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止痛药可以吗？事实证明，真的……不太可以。
截然不同的信息素在体内乱窜，让人头疼欲裂。后颈处柔软的腺体更是疼得仿佛被人用刀凌迟一般，连带着胃里也是翻江倒海，就连呼吸似乎都会引来一阵阵的疼痛。
然而，他连疼得四处打滚都做不到——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酸软无力，四肢好像都失去了知觉，闻怀瑾只能仰面躺在床上，艰难地喘息着。
闻怀瑾难受，偏偏程问檀也有不少事。
他遇上了逃出来的闻怀瑾，还带他去禁区走了一趟的事根本瞒不过上边，也不能瞒。
于是觅荧者协会的其他高层，耶梦加得军校的校领导，性别管理协会以及异能管控部门，连番上门——
“他在我这里也能得到很好的照顾，不一定非要住进监管病房。”
“还是说，你觉得那些医生，有几个人可以扛得住这股信息素？”
程问檀望着站在门口，连进门都不敢的性别管理协会人员，神情淡漠却带着十足的压迫力：“我保证，他不会逃跑，我会看着他的。”
上门来访的只是个普通的Alpha，作为协会的打工人，他也不想触程家三少的眉头。
加上屋里这弥散开的信息素压迫力着实吓人——857型Omega信息素，目前已知的，唯一一种可以无视Alpha信息素压迫，甚至可以反过来对不少Alpha进行威慑的Omega信息素。
加上程家兄弟原本就极强的四位数信息素……
他擦了擦冷汗，喏喏地应声，把一叠材料递给程问檀，努力赔着笑：“是是，程先生说的是……只是我们也得按规矩办事，您还得去递个申请打个报告才行。”
“好，我会的。”程问檀出身优渥，礼仪修养也很在线，不会说出什么“我就是规矩”这种狂霸拽的话。
见他接过了材料，那工作人员舒了口气，脸色有些苦地告别：“那程先生，我先走了啊……”
“慢走，恕不远送。”
程问檀淡淡应了声，关上门，材料也没来得及细看，便步履匆匆地往卧室走去。
果不其然，闻怀瑾被疼醒了，脸色苍白如纸的Omega看着无端的脆弱，闻到他身上带着安抚意味的檀香，才终于好些。
程问檀将手上拿着的纸张搁在床头柜的一叠子材料上，那些都是他为了暂且留下闻怀瑾所需要打的申请。
他伸手摸了摸闻怀瑾的额头，不出意外，又是冷汗涔涔：“疼醒了？”
“嗯……是有点难受。”闻怀瑾有些虚弱地抬眼看他，“你刚刚跑哪儿去了？”
“是性别管理协会的人，他们想带走你，我没允许。”
“做得好，他们怎么就那么闲呢，盯着我不放。”闻怀瑾撇了撇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什么，居然露出了些笑容：“你刚刚不在……我满脑子都是以前看过的小说情节。”
程问檀坐在床边，取了提前准备好的毛巾替他擦拭额头，一边温声顺着他的话问：“什么情节？”
“一些渣攻贱受的文。”
“……”
“必写桥段之一就是受生了大病，攻却不理不睬出去泡妞。然后受只能一个人弱小可怜又无助地缩在床上嘤嘤嘤。”
“……”
“啊，你知道吗？我刚刚真的代入了，我觉得我脆弱你好渣。”
“……”
程问檀摸了摸他的脑袋，淡淡道：“以后少看点乱七八糟的。”
“唔。”年轻的Omega嘤咛一声，也不知是同意还是反对，“我好难受啊嘤，浑身都好不舒服……”
程问檀叹了口气，眼里浮现出一丝心疼:“医生给你开的药有吃过吗？”
“吃过了，那一把花花绿绿的……”闻怀瑾说话有气无力，但却带着些自己都没察觉的撒娇意味。
他没有家人，作为Omega这样的弱势群体，他一个人摸爬滚打，跌跌撞撞的长大，从来不曾示弱。
但现在，他却莫名想要对着眼前这个Alpha撒娇。
明明是刚认识没两天的人，却给了他莫大的安全感。
“我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闻怀瑾含糊地念念叨叨，眼睛湿漉漉地望着程问檀，似乎期待着对方做些什么。
程问檀:“……”
程问檀蹙眉沉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叹息道:“我去了解了传荧的术后症状，但如果吃了药也没好转的话，只能自己慢慢忍了。”
他看着闻怀瑾因为持续低热而干裂发白的嘴唇，十分诚恳道:“你要不，多喝热水。”
闻怀瑾:“……”
虽然这话十分死直男，但是从程问檀口中说出来，他妈就非常发自真心。
闻怀瑾艰难地翻了个身，往旁边蹭了蹭，将脸埋在程问檀腰间。
