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元旦联欢开始的时间是晚上七点。
由于要彩排和化妆，通知下午两点在经世楼报告厅集合。
俞礼和姜桃到的时候，已经聚集着不少负责道具器材的场务和后勤人员。
来往频率极高但人数目前较少，只有些有节目的演员们和几个控场兼指导老师，还有他们的零星亲友。
彩排的过程不用化妆，但要求穿着正式表演服装。
更衣室男女分开的，虽名义上是更衣室，实际也就是堆满了舞台服装的杂物间。
服装组对接人核对节目服装后挨个帮忙在里面扒拉，找到后就原地更衣。
男生们一般都不怎么在乎，个别女生会选择多走两步去洗手间换。
俞礼就是那个不在乎的。
少女眼中休闲棉衣的少年，再从那扇门出来便换了模样。
鲜红西装套装，穿不好容易艳俗又显黑，可在他身上反而衬托出孤拔挺阔，又很好的包容了他的雅痞随性，整个显得帅气亮眼。
是周边人看了都忍不住窃窃私语议论几句的程度。
拿着一叠主持手稿的女生款款向俞礼走来。
抹胸珠花点缀的淡粉色礼服裙，配上高跟鞋更显纤瘦高挑，锁骨上部颈间优美曲线暴露无遗，亮晶晶的纱质，显得优雅又仙气十足。
这人姜桃还认识，曾经在面包房兼职的钟奚淇，是她好久没见的。
她也看到了姜桃。
目光有些意外。
钟奚淇跟她打招呼：“姜桃？”
少女笑笑，冲她点了点头。
钟奚淇似是想过来凑近她，无奈被高跟鞋和礼服裙限制了自由移动的步伐，没办法只好扬起笑容跟她说话：“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呀，我刚才还有点没敢认。”
她转过头看向俞礼，问姜桃：“你跟他也认识吗？”
也。
姜桃敏感的抓住了这个词。
看来他们之间是认识的。
心里好像轻轻被揪了下。
她轻“嗯”一声。
明媚的女生依然抬眸望她：“俞礼可是我们学校的名人啊，因为我是晚会主持，有与他见面的机会。”
她笑了笑，“我们专业好多女生都缠着我要他的联系方式，没想到你们也认识。”
熟悉的沉朗声线，俞礼开口：“你们认识？”
姜桃：“嗯，是我第一次去面包店时候见过的。”
钟奚淇补充：“当时我还在那兼职。”
四目相对，女生继续说：“原先还想着带你来学校玩，那天我回去看你们，你当时在里面忙，就没打扰你。”
“他们跟我说你现在是陈叔徒弟啦，恭喜你呀！”
她悄悄瞥了眼身边男生，嬉皮笑脸朝姜桃笑：“看来我们学校你大概已经来过很多次了嘛。”
姜桃眯了眯眼睛，有些不好意思。
钟奚淇也没纠结，扭头跟俞礼说正事，“你的节目是第六个，前面是萨克斯《昨日重现》，他们开始的时候轮到你准备，到时候会有人带你去后台。”
钟奚淇走后，他俩随意捡了个位置坐下，等着彩排开始。
鲜红色明亮炽烈又扎眼，是俞礼若非上台绝不会偏爱的颜色。
少女总觉得，四面八方若有若无的视线一直不断往他们身上飘，像是巍峨巨山沉重难以呼吸。
压的她想出去透透气。
冬日晌午虽冷，头顶却是暖阳。
姜桃坐在竞先湖边，笔直纤细的小腿有一搭没一搭的随风轻晃。
十二月末的清塘湖面已被薄薄一层冰覆盖，不均匀的细小冰花凑近看仿佛被雕刻刀塑造的反射弱光的冰雪画。
不知是天气太冷，还是明朗光线下不适合卿卿我我，今日湖边几乎没有出双入对的小情侣。
这也是姜桃轻而易举寻得一条长椅的原因。
“俞礼朋友么？”，声音在两步外突兀响起。
姜桃微愣抬头，是个陌生女生。
内双眼，格纹廓形上衣，冷酷的女生长相，看起来和俞礼气质有点像。
“有什么事吗？”，姜桃点点头问。
