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荒诞戏剧

“照你这么说，我觉得这应该是琴酒的活，轮不到我为此东奔西跑。”

三叶纯身体向后靠在柔软的沙发背上，支起左臂，略显疲惫地捏上鼻梁。眼部神经长时间紧张后被猛的放松，一瞬间涌上来的酸涩感带出了点生理泪水。三叶纯随意地用手背蹭了蹭，在那因长时间不见紫外线，所以白的病态的脸上留下一片红。

“先生最近身体还好吗？”降谷零说这话时，看到了对方原本下垂的眼睑猛的抬起来，用那双冰凉的，没有一点温度的眼睛看向自己。

“这时候，出了手下人泄密这种事……你的处境会很别扭吧？”

权力这种东西，在组织里一向是狼多肉少。能在组织里有话语权的人又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艾碧斯借着所谓“私人医生”之职揣着什么心思。

大家地位相当时，尚且还能在明面上表现的相安无事，但如果有任何一方有往上爬的迹象，就会被其它人连而攻之。都是在自己地盘上说一不二的人，终于等着自己上面唯一的那个老头没几天好活了，怎么会允许又来个新的？

所以说，组织里这种莫名其妙的“团结”就是烦人。

三叶纯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烦心事被人扯出来的感觉可不好受，如果不是关于泄密者的信息需要从降谷零这里找突破口，三叶纯甚至有点想把眼前这位“好同事”悄无声息地做了。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他知道对方现在的行为无异于拿着饵料钓鱼，但自己又不得不冒险去咬。

“Frenemy的情报现在可是有价无市。”

为了钱？真的吗？骗鬼呢。

“你可真是……纯粹？”

三叶纯在自己贫瘠的语言库里终于翻找出了一个能勉强用在这个情景下的褒义词，说罢自己都觉得荒谬般笑了一声。

降谷零却对此显得理所应当，面不改色地往咖啡中扔进了两块方糖。

手机的提示音带着振动，震的杯中咖啡泛起一圈波纹。三叶纯按开屏幕，一目十行地看完后，翻转手腕把屏幕对向了降谷零。

“那场发布会将会在下个月以私人宝石展的名义召开，我有办法拿到邀请函。但是……”他顿了顿，把手机屏幕上的页面往下滑了一页，“跟着怪盗先生而来的人会有点多。”

“搜查二科的警察不会造成太多干预，把枪口赌在那些媒体嘴里的活，你比我熟练。”

“你把我当枪使啊。”三叶纯笑着把手机收回来，视线扫过消息页面里的未接来电，不动声色地按灭了屏幕。

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听不出来对方话里的意思，不就是像让他自己收拾烂摊子然后从中薅好处吗？想挺美哈。

“我们可是‘盟友’啊。”他特意在那个意有所指的词上加了重音，笑得比三叶纯还要灿烂。

还挺记仇。笑起来真不像好人。

三叶纯当时能想到了东西只有这两个。

成年人做事总需要去考虑付出与回报的比率，一个至今不甚清晰的泄密者，一份不知道重要与否的情报，一个身份严重存疑的情报贩子，凑一起构成了成了三叶纯最讨厌的组合。

他真的，非常，非常讨厌这种有太多未知信息的东西。

对于一个合格操盘手来说，手里拿的所有牌面归根到底也不过就是信息差。他们都知道情报的重要性，这种东西哪怕是早知道一天，一个小时，能给人带来的利益都无法估计。

但相应的，没了情报，在这个黑色地底世界行走就是两眼一抹黑，没准被别人挖坑埋了，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走错的那一步在哪。

但是没办法，谁叫他们是狂赌徒呢？

万丈深渊走钢丝，就像之前说过的那样，这种感觉可比性快感爽多了，活着本就漫长又无趣，凭什么不能给自己找点乐子。

神经病，但是爽了。

“敬盟友。”

他把那杯已经凉掉的咖啡朝着降谷零举起，随后放到桌面上，起身离开，始终没有喝。

他在推开门时从上衣的口袋里翻找出了一颗糖，剥开外面的塑料糖纸放进嘴里，辛辣刺激着舌尖上的痛觉感受器，成了缺失的味觉里唯一的感觉。

“老师……我想问一下……你给我的那个名片的事。”

坂本见香在第一通电话被拒接后等了十分钟，给自己重新最好心理准备后重新打了过去。

她也害怕啊，但那可是Vivi，Vivi诶，这对任何一个想搞科研这条路的人来说，都是一个无法拒绝的地方。

大学里的研究是什么样的呢？

提前很长时间就被预订的实验室，永远都申请不下来的经费，反复注水的论文，为了KPI而进行的无意义实验。他们穿着防护服，带着防护镜站在白炽灯下，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只是日复一日地，周而复始地，把滴管里的液体滴进试管里，然后把试管里的东西倒进分析仪。分析的结果出来后，用实验室的打印机打出来，最后在转轮转动的嗡嗡声里把刚才的动作重复一次。

像做项目，就要去申请经费，想要申请经费，就要交方案，有理想人的千千万万，怎么就能让你脱颖而出。

于是为了钱，去和所谓的专家大拿套近乎，拉关系，摸清他们的研究方向，顺着他们的想法阿谀奉承。于是钱拿到了，理想也就死了。

科研圈不是象牙塔，电视剧里都是骗人的。

“我是认真的哦。”

坂本见香听着三叶纯的声音通过电话听筒传出来，天大好事砸头上的感觉此时变成了烈火般的烧灼，她拿手机的手都因此有些微微颤抖。

“但是……为什么呢？我不是最优秀的那个，我也不是有潜力的那种人，为什么是我？”

“我看了你的论文，那是个很有意思的研究方向，所以我希望你可以把自己的预想付诸行动。”

“可如果真的要进行近一步的研究，不可避免的需要……”

“无人知晓的错误便不是错误。”

外面的天气很好，是个大晴天。三叶纯隔着电话听到了对面的呼吸声，迈出的步子精准卡在了街上的四块地砖。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的能体现出我那能生吃仨厉鬼的怨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