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枝雪当然拒绝了。

街有什么好逛的。

他有吴涵懂时尚吗？他有于淼耐心吗？

对她而言，男朋友的使用方法里，不包括逛街搭子。

倒是兴高采烈地把薛引阳的意见做了转达，笑得很是灿烂：“不得不说，还是我们老同学有境界，知道我们赚钱不容易。好了，你等我忙完再找你。”

厉承霖觉得这“境界”听着怪刺耳的，但花枝雪这会儿兴头正高，他知道这时候不该扫兴，于是挂了电话，等着她忙完了再说。

系统跑出来的结果不行啊。

他百思不得其解，马上重新捋了一遍程序逻辑，觉得还是素材太少的原因，得再想办法丰富一下资料库。

看到桌上那两张歌剧票，他心里一动，捏着票下楼，敲门进了厉迟的书房。

厉承霖：“爸，给你。”视线盯着厉迟的手，暗暗祈愿他并不想要。

？

眼神太直接，就差写着“别要”。

厉迟接过来，见是歌剧票，后仰着觑了半天：“哪来的？”

某人满不是滋味：“女朋友给的，给你的。”还特意把重音落在了你字上。

厉迟：“高雅艺术我可听不来，瞧瞧，还是外语的，给我这不浪费嘛。怎么突然给我歌剧票？”

原班卡司的在华首演如何宝贵，厉承霖不懂。

但这不是绝佳的寓外遇学习于约会的绝佳机会吗？

厉承霖乜着自家老爸：“大概她觉得你们需要浪漫一下？”他伸出手指指着票上的日期，“瞧见没？情人节。”

突出一个用心良苦。

女朋友比自己还关心老父亲的感情生活，是不是证明她特别在意自己？

不接受反驳，一定是这样。

厉迟哈哈笑出声来。

这小子浑身拧巴的劲到底从何而来，他大概能明白：嫉妒别人都有安排，他却没有。

“不用。”他说。

看也没看把票推了回去。

他很满意地收回来。

同时也看到了厉迟手上那枚闪耀的钻石白金戒指，问：“戒指新买的？”

厉迟不自在地摸了摸：“嗯。你穆阿姨这阵子心情不好，我买对戒指哄哄她。”

稀罕了，厉迟嘴里能说出“哄人”这种话。

厉承霖不满：“你都没哄过我妈。”顿了一顿，眼神清澈而平静，“你很喜欢穆阿姨？”

厉迟是个传统家长，从没想过有一天能跟儿子聊个人□□，脸上有一丝尴尬。

他和冯菲菲青梅竹马，她死后他本不愿再找伴，但突然在一次商务活动中遇见跟着沈曼霞出来玩的穆莎莎。

她有着和冯菲菲相似的五官，更难得的是，她做起表情时的神韵，像极了冯菲菲。

他当时一定看呆了。

沈曼霞一看还有什么不懂的，当即撮合了他们。

相处没多久，知道穆莎莎为了给江思瑶凑出国的学费和生活费，卖掉了大房子准备换一套小房子。

他直接说不用买，住过来就好，江思瑶的学费他来负责。

中年人的爱情里，经济实力能直接拔高魅力值。

空窗了这么多年的穆莎莎，在厉迟的直球下，很快答应了交往。

两人之间，一直是他主动。

甚至不指望穆莎莎给予多么热烈的回应，她在那坐着，他都能看半天。

厉迟回避了儿子的问题：“这件事，她肯定更不好受。”

厉承霖：“那你哄好了没？”

他目光灼灼，很认真盯着老爸的脸。

厉迟往后靠去，突然捕捉到很微弱但异样鲜活的一个念头，他直接问了出来：“怎么？你想知道怎么跟女孩子相处？”

他眼神里好奇的样子，就跟小时候琢磨玩具怎么搭一样，这么多年没有变过。

“嗯。”

其实厉迟又有什么经验？

和冯菲菲从校服到婚纱，他没怎么追，两人自然而然默契地走到一起，和穆莎莎……算了，钞能力也是能力。

厉迟清了清嗓子：“无非也就是投其所好罢了。”

他追忆起和冯菲菲在一起的时候，最多也不过是，坚持着给她带早饭，接送她上学放学，表白的时候写了一封情书，已经是他做过最为大胆的事。

厉承霖若有所思。

这些他也都做过：送早餐，接送，情书还是用金子铸出来的，比他老爸的手写情书，可高级得多。

可他依然觉得心头没有落定的感觉，对她的了解并没有因为交往而深刻多少。

比如说，她会很干脆因为工作自身的重要，很干脆地签下和LD集团的协议，毫不拖泥带水。

还比如刚才，她会因为有工作，拒绝出去逛街。

他真的没什么安全感。

“LD的协议，为什么要拉上她？”他还是很想知道。

厉迟以为这事早就翻篇，他回忆了一下法务反馈过来的意见，捋了捋说：“雪雪觉得以后LD会更重视华国市场，没有那么多去F国的需要，还有就是……”他有些想笑，“公费出国，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法务当时为了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恨不得把花枝雪说的话，连上标点符号一起转述过来。