女生身材苗条，一米七左右的高高个子，模特身材。
她就那么站在那，丝毫没有上前一步的趋势，面容冷淡。
“没去报告厅？”
“他在那”，姜桃耐着性子。
叶澄哼笑：“你最好别自己在没人的地方瞎逛。”
她打量了下姜桃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后拉她，“我也去报告厅，顺路带你过去。”
姜桃没反应过来就被高个女生拉起来了，莫名其妙的。
“我现在不去报告厅。”
叶澄拉着她的小臂放开，“后面有人跟你。”
姜桃回头，没锁定具体目标。
“有吗？”，她疑惑，“跟着我做什么？”
叶澄不齿，“是个疯的。”
她说：“疯子谁讲理由。”
姜桃身边女生话很少，径直向报告厅去，少女本就是随意游晃，此刻回去时间倒也差不多。
姜桃跟着她走，女生腿又细又长，一步似乎能够得上她一步半的距离，几步后才略微放缓。
姜桃谨慎措辞：“你认识跟我那个男生？”
“俞礼社团的，跟他有点过节。”
姜桃惊了。
少女干净好看的杏眼睁大，“俞礼人缘不是很好吗？”
怎么会跟人有过节。
她都没听他提起过。
姜桃继续打听情况，“是什么过节啊？”
轻糯语气不停在耳边叽叽喳喳。
叶澄不认识俞礼，更没说过话，但架不住她朋友喜欢这人，三天两头的提起他的最新动态，一副彻底沦陷的小迷妹模样。
从好朋友孙倩倩口中，她勾勒了个男生形象，冷酷沉稳、不爱说话、每天泡在琴室歌房。
这样的男生根本没那心思沉溺小女生的情情爱爱。
叶澄懒得管她，随她去了。
孙倩倩早就借着男友，成功摸清了俞礼不上课时的社团活动规律。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她正打算跟男朋友分手并对俞礼展开疯狂攻势，却和叶澄看完电影在凤西商城偶遇了带小姑娘逛街买衣服的俞礼。
少年言笑晏晏，对小姑娘满是温柔和逗弄，哪有一点的冷傲模样。
叶澄怀疑，孙倩倩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不然也不能差的这般毫无相似之处。
那次之后，叶澄在校园又见过几次俞礼。
大部分是和一群男生的，偶尔还有和姜桃的。
人群中的男生仿佛对周遭漠不关心、冷峻疏淡，偶尔和小姑娘并肩走着，嘴上才会勾起点发自肺腑的愉悦笑容。
看来孙倩倩没说错，叶澄想。
那之后，孙倩倩还是找了个机会跟男朋友提了分手。
虽然男朋友总是不经意间跟她提起，那只是俞礼妹妹，而且俞礼有很多妹妹。
那都不重要了，她相信女生的第六感，俞礼和那少女的状态，俨然是暧昧的小情侣。
感情黯淡后的拖拖拉拉没有意义，也并不必要，一刀两断对谁都好。
至于她喜欢的男生有疑似的女朋友，她也没那么伤心。
毕竟心里也不是不清楚，成为俞礼女朋友的可能微乎其微。
自己对他，想来只是小女生的崇拜和看脸而已，普通同学也不是不能看嘛。
分手后的孙倩倩迎来的是撕破脸的攻击和无尽的谩骂。
她以为的好聚好散演变为了男方歇斯底里的疯狂，和她印象中温润晴朗全然不同。
当初真的是瞎了眼。
孙倩倩的男友田蒙泽对叶澄来讲跟老熟人没差，曾经有那么几次，她隐约感觉田蒙泽像是刻意跟着俞礼。
不过这跟她都没什么关系。
男生之间的事儿罢了。
今天她路过湖边碰巧见到田蒙泽神色阴鸷冷厉，眸子中泛着丝丝寒意入骨的幽冷光泽，幽幽盯着湖边方向。
她顺着目光注意到了在发呆的姜桃。
男生她可以不管，女生不行。
叶澄孤僻漠然，大是大非上却是侠义心肠。
几步路把她送报告厅也就是顺手的事儿。
