绡帐，齐荀的脸明晃晃出现在眼前，正如梦中的画面。
陆瑶珂心中一颤，这才发现自己果真不在侯府，恍惚之中，她回忆起昨日齐荀将她打晕的事，再往外看去，这房间的布置都和梦里一样。
......难道昨夜的一切都不是梦？
陆瑶珂有些慌乱地探出视线仔细打量周围，是一间装饰简单却别致的屋子。
屋子不大，内外间以一扇镂金流水画的苏绣屏风相隔，床榻就在屏风后侧不远处，透过屏风，隐约看得到后面床榻的样子。
屏风前放着一张四脚檀木桌，与窗扇下的嵌玉塌相对，当中还放着一只象耳暖炉。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陆瑶珂扯着嘶哑的喉咙轻声问。
齐荀脸色有些古怪，看了她一眼道：“你晕倒了，总要有个地方给你治病。”
陆瑶珂皱了皱眉，她分明记得昨日是齐荀将她打晕的......但他虽将她带到此处，似乎却也没对她做什么......陆瑶珂心中纳罕，突然想起昨晚梦里的场景。
“......昨晚我可醒来了？”
齐荀眸色一瞬变得幽深，身下那股憋闷的酸胀感似乎又要袭来，挪开视线淡淡道：“未曾。”
原是自己想多了。陆瑶珂微微垂下眸子，脑中的思绪渐渐清晰。听齐荀的描述，昨夜的梦却真的只是一场梦了。
陆瑶珂有些摸不准齐荀的意图，他若真想对她做些什么，也不会到现在她还安然无恙。
陆瑶珂正思索着，身下却突然腾空，被齐荀一把抱了起来，放到了外间的紫檀嵌玉塌上。
晨光洒在屋内正中央，陆瑶珂一时被晃得有些睁不开眼。
紧接着两位奴仆端着吃食从门外走了进来，头也不抬将吃食放置到塌边的案几上便退下了。
陆瑶珂这时才适应了光亮，视线不经意扫过吃食，面色却陡然一惊：“你对玉霜做了什么？！”面前这道红豆百合粥，陆瑶珂只瞧一眼便知是玉霜做的。
齐荀没回答她，只看向门口处两位奴仆离开的身影，陆瑶珂顺着视线看去，才发现其中一位正是玉霜！她匆忙喊了一句，那身影却只是一僵，头也不回离开了。
陆瑶珂踉跄着就要下榻去追，却被齐荀一把拦住，陆瑶珂当下急得眼眸红了一圈。
他在她心里就这么不堪？齐荀心里隐隐有些恼火。
“她放心不下你，来看你一眼罢了。”齐荀漠然坐在了陆瑶珂对面。
候在一旁的仆人适时端上水盆，齐荀做出净手的动作，双手却悬在了空中，侧过头淡淡看她。
陆瑶珂心里想着玉霜，没注意到齐荀的视线，想来想去又觉得齐荀应也不会对玉霜做什么，便稍微放下心来。
“你还要我等多久？”齐荀眉眼冷漠。
陆瑶珂心中一滞，顶着一双微红的眸子抬起头。她才明白齐荀的意思，不得已支着案几下了塌，身上的酸痛仍在，每走一步都好像要散了架。
盆中的水还冒着热气，陆瑶珂避开水盆绕到齐荀身旁，轻轻挽起齐荀的衣袖。
齐荀顺势将手放在水盆中，陆瑶珂站在一旁拿过奴仆手中的干巾，等了片刻才将干巾递了上去。
“你来擦。”齐荀突然开口。
陆瑶珂微微一愣，一旁的仆人已经悄然退下，脸颊不由自主地发烫。她咬着唇瓣走上前，缓慢地用干巾包裹住齐荀的手。
齐荀却突然用力，隔着干巾反手握住了陆瑶珂，陆瑶珂下意识想要抽回，却被齐荀猛然拉到怀中。雄浑的气息从四面八方袭来，身后紧贴的躯体将她牢牢抱住，手上被握得更紧了。
“你还没洗。”齐荀沉静的声音在耳侧响起。
仆人又端来一盆干净的水，齐荀用干巾裹住陆瑶珂的手放进水中，陆瑶珂被烫得身子一颤，怎么都隔着一层还这么烫？
陆瑶珂眉头紧皱，方才齐荀那盆还冒着热气，也没瞧见他被烫到......
