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仆人们都习惯了这位总是从天而降的小姐，与其行礼后便各自忙碌着手中的事物。

今日岚川的府邸里异常热闹，人们似乎有忙不完的事情。瓷瓶里换上新的花枝，每个角落打扫得一层不染，一件又一件捆着红缎的木箱从门外抬进来，一批又一批的食材搬运进了后院。

“今日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归思撑着下巴，满面思索的询问道。

小庭清风拂过，纱幔飘然。坐在身侧提笔作画的岚川顿了顿，淡淡道：

“是我的生辰。”

“生辰是什么日子？”

听其疑问，岚川原本淡漠的神情忽生闪烁。他拂袖将手中的笔安放，侧首说道：

“人们庆贺于自己诞生人世间的那一日，由此作为生辰。归思不知自己的生辰？”

归思并无片刻思虑，果断的摇了摇头。

“师父从未与我说过我的生辰，我也不晓师父的生辰。连欢欢的生辰我都不知道。但如今，我知道了岚川的生辰。在这么特别的日子，该如何庆贺呢？”

常年困在无光囚笼里太久，早已失去了获得光明的痴念。

一切虚华加身让他喘不过气来。

终于，从天而降的女子来到他的身旁，她带着他所奢求的斑斓色彩沁染了他所有的昏暗。相比于不该来到人世间的那一日，或许与她相遇的那一刻才是最值得纪念的。

宛若新生，宛若重生。

“不如，归思与我一同庆贺？”

他秉着该有的所有礼节，却还是遏不住从眼底里流露出的热忱。

“有许多佳肴美酒，还会燃上一晚的烟火，很热闹。”

“真的吗？我可以陪你一同庆贺？”

“当然。”

——

夜幕璀璨，烟火绽放久久不停歇。

二人并肩而立。

归思偷偷窃目，似不想被发现自己的目光所及并非天边绚丽光景。而是近在咫尺的傲然而立之人。

依旧是半臂的距离，不远不近。

从初遇时的执手过后，岚川从来都是持着该有的疏远。可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从叫她归思姑娘变为直唤其名。

归思常常搂着师父，师父也总是抚着归思的头。就连欢欢都与归思亲密无间。为何岚川像与自己隔着一道若有若无的屏障，如何都不会跨越过来。

岚川应该并不讨厌自己才对。

归思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如此想与岚川亲昵。

想像搂着师父一样的搂着他，想嗅他发间的清香，感受他的温度。

回过神来时，岚川竟也如此看着自己。归思脸颊上泛起红晕，她并未回避，只是笑道：

“既然是庆贺，我空手而来是不是失了礼节？”

岚川启唇，还未出声只听归思接着道：

“不如，作为礼物，我带你飞！”

她携起他手，纵身而越。

在众人的惊呼之下，二人向天空飞去。

悬止于空，齐身烟火，一切斑斓光彩皆触手可及，一切都如此不可思议。

“归思，你一定是仙子。”

言罢，未等她回应，岚川拉过她的手。归思以为自己会落入他怀，却不料是以吻封唇。

烟火轰鸣瞬寂无声，过分绕耳的心跳早已分不清来自于谁。

唇间相抵，让她刹那定格了思绪，岚川的气息像一把烈火燃尽了她封印在心底的某处无名禁制。一瞬之间，脑海里涌现的并非眼前的人。

归思一把将他推开，拉着他以最快的速度飞回了府邸。

在岚川触地的那一刻，归思转身就要离去。

“你要去哪？”岚川不愿放手。他的话语略显焦急。

“我要去接师父回家。”

她并无片刻留恋，抽回了那束缚在温热掌心的手，头也不回的消失在里满空烟火的夜空之中。

步入天道的山巅，幽暗寂静寒意丛生。

热闹繁华的人间都城犹如梦境一般。

即便以最快的速度赶来，却也到了午夜。只顾玩乐，竟将接师父回家的日子忘的一干二净，归思愧疚难当。

天道之下，一孤影茕茕而立。他并未独自一人回去，而是从白日等到了午夜。

修炼之后本就体虚，他竟在如此寒凉之地等了那么久。

不知是歉意将她淹没，还是思念与忧心满溢。泪水止不住的流落。

“师父！”

她奔过去，扑进了最熟悉的怀抱之中。

“对不起师父，归思知道错了，归思贪玩来晚了。师父责罚归思吧。”

她在他的怀中泪水横流。

他紧紧回拥着她，仿若要将她嵌入身体里。

他用衣袖轻柔的为她擦拭泪水，他的声音是这冰寒漫雾中唯一的温度：

“归思，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