报告厅人多，暖风足，一进门就和室外形成了强烈的温度对比。
叶澄把姜桃送进们后转头就走，她在路上看过了，田蒙泽没再跟她们了。
姜桃察觉叶澄动作，拉住她小臂，“你不进去吗？”
“我又没节目。”
姜桃支吾；“可是你自己出去，他要跟你怎么办？”
别说他没跟着，田蒙泽就是想做点什么，也得掂量掂量谁吃亏。
四目相对，小姑娘到底是在关心她，她回她：“我没事。”
小姑娘一回来俞礼就远远的看见了，出来一圈竟然还带了个人回来。
走过来花了点时间，他眼帘微低，问小姑娘：“介绍一下？”
少女这才发现，她不知道人家名字，片刻尴尬。
“叶澄。”
她主动开口。
又言简意赅，“田蒙泽刚才跟着她，以后小心点。”
俞礼对这名字有印象，上次开会对他敌意很浓，只是没想到竟然会到跟踪的地步。
俞礼紧张看小姑娘，上下打量，“没事吧？”
姜桃摇摇头，张开双臂跟他展示，“没事的，多亏她提醒我。”
露出几颗牙齿，朝叶澄甜甜一笑，“谢谢你呀。”
“不客气。”
俞礼也朝她郑重：“多谢。”
相顾无言。
明明温暖的报告厅门口，却像是姜桃刚看的那湖面似的，冻起一片冰面。
她热情邀请面前这个面冷心热的，“要留下来跟我们一起看会排练吗？”
“不了。”
晚上全校师生都要过来，提前看一遍没什么意义。
在她看来，都是些领导老师们喜欢的花样，对她而言却是一顶一的麻烦事，实在令人提不起兴趣。
整个下午，姜桃都待在大报告厅，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俞礼聊天。
乐呵呵在他身边肆意浪费时间。
出了下午那档子事，俞礼走不开，但也不敢让小姑娘临近傍晚的一个人出去吃饭。
俞礼不跟她一起，小姑娘也没了跟别人出去吃饭的心思。
俞礼干脆给室友发了消息，让他们提早点去吃完后帮忙带两人份的晚饭来报告厅汇合。
韦添文和杨逸纬来的倒是及时。
加料煎饼果子，整袋糖炒栗子，一杯热红枣牛奶，外加一个热腾腾的烤红薯，清一色的全是小吃。
远远来时看起来像是买了零零散散的好多样，实则每个都不多。
姜桃每晚本就食量不大，多数时间都是拿两个面包对付一下，还能顺带尝尝每种细微做法差异下口感的不同。
对着这几样她没什么犹豫的把煎饼果子和烤红薯让给了俞礼，自己抱着热饮有的没的喝几口，时不时还给俞礼递去个剥好的栗子。
临近化妆时间，俞礼的晚饭基本解决，嘱咐两人等晚会开始带着姜桃一起。
韦添文接话：“啰嗦，我们俩办事，靠谱！”
毕竟是特殊情况，俞礼担心他们敷衍了事，简单的解释了下午发生的事。
直到俞礼去了后台，韦添文还在感慨：“那男的也太他妈恶心了吧。”
杨逸纬也是不可置信：“谁说不是，难以想象这种人竟然能考得上我们学校。”
报告厅是个上下两层的席位，除了第一排雷打不变的坐着校领导和各院的领导老师，其他席位是按照学院一排排划分的。
音乐学院在一层中间的位置，后面紧挨着的是外语学院。
六点半，学生们陆续到达礼堂的高峰期。
传媒学校对文艺活动重视度极高，现场各角度设置了多项机位，全程对晚会画面详尽机录，活像是春晚一样的阵势。
跟姜桃中学看过的校庆晚会很不一样。
四周目不转睛的目光的欢欣踊跃的叫声无不彰显台上那人的受欢迎程度。
舞台灯光无限放大男生的透亮皮肤和姣好身材，是她对十八岁俞礼的最后记忆。
后来的两年里回忆不止一次在她脑海里一帧帧的闪过，停在勾人要命的那刻。
心动难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