清澈透亮的水中，齐荀粗糙的指腹轻轻擦过陆瑶珂的手心，陆瑶珂猛地回神，受不住痒便想要逃，却又被齐荀捉了回去，一根一根洗了个干净。
触碰之中，陆瑶珂才意识到齐荀手上有一层厚厚的茧，难怪不怕烫，她险些忘了......齐荀早就不是从前那个单薄困窘的书生了。
他又是为何练了武的？去湖广当县令，难道还要练就一身功夫才能镇得住当地的县民吗？
陆瑶珂看着水中一段段如玉的指节，思绪渐渐走远。
原先她曾听舅舅说起，县令这样的小官最是磋磨心志，却也最能检验为官者的才干，地方上的官民之道，有时甚至比朝堂上的党派之争更为复杂。上不愧朝廷，下不愧万民，若想做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县令，可谓是难上加难的。
听父亲说起齐荀处处都透露着欣赏之意，从湖广之地直升到京城，也是因为他在地方上治理有功......像齐荀这样冷冰冰又阴晴不定的人，做县令时也会是个好官吗？
“你在想什么？”齐荀忽地用力捏了捏她的指腹。
陆瑶珂才回过神，有些心虚地抽回手：“......没什么。”
齐荀听到这话却猛然一把掰过陆瑶珂的脸，眉眼间浮出可怖的阴沉，双眸紧紧盯着她，似是想要将她看透。
陆瑶珂被他这副样子吓了一跳，昨日的事仍让她心有余悸，一想到齐荀昨日恶魔般的行径，陆瑶珂心底就不由自主地慌张，上半身不禁往一侧躬了躬。
齐荀面色愈发阴沉，搂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提起翻过身，被迫让她对坐在他身上。陆瑶珂下意识惊呼出声，但那声音还没结束就被人猛地堵住，紧接着是长驱直入的捣索，丝毫不顾怀中那人的挣扎，疯了一般占有吞噬。
半晌后，呜咽声在交缠的缝隙中泄出。
陆瑶珂不受控制地瘫倒在齐荀怀里，红肿的唇上还残留着波光，微微张开弥补方才被夺走的空气。齐荀沉闷的声音带着轻喘，在她耳边响起：“日后在我面前，不许想别的任何人。”
陆瑶珂紧咬唇瓣，脸上似被火炙烤一般通红......她方才想的人分明是他，似乎从昨日起，齐荀突然变得十分霸道，甚至还有些蛮横不讲理。陆瑶珂不想再做辩解，当下也不敢再想对面这人的不好。
齐荀抱着陆瑶珂站起身，俯下身子将她放在对面，而后一言不发用起了桌上的吃食。
片刻后，二人间的氛围不再紧绷，陆瑶珂渐渐冷静了下来。昨晚她一夜未归，玉霜应也和她一样被困在这小院里，两人没有缘由地消失了一个晚上，若是被人发现，侯府内定是要掀起轩然大波。
现在时辰尚早，若是能早些回去，兴许不会有人注意到。
陆瑶珂心下思定，抬眼看向对面之人：“我要回去。”
齐荀手上的动作一顿，仿若未闻一般继续喝粥。
“我现在就要走。”陆瑶珂说着支起身子，双脚下了地。
齐荀咚地一声重重放下白釉瓷碗，余光看着陆瑶珂往外走的身影，眸底再一次恢复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寒。
陆瑶珂没注意到背后的视线，拖着疲惫的身躯继续往外走，走到门口却突然被暗中跳出的侍卫吓了一跳。
侍卫面无表情地张开手，拦在门前不给她出路。
陆瑶珂难以置信地转身朝齐荀看去，心中的怒火一瞬蹿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齐荀背对着她，静静地坐在塌上，沉默许久才开口：“等你病好了，我自会派人送你回去。”
“回去一样能治病。”陆瑶珂不禁冷了脸，“我和你达成的协议里，似乎并没有要给我治病这一说。”
齐荀静默了一瞬，忽然站起身，一步步朝她走了过来。
声音却像淬了冰一样寒冷：“你身子还没好，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是去回春堂还是去古琴铺子？是怕你的大夫等不到你，还是打算去一个我永远也找不到你的地方！”
陆瑶珂心里一跳，她也不知为何齐荀突然这么偏激，但她下意识觉得自己不该继续惹怒他，耐着性子解释道：“我昨晚一夜未归，若是被人发现，难免会有不好的传言，你若真想给我治病，不如放我回去，我寻了府里常用的大夫，对我平日的状况也更了解一些......”
齐荀仿若未闻地走到跟前，高大的阴影瞬间将她完全笼罩。不等陆瑶珂说罢，就一把将她抱起制在肩头，大步朝里间走去。
陆瑶珂心里顿时怕极了，掐着手心让自己冷静下来。定是昨日的事激怒了齐荀，让他突然变得这么敏感，如若他真的发怒将她关在这里，她却是没有一点反抗之力的。
她被他关在这里，哪怕她突然没了音讯，侯府也不会派人找她......一阵恐惧袭来，陆瑶珂心里不禁打了个寒颤。
“齐荀，我回去并不是要去寻魏大夫——”陆瑶珂话还没说完，就被齐荀一把扔进了床榻。
陆瑶珂不受控制地倒在软枕上，齐荀顺势上了床将她压在身下，一手握住她两手的腕子，一手向下摸索，解开了她身下的长穗青绿宫绦。
感受到腰间一松，陆瑶珂脸色唰地苍白，想伸手将衣裳裹住，双手却被齐荀制在头顶无法动弹。
陆瑶珂忍着痛，嘶哑的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齐荀，你听我说，我只是怕自己一夜未归被别人知晓，并不是要去寻魏大夫......”
齐荀紧紧地箍着她的手腕，猩红的双眸尽是失了智的狠戾，比昨日发火时的神情还要令人惊骇。陆瑶珂瞬间面如死灰，这是她第一次看见齐荀怒到极点的样子。
巨大的愤怒吞没了齐荀的理智，齐荀抽出手中的宫绦，硬生生将陆瑶珂的双手缠了起来，绑在了床榻上，一字一句恨恨说道：“你既说不是，那就证明给我看。”
说罢忽然跨过陆瑶珂下了床。
腕上被细长的宫绦紧紧绑着，一挣扎却是被缠得越发得紧，连身上的外衣都不受控制地滑落。半晌后，陆瑶珂无声掉了眼泪，她知道她再也逃不过。
很快齐荀回来了，却只是静静坐在床尾处，陆瑶珂隔着绡帐也感受得到他的怒意，却并不看他，只是怔怔地望着上面。
他若真的想折磨她，她又如何躲得过？
片刻后，窗外突然响起模糊不清的对话声。
对话声渐近，二人似是进了屋，屏风后，其中一人开口问道：“不必太过担心，昨夜突然变冷，姑娘家若是体弱，难免会染上风寒......”
话音传到内间，陆瑶珂双眸一凛，猛然朝齐荀看去。
他怕是真的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