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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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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一定要看作话)

杜渐小时候喜欢逗小南宫微,常常变着花样作死。

那时他尤爱把下巴抵在小南宫微稍软的发顶上,然后哄骗小孩叫哥哥。

南宫微正值总角之年,也不小了,自然也不会上他的当,每次都很干脆地说:“不要。”

杜渐每逢这时都会用下巴蹭着他的发顶故作惋惜道:“为何?难不成你有亲哥?”或是:“叫一下又何妨?又不碍事。”

“不要。”南宫微重复着。他不大喜欢有人贴着他,很想把杜渐从自己脑袋上挪走,但又挪不开,只得任由杜渐摆弄。

杜渐倒不是很在意南宫微如何称呼他,只是从未叫过,多少想听听。

可惜直到他死了也没能听到,不过今日倒是如了十多年前的愿了。

杜渐整个人呆若木鸡,此时还呆愣着,呈半跪在床榻旁的姿态,手搭在了床沿旁。

他蓦然被迫回过神来,因为南宫微一手紧攥住了他那只靠在沿边上的手,用力得像是怕杜渐会像早间的雨,倏地从眼前划过。

“别走……”杜渐总算是看清了南宫微此刻脸上的神色,眉心紧蹙着,鬓边布着细小的冷汗。

杜渐心说你这我也不敢走啊。

“我不走。”杜渐宽慰道。

南宫微似是听进去了,手上的力松了松。

然后又握得更紧了。

杜渐:“?”

他另一只手覆上南宫微那只紧握的手,朝灵脉处探下一些灵力不一会后便收了回去。

“没理由啊。”不是犯病,怎的又做噩梦。

杜渐想抽开手,发现南宫微似是想把那只手捆在自己手心,不大力点根本抽不开,他也不敢使劲,只得作罢。

他用温和的灵力去安抚南宫微,试图让他静下来,好松开那只手。

他总不能蹲在这里蹲一晚吧。

在杜渐以为南宫微应当无恙时,他又听见南宫微嘟囔了句什么,复抬手试着抽离,只是握得愈发地紧了。

“好罢,蹲一晚看来许是命了。”这个地方杜渐坐不了地,只好任由南宫微握着他的手蹲在一旁。

“别走……”南宫微小声地咕哝着,微微发抖,脸上投射着一层阴翳。

杜渐控制不住自己,伸手轻抚着他的发顶,就像从前一般。

“我不走。”杜渐不知道他到底是做了什么梦才会一直小声说着“别走”,许是梦到了故人离别,亦或是亲眷亡故。

“……骗子。”杜渐陡然听见这一句,前缀似是何人的名字,凑过去了些许,可听不确切南宫微说的到底是谁。

杜渐侧着脸,望着他,轻声说着:“你到底是梦见了什么……”

此后南宫微有好一段时间都没能松开杜渐的手,许是杜渐用来安抚的灵力起了作用,后半夜他慢慢松开,杜渐方才解脱。

“看我做甚?”南宫微被突如其来的梦压得惊醒,一早起身理着衣裳,刚抬头就看见杜渐比他起得还早,站在一旁抱着臂,神色不明地望着他。

他又做了上次那个一样的梦,只不过这次梦到后面,他竟是窥见了立在雪中的人的脸,还说我不走。

南宫微不置可否,怀疑自己还没能脱离那段怅然若失的日子,只当是梦境与现实偏差过大。

“……没事。”这头杜渐撇过头去,似是不愿再提起这个话题。

“那站着做甚?”南宫微嘴里叼着一根红绳,手挽起发,快速地扎着。

“站着清醒……”杜渐咬了咬牙道。

他这哪是为了站着清醒,是蹲久了艰难站起后怕坐下难以站起的选择。

南宫微不明所以,也没过问他,理床榻完后便起身开门。

“有话要说?”南宫微从开始就发觉他时不时就朝自己投来目光,觉得像是有话要说,便发问道。

“没有。”杜渐抬起酸软的腿朝地面跺了跺,又看了南宫微一眼,欲言又止。

他其实蛮好奇现在的南宫微内心到底是怎么样的人了,昨晚脆弱得和羽毛一般,醒来就打回原形,判若两人。

他倒是想知道,若是南宫微自己看到自己昨夜握着他的手粘着不放会是怎么样。

杜渐随着南宫微出了门,伸手敲了敲乔锦的门,敲到第二下时正巧碰到唐岚出门。

“早啊。”唐岚朝他们挥手打了个招呼,探头道:“他还没起吗?”

