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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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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月楼是当地最大的酒楼,里面的饭菜自然有值得称道的地方。酒菜上来之后,像沈云安和高瑞这样的穷酸学子,哪怕口水咽了好几回了,也没有动筷子。毕竟学政刘卫民还在跟大家说台面话。

地方上的官员们也要发言。

而比较上道的学子,时不时的捧哏几句,大家纷纷附和。

主打一个殷勤拍马屁,拍得上的使劲拍,拍不上的跟着拍,实在跟着拍也拍不上的,好歹也要迎合几句——对对对、是是是、没错没错……

凄惨的是,沈云安和高瑞就是这样的人。

林林总总,酒桌文化可见一斑。这些官员大人们发完言之后,大家开始了吃喝玩乐。读书人的吃喝玩乐和普通人的吃喝玩乐又不一样,讲究一个高雅。

粗鄙人划拳:“你老母啊我老母……”

普通人划拳:“五魁首啊六六顺……”

读书人则是古今中外诗词歌赋无一不来。

高瑞名次排在很前面,所以众多学子都高看他一眼,纷纷然拉着他行酒令。他再三想要拉沈云安融进人群,可是沈云安推辞了,只说自己不善交际。于是高瑞也就拿他没有办法,又不好辜负一众人的热情,和他们吃酒玩乐去了。

沈云安坐在桌尾巴处,心里虽然有些不安,但是不妨碍他吃吃喝喝。

大家都往酒肉上面使劲,沈云安却喜欢吃甜食。自己冲的糊糊,板栗粉是唯一的甜源,可是也就带着淡淡的甜。这照月楼的糕点,不管荤的素的,蒸出来的还是油炸的、还是烘烤的,都是主打一个甜咸的口味。吃起来还怪好吃的勒!让他想起了加了海盐果仁的奶盖奶茶。

糕点无人问津,沈云安在一个伙计端酒过来的时候,悄悄拉住了人家,递上两个铜板,劳烦人家偷偷带点油纸过来。

伙计收钱办事,很快就借着上茶的名义拿了油纸过来,还是纸袋样式。

沈云安一边吃喝,一边往油纸袋里面装上一些糕点。这些糕点这样好吃,还不容易坏,够他吃很多餐了。

鸡是一整只,没什么人问津,有人想吃,可是拘泥于风度,没有上手撕扯。沈云安不一样,他是真上手,然后,就被几个人白眼相看了。

沈云安:【天大地大,吃饱最大,我没看见我没看见……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半只鸡进了油纸袋。

宴会结束了,深秋寒冷,大家穿的比较厚,沈云安就算拿了些东西藏在袖袋里、怀里,也没人能瞧出什么。

这时候刘卫民开口询问大家:“今儿大家可吃好喝好了?”

众人纷纷感谢学政大人的慷慨招待。

然而,刘卫民和蔼可亲的脸色突然变了,一张脸阴沉无比,说话的语气也是严肃至极,“既然大家都吃好喝好了,那就请牢里走一遭吧!”

话音刚落,外头突然冲进来几十名官兵,杀气腾腾。

学子们顿时慌到不行,有人急忙问学政大人这是干什么?

刘卫民冷笑一声:“干什么?泄露考题,买题科举,还有脸问我干什么?你等当心知肚明才是!”

有人噤若寒蝉,有人面色惨白,有人大喊冤枉……

沈云安看着满屋光火,明明还酒肉飘香,屋子里也暖意融融,可是他却觉得自己的血液好像被刀兵的寒冷冻住了。

早知道…早知道那策论,连下笔都不要下了!

他就知道,策论都没写完,怎么会榜上有名!

原来鸿门宴早在这里等着。

这算什么学政大人宴请一众学子?简直像是请大家吃的断头饭!

众人喊冤的喊冤,哆嗦的哆嗦,可是这些官兵只听学政大人的命令,手下毫不留情,把他们押送进牢房。

牢房里面一连好多间,关的全部都是考生。陆续又有人送进来,那样子已经是筋骨寸断,满身都是污血,给人的感觉好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一开始还吵吵闹闹的牢房,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被吓住了。

沈云安坐在墙角,冷冷的月光从高高的窗户投下来,他整个人都非常的颓废。没想到,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那样避之不及,却还是深陷囹圄。

高瑞和沈云安在同一间牢房,脸上又是愤慨,又是惆怅,然后也只能和其他人一样,除了等待,什么也做不了。

牢房里每天都有两餐吃的送过来,早上是霉面馍馍,晚上是烂菜叶子杂粮粥。第一天大家还坚持得住,毕竟头一天晚上大家吃好喝好了。到第二天就有些坚持不住了,这些牢里的饭菜岂是人吃的?第三天的时候,众人已经被饿得没了脾气,除了被一些犯人受刑的惨叫声吵醒之外,能闭着眼睛睡觉就睡觉。

天气虽然寒冷,但是沈云安带进来的半只鸡再不吃就要馊掉了。

深夜时分,沈云安把高瑞拉起来。

高瑞没精打采睡眼惺忪的看着沈云安,眼神询问:怎么了?

