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莺莺透过猫眼看了看外面,慢慢架起双手,倚在墙上。
外面的人约莫不知道具体哪一个门牌号是属于她的,声音越发焦急起来。
她微微侧身,对着赵松云一仰头。
用唇语说到:“你—可—以—叫—出—来—”
至于叫出来是做什么,被强行破开曝晒于天日,让外面的人看到他这副尊容吗?
她看向他,充满戏谑,充满屈辱。
赵松云别开视线,他知道外面是谁,也知道这个门究竟有多不牢靠,他不去看崔莺莺。也不去想她听到敲门声会怎么想,她会怎么看待自己,夏天的雨后回潮,他只觉得发闷,心口很闷,喘不过气来。
属于她的回忆,不属于她的回忆,都被沈妥的声音搅在一起难舍难分。
手腕上的痛觉都让人感到模糊,崔莺莺还在说话,不知道什么时候距离变得这么近,她就在他耳边低声细气地说,“他怎么会找到这里呢?你说他敲门敲得这么急——是不是知道我和你在一起呀。”
出于故意,她把在一起这三个字咬的很重。
但她的语气既像是循循善诱的老师像是天真浪漫的少女,她继续道:
“他会怎么想我们呢,是觉得我会坐在你的怀里喂你吃水果吗,或者是你此刻忽然吻我,虚虚掐着我的脖子?像对待一块瑞士糖?我的后颈一直到软到腰——没有力气去开门。”
只是,反的,全是反的。
事实上是他被像是畜生一样栓在这里。
真相只不过是一个任由她打扮的小姑娘,她说得有多可怜做得就有多过分,崔莺莺的手划过他的脊骨,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奇:呀,这里还有一只蝴蝶呢。
这种感觉很熟悉,他见识过这种失衡,太多次,来自他温柔知性的母亲,涂着浅色的修得圆润的指甲在玫瑰花瓣上掐出一个个月牙的印记,她用一整个下午的时间来毁掉亲手插好的花,一边说:
婊子。
婊子。
婊子。
...
婊子。
这感觉像是一片被秋天吃掉一部分叶绿素的树叶,但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咬紧牙关。
好一会儿,敲门的声音终于停了,大约沈妥终于灰心丧气了。
崔莺莺问:“你说他是不是走了?”
赵松云抿了抿嘴唇,心底没由来地生出了一点不详的预感。
下一秒就被她连拖带拽地从地上拉起来,她用一张纸轻轻擦掉他疼出来的冷汗。
相机连着响了几声。
崔莺莺把她刚刚擦汗的动作拍下来了,呈现在镜头下很有一种郎情妾意的和谐。
她用他手机用的越来越娴熟。
“来都来了,作为他的前女友和好兄弟——总不好看着他白跑一趟吧。”
*
“怎么了?”
姜堰放下手里的杂志,其实他在看沈妥垂头丧气走进来的时候就大概知道事情的进展了,但仍旧状似不知情的样子。
当然,能有什么悬念呢?一百个沈妥加起来也不够那两个人玩的。
“哥哥嘞——”
沈妥拿出手机,活像是斗败了的公鸡。
一张照片映入姜堰眼帘,他一怔,无意识将手里的书页卷出了一个折。
“我早就知道赵松云不对劲了,他看莺莺的眼神......我早该想到的。”沈妥兀自对着那张照片后悔:“早知道当时就不应该那么冲动的答应莺莺的,她一定不知道赵松云这个人心机有多深......”
姜堰的视线落在她微微翘起的手指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妥看他走神,只觉得他对赵松云绕着这么大一圈只为了横刀夺爱这件事一时间接受不了。
只是,只是横刀夺爱就算了,他想不通到底他上辈子杀了多少人才会收到这种照片。
士可杀,不可辱。
他在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哥哥,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姜堰微微偏过头来,一点消毒水的气味的飘过来,医院的灯光照在他蓝白相间的衣服上居然有一种神圣的感觉。
沈妥一晃神,他避开姜堰的脸,可能是灯光太亮了。
姜堰的声音像是教鞭一样鞭笞着他:
“他在崔莺莺面前精心伪装自己,现在她跟赵松云在一起了,是她被蒙骗了,是,我们都知道。但在她心里,你沈妥就是一个让人避犹不及的......垃圾。你想向她袒露你自己,但她怎么会接受你呢?只要她还和赵松云在一起,她怎么会看到你呢?”
“你说她能接受你吗?一个失败的男人。”
沈妥不说话了。
姜堰的口吻一下子变得充满蛊惑:“所以,你只能给他一个教训,一个永远的,深刻的教训。打他一顿?你打得过他吗......或者背后捅他一刀呢?”
蛊惑?沈妥猛地摇了摇头,怎么会觉得蛊惑,姜堰可没有理由蛊惑他,难道这是深种在他内心的想法?
可是他心里在想什么呢?
沈妥还在思索着的时候,脑子里忽然跳出来三个字。
杀了他。
杀了他吧。
这个声音逐渐变得震耳欲聋,哪怕是在这个狂热的夏天都会让人目眩的地步。
太大声了。
沈妥忽然发现自己在不经意之间已经把这三个字念出来了。
他看向姜堰,姜堰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他的眉眼微微弯起,眉梢也流出愉悦的种子。
但他确信姜堰是听到了的。
因为他轻声重复了一遍。
“杀了他吧。”
还是笑眯眯的。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