“没。”拂晓的天似那被搅乱的水墨,愁云惨淡,叫人分不清这是何时。

唐岚稍一颔首,说道:“也是,才寅时,倒也不急。”

他们在门口静默了片刻,不一会便看见火急火燎地开门的乔锦。

“怎么了怎么了?”乔锦望着他们,觉得自己像是错过了什么大事。

“……”

面面相觑了一会后,乔锦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等的那个,颇不好意思地说道:“啊这个,前些天没正常睡过觉,一时调不回作息来。”

杜渐先是“哦”了一声,随后抱臂往外头走去,唐岚不明就里地跟了上去,留乔锦一个呆了一会才接着跟上去。

南宫微没和他们一块堵乔锦的门,远远地站在廊下的红柱旁看完了全程。

乔锦眼尖,半弯着腰探头朝杜渐说道:“哎,你这手怎的一块红一块白的嘞?”

杜渐刚好走到南宫微身旁,猛地听见这一句,便下意识瞥了南宫微一眼。

南宫微:“?”

“哦无事,昨晚压着的。”

杜渐以为乔锦不会再过问了,偏生乔锦是个呆的,又说了嘴:“不对吧?压着不会一条条的啊,一般是一侧的啊?”

“话多。”杜渐怕乔锦再看下去又要问出些什么来,把那只手挡了挡。

杜渐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还记得昨晚说的吧?”

“记得——”乔锦扯着嗓子应道,随后转身就走。

唐岚刚要和乔锦一同走去,忽然被南宫微拦了下来。

“上次那对夫妻,如今在何处?”南宫微稍垂着眼,问道。

唐岚思虑片刻,道:“在这方后院住着,这是要重审么?”

南宫微略微一颔首道:“劳烦指下便可。”

唐岚往后院角落的朝向指了指,又给南宫微比划了几下说了几句话,从腰带处拿出个钥匙,郑重地放到南宫微的手心出,这才道别随着乔锦出门。

杜渐一直倚在廊上的一根朱柱旁,见南宫微走来,这才徐徐跟上。

他们朝唐岚指的方向走了几步,停在一间房前,缓缓地开锁。

“等等,先别开门。”杜渐突然说道。

南宫微听罢,掀起眼看他。

“上次说的李央,他们还没查?”

南宫微摇头:“没通知,怕是稽查部那这会才开始翻资料。”

杜渐只好作罢,即使他们有一纸下达权,稽查部那通告查找的手续还是麻烦冗长,司罚部的管辖范围又不在这,只能慢慢等。

“吱呀——”

“谁?”黑暗中传来一丝暗哑的声音,来者抬手燃灯,笼上一层暖光。

发声的是刚用手撑着床沿,随后站起的李岗,那头方香茹还在里头睡着。

他们住的这屋还可以,有些基本的东西,毕竟在未定罪前,淮海司罚也不敢把他们怎么样。

李岗往前微微弯了弯腰,眯起了眼,眼角的长纹一路拉到耳廓上方。那双混沌的眼似是被光刺了一下,现下正试图从忽然亮起的光中分辨来者为何人。

他吐出一口气,重新站直来,手背在后头:“是你们?”

“我们在谈谈罢。”杜渐很自来熟地坐到了木椅上。

这次倒是调转了,坐下的是杜渐,站在一旁静默的是南宫微。

“我们来谈谈,李央,如何?”

陆贯在康尧的一路督促下,磕磕绊绊地穿过繁华的市集,走到一座装潢非凡的府邸漆着朱红的大木门下,哆嗦着手掏出钥匙来,相互碰撞的钥匙叮叮当当地发出声音。

门锁上落满了灰,一看便知是长久无人来此的缘故。

“别磨蹭。”康尧背手站在他身后,说道。

“我我我也不想啊……这煞气太重了些。”陆贯不是诓康尧,是这屋内的煞气真的压得他站不稳,双腿发软手在抖。

“为为何你不会被影响?”陆贯哆哆嗦嗦地开了门,转头问康尧。

康尧一把将他半推进了府邸内,望着前方目不斜视:“于我来说,此为甘露。”

陆贯差点脱口而出少年你别不是信神信魔怔了罢?