沈云安递过去一只鸡腿。

高瑞瞪大眼睛瞅着他。

沈云安又塞给他两块糕点,“快吃吧,别被人发现了。”

正小声说着,突然衣摆被人扯了扯,沈云安惊悚的望过去,隔壁牢房一个面有菜色的小胖子口水流了出来,眼巴巴的看着沈云安手上的鸡腿,“哥、亲哥,给我一口,只要一口!骨头给我舔舔也成,求你了哥。”他声音小小的,哈喇子从嘴角流出来。

沈云安:“……”

他于心不忍。也怕对方大吵大闹起来,便分了鸡翅给他。对方把骨头都嚼碎了咽下去!看来是真的馋了,也是真的饿了。

沈云安又分他两块糕点。对方热泪盈眶,隔着栏杆抱着沈云安的腿,轻声的喊:“干爹!义父!”

沈云安:“……”

主要是糕点放太久也会坏,而且,三天都已经过去了,估计再过两天,事情总该有个着落了。不然他也不会舍得分出来。

再一晚,沈云安要给高瑞分糕点,小胖子眼睛瞪得像铜铃,生物钟比闹钟还准。

又一晚,还是如此。

沈云安也知道了对方姓甚名谁,这小胖子是绸缎商康家的小少爷,叫康无庸。

当真是金尊玉贵长到十八岁,吃过的最大的苦,大概就是吃莲子吃到莲子心了。这一番牢狱之灾,因为事情实在太过严重,家里人也打点不进来,五天活生生的瘦了一小圈。

到第六天的时候,上面开始提审考生了。沈云安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是第一个。也来不及做什么准备,更怕自己有去无回,当真是头皮发硬。快速将袖袋里面剩下的糕点,塞给了高瑞,就要随官兵前去。

动作比较突兀,被官兵瞧见了。一个凶神恶煞的官兵走上前来一把抢夺过去,“私交什么东西?当着我的面也敢!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袋子撕开一看,是些糕点。

顿时晦气的扔在地上,他还以为是什么机密。

高瑞敢怒不敢言,沈云安却连忙掏了一两银子偷偷塞到官兵手里,“大人见谅,大人见谅啊。小的下次不敢了。”

这些秀才还没革除功名呢,只不过也八九不离十了,被读书人捧着还挺受用,“小心着点!”他也就不计较了,直接把人拉了出去。

其他人看到沈云安被拉出去,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下场,颇有一些兔死狐悲。高瑞和康无庸却是趴在栏杆上,一直到沈云安的背影都看不到了,才收回担忧的目光,可是心中的焦灼却越发严重起来。

地上是湿的,散落在地上的糕点都泡了污水不能吃了,当真是可惜。

有曾经在宴会上翻沈云安白眼的人,这会儿看到高瑞精神头还不错,不由得暗暗咬了咬牙。【该死的,这人晚上肯定和刚才被拉出去的人,偷偷加餐了。不然大家都饿的胃里泛酸,口里吐苦胆水了,他俩却面色还不错!早知道…早知道自己也偷偷拿上一些了!】

沈云安被官兵带进一个暗房,哪怕是白天,房间也依旧非常昏暗。刘卫民在一张椅子上坐着,手边放着一盏茶,茶盏旁边是一叠卷子。

他一身官服,威严深重。

坐在那儿,其实已经不像个官,反而像是个能随手捏死蝼蚁的神。

沈云安压下心中的惊慌恐惧,跪在地上,“草、草民见过大人。”

“还没革除功名呢,这么快就自称草民了,科举舞弊看来你是认的啊。”

沈云安不知道该说什么。

背上冷汗一层一层的冒出来。

脑子里面瞬息万变,想了不知道多少种说辞,却又一一否决。额头上大汗淋漓,滴答落在地上。

以前看电视剧的时候,总觉得那些跪在地上的官员满头满脸的汗,有些假。轮到他自己了,才发现,真的有一把无形的刀已经割开了皮肤,把主动脉血管都暴露了出来。

他蓦然叩首,“草民、草民并未买考题。”

“哦,你没买?没买怎么写的好好的策论,写到一半多了,却因为心虚不敢写了?”

卷子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却有如万钧压在了沈云安的心头。

“回大人的话,并非是因为心虚才不写的。”

“那是因为什么?既然你没有买考题,自然不知道考题,那又为何会写了一半多却不写了?不要告诉我,你都快写完了,突然不想写了,嗯?”

“大人相问,草民不敢有一句不实。距离进考场前几日,就有考生聚众说能买到考题,草民听了一两耳朵,赶紧避开了。一是怕考题万一是真的,自己自然要避开,二是怕考题是假的,被人恶意骗取了钱财。听说考题要三两银子,草民所有身家也才三两。”

“后来,草民以为这件事情过去了,可是有一晚,草民洗完衣服之后,在晾晒的时候,阴差阳错,旁边考生晒好的衣服里落下来一张纸条,草民看了,是考题无误。只是那时心存侥幸,想着每年都有人打着卖考题的幌子,私下赚取钱财,只不过题目往往都和真正的考题相差甚远,甚至风马牛不相及。”

“岂不料,真正进到考场考试的时候,那题目竟然一般无二。前面的题目,虽然有所泄露,但是泄漏很少,诗词就算题目出来了,也讲一个真本事,草民昧着良心写了也就写了。可是策论……草民实在写不下去。”

刘卫民的声音冷冷淡淡,听不出喜怒,“你的意思是说你是无意看到的题目,并不是你的本心?也就是说这场科举舞弊案,你没有罪咯?”