程问檀突然觉得自己的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想要触摸眼前的人儿，却听这家伙十分柔弱地开口：“我想吐。”
程问檀：“……去卫生间。”
腺体手术的术后症状一直是因人而异，更准确的说，是因陪床的人而异。
Alpha与Omega都是被信息素所牵引的存在，如果有匹配度极高的人合理地释放信息素进行照顾，几天内就能恢复。
但如果没有人安抚照料，或者信息素释放地不恰当，拖拖拉拉半个月甚至一个月都不能完全康复的也有。
然而闻怀瑾还无法掌控的这两股信息素压迫性都非常强，医生来检查都得穿上层层防护服，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住，更别说照料了。程问檀只能暂时让家里的下人们全都离开，自己亲力亲为解决一切。
偏偏闻怀瑾的排异症状实在严重，他哪怕只是离开了一时半刻，好不容易在疼痛中昏睡过去的Omega就会立马被加剧的痛苦疼醒。
人是自己留下的，程问檀是一刻也不敢懈怠。
觅荧者协会的工作不重要的就交给安暖他们，重要的暂且留着等他批复。
刚匆匆填完申请表发过去，又想起快到饭点了，小心地去将昏沉沉的Omega抱起，喂下半管液体营养液。
安抚信息素源源不断地释放，腺体都变得发热干瘪。
直到晚上，清雅的檀香终于逐渐盖过了香根鸢尾与泥土的气息，睡了一整天的闻怀瑾在夜晚清醒了些许，排异反应明显好转了不少。
程问檀刚喘了口气，却突然发现了一个更加尴尬的问题——
他该睡哪里。
已知闻怀瑾睡的是他的房间，再已知他作为止痛剂还不能轻易离开，而他的卧室里，只有一张床。
虽然床上躺着的人是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妻，但终究是“未婚”，而且他们才见面没两天。
于是，一直以来沉稳端肃，总是能在短时间内做出理智决定的程问檀先生，穿着睡衣站在床边沉默了。
“嗯？你准备傻站在那到什么时候？”闻怀瑾裹着被子瞅他，这会儿没有白天那种死了一回又一回一样的难受感了，于是他又开始作妖了：“不会吧不会吧，你一个Alpha不会害羞了吧。”
他突然觉得调戏这么个正经人很有意思：“来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时光~”
“你放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等，等等？！”
闻怀瑾的笑突然僵在了脸上，因为他看见程问檀居然真的掀开被子的另一边，睡了上来。
“你，你……”他突然失语了。
程问檀坐在床上整理着被子，看着他的眼神意味深长：“怎么不继续说了？你不会把我怎么样？嗯？”
闻怀瑾：“那个，说好的要做个正经人呢？”
“你既然如此不想做正经人，我当然要配合你了。”在程问檀眼中，此刻拽着一角被子的闻怀瑾莫名有点像一只小仓鼠，还挺可爱，“还是说，你只敢嘴上放狠话，实际上什么都不敢做？”
程问檀一回来就调了闻怀瑾的资料，作为一直被性别管理协会严格管控的对象，闻怀瑾从小到大的经历都记得明明白白，包括感情经历。
一片空白。
一个毫无任何感情经验，此刻还虚弱无比的Omega能对他做什么？
程问檀看着僵住的闻怀瑾，低沉的声音十分柔和：“你放心，我只睡在旁边，什么都不会做的。”
说完，他伸手关了灯：“你睡过来一点，床够大，不用缩在边上，小心晚上掉下去。”
一直到这个时候，他还在释放令人安心的安抚信息素。
闻怀瑾闻着那令人舒心的檀香味，心里的一丝忐忑逐渐散去，他释然了。
也是，从昨天回来到目前为止，程问檀如果真想对他做什么，早就能下手了。
而且就算对方心怀不轨，他此刻也无力反抗。
既来之则安之，不如好好休息，早日恢复。
想到这里，闻怀瑾往对方那里挪了挪，深深呼吸了一口檀香的气味，说话又恢复了那种不着调的意味：“虽然我总是调戏你，但你放心，我也不会对你下手的。”
所以这是承认自己在故意调戏人了么？
程问檀心中好笑，伸手替他细心地掖好被角，问：“哦？为什么不对我下手？”
“当然是因为你这信息素啊。”
程问檀的手一顿：“我的信息素怎么了？”
“你这信息素是小叶紫檀吧？别人的信息素闻着是让人心神荡漾，你这味道是让人六根清净啊。谁还能起那种心思？”
闻怀瑾打了个哈欠，“我今天闻了一天，都快出家了。”
程问檀：“……”
“我说真的，如果在干那事的时候闻到你这庄严肃穆的檀香味儿，我会萎的，真的。”
“……”
程问檀冷冷道：“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