康尧驾轻就熟地推着发着抖差点闭过气去的陆贯,在长廊下绕三绕,最终脚步停留在一处由三间屋改造合并而成的大堂玄关处。

“去。”康尧用力往前推了一把陆贯,陆贯趔趔趄趄地往前被推去,被门槛绊了一跤。

陆贯很快站起身来,麻溜地走到一尊神像前,好似有一股力把他压跪在蒲团上,让他动弹不得。

大堂完全就是按照神庙复刻而来,庙里有的物置应有尽有。用麻绳挂在壁上长年不灭的燃灵灯们摇曳着,忽明忽灭,白石铸成的神像身处暗处,时不时被摆荡着的燃灵灯染上一层火光,稍纵即逝。

陆贯念念有词,磕了几个头,这才抬起头来去看长桌后矗立的神像。

他猝然瞪大了眼,睁得滴圆。

“这这这……”陆贯有口难说,口吃了一般重复着这一个字。

他直着腰跪在蒲团上呆愣了好一会,转头问康尧:“我们这神像,真的没雕错?”

“没有。”外头的康尧斩钉截铁道。

“那为何……”陆贯张着嘴,转头又复看向那尊神像。

神像整体由白海棠石铸成,唯有眼瞳染成了嗜血般的暗红色。

这神像铸的是刑戮天神,身形颀长俊美的男子左手握着柄长剑插入地面,右手背在身后,侮慢的眼神似是在藐视众生。微低的头望着跪在下方的陆贯,淡漠的神色和血红的瞳让陆贯不敢再看第二次。

但他惊的不是刑戮天神的气场,而是他的长相。

“可……这神像怎的与那个人长得一模一样?”他说是正是南宫微。

他反复看了几次,确认自己的眼没瞎,就连那张淡漠的脸都一模一样。

若是没铸错的话,这又是……?

作者有话要说:白海棠石=白海棠大理石

家人们我要跑路啦(bushi ),有事要请个四个月大长假啦咕咕咕(不会坑的!)然后请各位观阅一篇小番外,是亲友点的醉酒梗,心智倒退成分有,醉的是南宫微,时间线为完结后(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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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安道府的人大多有个习惯,就是在没事时每逢佳节都爱与亲朋好友聚在一起吃饭喝酒,倘若你是初来乍到的外乡人也不能避免被邀请。他们不会让见到的人独自过节,就是好热闹,天性难掩。

更别说是玄陵宗。

正值冬至,玄陵宗一众人早早商讨好冬至全员一聚。问意见的小弟子问到杜渐和南宫微时,杜渐很爽快地答应了,南宫微也没反驳,杜渐毕竟这是他们回归后过的第一个冬至。

他们此刻刚从外面连轴转还被叫回来,原先两人是打定百般推却,但无奈见到那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弟子,明亮如皓月一般的眼眸望着他们时便投降了。

“谢谢长老!”小弟子眼睛亮亮的,冲着他们鞠躬,笑着跑开了,在雪地里左一脚右一脚地跑着,扬起不少尘雪。

“你这么容易被说服?”杜渐笑了笑,靠近伸手轻轻地扫开南宫微鼻尖上落下的雪。

“没有。”南宫微任由他动手,披霜的睫羽轻轻颤抖。

他忽然抬头对上杜渐深邃的眼,似是要把自己融入在那幅优美的水墨丹青中。

“下雪了。”南宫微呵出一口热气,稍纵即逝。

杜渐反扣住南宫微深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手,像个领路人般领着迷惘的雪花,一步步信步在杏花云端,点缀着烂漫无暇的花。

南宫微在回屋开门时冷不丁听到杜渐笑了一下,一脸疑惑地回头望他,右手还搭在门把上。

“没事,想起好笑的。”杜渐眉眼弯弯,半推着南宫微进了门。

其实没多好笑,只是南宫微走路时会一边低头望着自己的鞋一边走,鞋尖俏皮的雪从地上被抛起一个微小的弧度,再落到一个与先前截然不同的地方。

他也一样,像这一片片雪花,被南宫微轻抛起又总是安然落下。

晚间出门时杜渐给南宫微披了件大氅,乔锦和白坪并排站在雪中,乔锦喊了声“这。”朝他们摆了摆手。

雪下得很小,只有细碎在空中飞舞,像满天繁星般落到发间。

“今日大家不必拘束,别客气,都是一家人了。”一个长老说道。

“是嘛,咱们陵安人不拘礼的,放开点哈,过节就别管辈分什么的了。”坐在旁边的另一个长老附和道。接着又有人先行敬酒,一口干了一海碗白酒。

“好!好酒量!”