“有罪。草民心存侥幸,明知题目相同,还考了几场,已经涉嫌舞弊。草民认罪。”

刘卫民没有说话。

沈云安额头磕在地上,汗水湿了一片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刘卫民才再次开口说话:“说来说去还是心虚了,最后一场策论写不下去了。”

声音有些发颤,可是还是忍不住辩解,“并非如此。草民一是觉得不公,二是因为不敢,并非心虚。此次策论的题目,草民这些年来已经拟题写过十几次,不说胸有成竹,下笔有神,完成一篇中等文章,并不是什么难事。”

“不公?不敢?”

“是。此次草民放弃策论不写,实际上是已经放弃这次考试,哪里知道……哪里知道仍榜上有名。”

“哼,你倒是老实。本官也是这样想的,想着都能花钱买考题了,却没胆子把题目写完,真是奇哉怪哉。是本官,故意把你摁在孙山名次上的。就想听听,你嘴里能吐出什么话来。”

沈云安心中呜呼哀哉,真是写也是错,不写也是错。写的太好,上了榜,肯定要被一一追究到底,到底买没买考题。写的不好,没上榜的,算是福大命大逃过一劫。

可是寒窗苦读夜以继日,科举考试的时候又怎么可能不全力以赴,反而故意写差?还不是没水平,写不出来,买到考题也没用?

他又再次磕头,“草民知罪。”

就在他等大刀向脖子落下的时候,刘卫民突然笑了,“你的策论写的着实不错,我看过你前面几年的策论了,整理的不错,想法也很新颖,不过诗词方面……狗屎一般。你家中已无亲眷,田亩都因为读书卖的差不多了,靠着写一些……让人尴尬到脚趾抠地的小说谋生,本官说的可对?”

这是把他家祖宗十八代的事儿都挖出来了,估计入住的客栈都被翻的底朝天了,别说写的策论诗文,就连他裤衩子上打了三个补丁恐怕他都知道了。沈云安还能说什么?只能乖乖的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你的字写的不错。”突然,刘卫民开口说。

沈云安有些懵,不知道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可是接下来,刘卫民却开口说道:“你也是倒霉。别的人要么花钱买了考题才知道考题,要么没买考题,就是心里一概不知进了考场。你是没买考题,也知道了考题,最后还是选择撩了毛笔不写,本官欣赏你。”

“本官知道考题出了岔子这件事情之后,主动上达天听,圣上罚我俸禄三年,降级留用。一月之后,清白之身便再考一遍。你中或与不中,先在我身边当个书吏。等明年秋闱,看是继续考秀才,还是考进士。”

峰回路转!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学政大人赏识。

这简直、简直不可思议!

顿时激动的连连磕头,感激涕零。

真是生死线上走一回,魂飞魂落。

刘卫民要他退下,跟着手下的幕僚走一走程序,最重要的是洗个澡换身衣服。

沈云安刚要退出去,可是这时候,刘卫民又突然开口说:“你喜欢吃甜味的点心?”

沈云安:“!!”

刘卫民看他惊悚的样子,哈哈大笑,照月楼夜宴,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被他洞察于心。他看出来了,这个人心中有德,能够察事于事发之前,也足够机敏,实在是个不错的苗子。

正所谓善战者无名,能够料敌于先,所以无大功大绩。他在沈云安身上嗅出了几丝这样能人的味道。只是不知道,这人未来的路,能走多长。反正不能埋没在自己手上!

“带下一个,刘居!”他吩咐。

官兵们转身即去。

其实,卖考题的人都已经抓捕归案,严刑逼供之下,死了十几个,谁买了考题,谁没有买,他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可是询问考生,这个程序还是要走,他倒是要看看,这些胆大包天投机取巧的考生,都是些什么物种!

沈云安不知道其他人会是什么下场,他自个儿死里逃生,真是汗透衣裳。领他走程序的幕僚,姓周,叫周不瘟。

看着他时不时深吸一口气的样子,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不用担心,大人明察秋毫,是个好官,你好好在他手底下学做事,将来不管是走科举还是从小吏做起,都只会受益匪浅。”

“是,多谢先生。”

“走吧,大人特意嘱咐我,先从账房上给你支一个月的例银,免得你点灯熬蜡写《霸道总裁的金丝雀》,就为了混口饭吃。”

沈云安:“……”

从前从来不觉得暴露笔名和作品,是一件难堪的事。

可是现在,他只想找条地缝钻进去,为什么会这么社死?天哪,谁来救救他?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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