“公费出国”，是的，这很花枝雪。

厉承霖听完觉得心里平静下来，他转身说：“那行，你忙吧。”

儿大不中留啊。

厉迟想笑又有点惆怅。

他脚步轻快地关上门，低头想着等会儿再约她晚上出去逛逛，被江思瑶叫住：“厉承霖，你有时间吗？我找你说个事。”

“好。”他走到沙发前坐下。

她没坐：“能出去吗？我请你喝咖啡。”

厉承霖挑起眉，这还是江思瑶第一次找他单聊。

看着他防备的神色，她咬着唇坚持：“这件事你应该会感兴趣，不会后悔跟我出去一趟的。”怕他不肯又加了个码，“跟花枝雪也有关系。”

他转过头看着她，神色未辩。

下一秒，说：“好。”

走到车库，他抬了抬下巴：“你坐后排，更宽敞。”

副驾驶的后靠和他用的是一套的，他不想别人坐那里。

江思瑶一眼看到前排成双成对的靠垫和粉粉的配饰，面无表情。

她已经心如止水。

这一世的厉承霖不会变成毁天灭地的疯批，至多是个肤浅又浮夸的痴情种子。

虽然不想承认，这才是他喜欢一个人会有的表现吧：不断突破底限。

其实前一世他的喜欢也来得有些莫名其妙，像是被蛊了一样。

——这不是疯批是什么？

江思瑶指了路，十多分钟后，两人坐在了一家洋气的咖啡店里。

“说吧。”厉承霖的视线落在桌上，没有看她，像是一分钟也不愿多待一样。

江思瑶看着他冷淡的脸，平静地说：“我想先谢谢你对我妈的接纳。”

厉承霖：？

江思瑶没想到花枝雪的示好竟然没有拿到厉家父子面前表功，她有些自嘲：“你看，你们不用讨论一下，就能替对方着想，让我说什么好呢？花同学给我妈拿了一张治疗失眠的方子，特意拿给老中医看了，说是好方子。”

“哦。”厉承霖大概是想到了她，眼神温柔下来，“有用就好。”

这会儿想起来，最近穆莎莎似乎的确是憔悴了一些。

那件事，归根结底跟她也没有关系。

他唯一和前世一样没变的，大概就是这沉默寡言的性子了。

江思瑶瞧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决定单刀直入：“这样说吧，我知道题库只是你们的小尝试，你们以后会有更多产品的，我想拿你们的代理销售权，你看可以吗？先从……这次的题库开始，别跟阿珅谈，跟我谈行吗？”

厉承霖想也没想：“这些你要跟雪雪说，我不管。”

江思瑶银牙暗咬：“你非要我摊开来说吗？”

他伸手扣了扣桌面，那意思约莫是，你请说。

事实上，他是真的不愿，也不想猜。

她只好深吸一口气继续：“阿珅对花同学很快会感兴趣，那种男人对女人的兴趣，我想我不用继续解释，你应该能懂。”

他注意到她说“很快”——也就是说，现在还没有。

厉承霖表情终于有一丝松动，他看着江思瑶，试图从她脸上的表情挖掘出一些更接近真相的情绪。

江思瑶嘲弄地哼笑：“你以为我骗你？这种事情我为什么要骗？”

她又想起梦里翻到那本册子时，浑身冰凉的感觉，压低了声说，“信不信由你。跟我合作有百利无一害，要是放任阿珅跟花同学频繁接触……你会后悔的。”

陈府珅毕竟是男主，气运非同一般。

厉承霖移开眼，面色无波：“谢谢。我会跟她商量，但最终该怎么样都听她的。”

与此同时，花枝雪一连打完好几通电话，伸了个懒腰，才发现已经下午一点多。

她匆匆吃了点东西，准备去厉家。

门铃响。

钟管家看了一眼可视系统，眼睛唰的一下瞪大。

花枝雪来了。

他立刻迎了出去：“花小姐，小厉总出去了还没回。”

“出去了？”她一听人没在家，就没进门，撇了撇嘴角，“怎么没跟我说一声就出去了！害我白跑一趟。”

钟管家无端觉得背上有些汗湿——怕他现在回来，又怕他还不回来。

就像一个给作弊把风的差生，面对老师的突击，在一月的寒风里汗流浃背。

他很想擦掉额头冒出来的冷汗：“听起来好像是有些重要的事。”他没说错，出门的时候，江小姐是说那事情还比较重要。

“那厉伯伯在吧？”她抱着怀里的笔记本，必须要找大佬看一下她刚刚做的测算和时间计划，好做调整。

本打算和厉承霖一起找厉迟，但她一个人也没问题。

钟管家松了口气：“在的。我去请示一下，花小姐喝点什么？”

“我不渴。”她摇摇头。

钟管家敲了敲书房的门。

“进来。”厉迟说。

就在这时，对讲机发出悦耳的声音：“欢迎回家，厉承霖！”

下一瞬，厉承霖和江思瑶一前一后从别墅大门进来，一抬眼和花枝雪四目相对。

她那一双鹿眼微微睁大：

所以，重要的事情是？

作者有话要说：钟管家：我当时真的非常孩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