“再来再来!”

一群人开始起哄,有些人甚至凑了过去,要和他比酒量。

那弟子许是不大好意思,挠了挠后脑勺,和那人比了起来。

有人开始巡酒,刚好敬到南宫微。

杜渐手握着杯拦住,说道:“他的我替了。”

那人想着替就替呗,正准备碰杯,结果南宫微先是飞速碰上那人的樽,然后饮尽了杯里的酒。

虽说酒不多,但杜渐还是看了他一眼——你能喝?

那敬酒的人自然看不出他们在眉来眼去个什么,只是哂笑道:“好!那我再敬一杯!”言毕,他双手举起樽对着杜渐饮尽了杯中酒。

杜渐与他对完了酒,随后也走到一旁,继续敬酒。

“真能喝?”杜渐疑惑道。

南宫微默不作声地嚼着刚随手夹来的糕点,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杜渐心下诧异,打赌南宫微不超三杯必倒。

酒过三巡,乔锦一早醉得颠三倒四,迷迷瞪瞪地半睁着眼,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来!不醉……”他喝迷糊了,打了个酒嗝,“…不归!来,干嗝……干一个…”

杜渐没再伸手拦酒,颇闲情雅致地支着头嗑瓜子,坐收渔翁之利。

我倒要看看,你能倔到何时。

南宫微很木讷地举樽饮酒,轮了几轮,一直到白坪骂骂咧咧地跑过来架走喝傻了然后手舞足蹈的乔锦,从头到尾连着喝了五次。

“誉清?”杜渐怕他喝多了伤身体,他这渔翁坐不下去了,站起身来一把夺过樽,一连轻声念了几回南宫微的字。“誉清?誉清?”

南宫微的脖颈泛起微红,低着头呆坐着没应。

杜渐弯下腰凑到他跟前,比出一根手指问道:“这是几?”

南宫微眯起眼想要辨别,发现自己看不清,又伸手抓住了那根手指摩挲片刻,静默半晌答道:“三。”

好,喝傻了。杜渐想。

他拂走些许拢在南宫微脸旁的绒毛,直视着南宫微,认真道:“我是谁?”

“……哥?”

杜渐愣了一下,当即反应是去环顾四周。

无人。

身后酒桌上的人们在嬉笑着,有的玩着投壶,有的在怂勇人划拳喝酒,有的射覆……熙熙攘攘,人声嘈杂,但有一双无形的手捂上了他的双耳。他什么都听不见了,但又什么都听得见。胸口处滚烫的事物一下下撞击着囚笼,回响着。

“走。”黛蓝的衣袖中伸出一只修长的手,直拉过笼在茶白织锦中的手,绕过了喧嚣的人群,悄悄地跨过门槛。

雪愈发得小了,微乎其微,若不是有零星飘落在杜渐眼前,他真要认为雪停了。

“你是谁啊?”南宫微喝得神志不清,说话迷迷糊糊的。

“我是牙子,你年方几何?”杜渐笑道,还特地把握着的手朝上举了举让南宫微看到。“我抓住你了。”

“哦。”被“牙子”拐卖的人丝毫没感到有威吓力,还用力攥紧了杜渐的手。“我总角了。”

“哦——”杜渐意味深长地拖长了调子,似乎把这话斟酌了一番。“刚刚好,买了。”

哪知南宫微这时还理了一下逻辑,蹙眉抬头望着他:“你不是牙子吗?怎么买起我了?”

“是啊,但你酒味太重了,人家不要了。”

南宫微沉默片刻,觉得自己走运了,“好,那我可以回家了。”

“不对,”北风拂过,微冷,茶白与黛蓝在雪地中交织着,“你买我,我又不能回了。怪你好好的牙子不做。”

杜渐哭笑不得,南宫微这会儿酒烧脑,心智倒退还能说一堆话来和他算账。“那我买你回家?”

南宫微一颔首,很义正词严道:“好。”

杜渐忽然松开他的手,雪上多了一周深陷的痕迹,轻抚过他的脸,“本来是这样打算的,但我反悔了。”

“我要买你一辈子。”

坠下的雪被热潮夹袭,无处可逃,渐渐消融。黛青勾勒的青丝相互交织,有薄雾逸出,稍纵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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