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这年微信还并没有普及，主流的社交软件依然是企鹅。
姜桃每隔半月左右会晒几张最近的生活和作品的照片，不出意外的都能获得俞礼的点赞。
但少年动态寥寥，几个月也不会发一条。
平时堪堪保持着网友的寒暄式聊天频率。
封闭式的集训任务比想象中繁重严格，姜桃也是开学后才得知的，师傅给她报的是全程精英班。
这个班级加上她仅有五人，是今年新成立的小班模式。
授课老师还是专门从鼎鼎大名的知遇集团的酒店餐饮部聘请的，据传言还是某年全国焙烤职业技术大赛的冠军。
虽说这个班级设立在烘焙学校，但实际上更像是一个借用场地和器材特意指导的小team，配备导师孙世坤。
五个人中，仅有的两个男生均为孙世坤的直系徒弟，是他特地带来手把手教的。
除了姜桃，另外两个女生也都与知遇集团或多或少有那么点关系。
只不过姜桃还不知道这个公司就是俞礼继父的产业，也就是她见过的那位温文尔雅的男士。
学校为了把她们和其他学生区分开，三人住进了原本的四人间宿舍，朝夕相处感情好的宛如亲姐妹。
宿舍的大姐大楚欣怡在三个人中年纪最大，楚父任职于知遇科技技术部，是公司的技术骨干。
家境殷实的楚父将楚欣怡送出国念了个酒店管理专业，回国后打算利用关系网将她安排到知遇集团旗下酒店轮岗。
奈何楚欣怡在外潇洒惯了，学业不精且心思完全不在穿着酒店工作服轮岗上。
嫌弃给人打工不自由，一心要做最自由的鸟，想开一家私房烘焙店特供最爱的咖啡洋酒和甜品。
楚父气的不行。
这边楚父还没消气，楚欣怡启动资金也没要来，不仅如此，她也不会做啊。
吃倒是在行。
正瞅着有个机会，楚父松口答应帮她安排来学习技术，但前提是知遇不会白白负担她的培训费，毕业后要在知遇酒店的厨房实习一年，若是中途放弃则要乖乖听从楚父安排。
楚欣怡琢磨着一年也不算多，老顽固难得这么通情达理，而且是笔划算的买卖，便答应了这个条件。
每天都斗志满满的要让家里刮目相看。
另一个室友原诗玫家是从城的，在从城当地有家响当当的连锁老字号原式铺子。
虽说老字号的原式有从城老一辈记忆中儿时的味道，但生活水平日益提升，他家传统的鸡蛋卷和鸡蛋糕这样的小食销量慢慢减少。
除了一些习惯性购买的年纪偏大老顾客，相当一部分都追求口味革新。
正巧知遇酒店也有开到从城和原式共同推出联动产品的意向。
原诗玫承担了这项学习考察并反馈回家的重大任务，每天晚间都会给父母打电话讲讲在集训营的所见所闻。
她们三人中，正儿八经要将培训上满的只有姜桃和楚欣怡。
原诗玫属于可以久留，假若认为了解的差不多了，也可以不受限制的随时离开。
不过有这么好的机会，她还是想在这边多带段时间。
三月，暖风轻盈，春日融融，青翠薄荷绿为残滞枝桠铺上一层薄薄生机。
晚上九点，距离零点俞礼生日还有三个小时整。
楚欣怡和原诗玫都在和家里通着电话，楚欣怡尽管常常跟父亲不对付，但跟母亲关系极好。
仅仅是晚饭吃了什么啊这样的小事，都可以聊上很久。
姜桃握着奶白色的手机，想起原本答应却无法实现的给俞礼做生日蛋糕的诺言。
正愣着神，屏幕灯光瞬亮，光线打在她的额角，眼下，他的名字一闪。
姜桃快速伸出手指点亮手机消息，看向那串文字。
俞礼：[这周不晒照片了？]
姜桃赶忙回：[图片/图片/图片]
姜桃来到清塘后，用的账号都是新申请的，原本就只有不到十个人。
都是面包店的几个人还有俞礼和他室友，上次去俞礼家还被罗峻宣那小孩缠着也加了联系方式。
她还感慨，现在的小孩接触网络真是早，年龄差的不小，网龄却相差无几。
姜桃小心又问他：[你还记得明天答应要回家吗？]
俞礼几乎秒回：[忘不了。]
[已经在家了。]
[被小屁孩抓回来的。]
小姑娘漂亮的眉眼轻轻眯起，如颗颗流星坠落人间。
她的脑海中好像有了鲜活的画面，小孩子眼巴巴的缠着俞礼，少年束手无策只得忍无可忍的容忍罗峻宣的放肆。
一面爱答不理、高傲的要命，心里大概也是美滋滋的。
罗峻宣这小鬼每次都能给他顺顺毛，还挺好。
姜桃笑意盈盈；[他怎么抓你啊？]
这次发送结束后对面编辑了一会。
俞礼；[他说他从来没坐过帅气的小摩托，让我带他去兜风。]
[那兜风的路线跟回家一模一样，他俩就在门口等着呢。]
姜桃：[那证明叔叔阿姨在意你呀，这次可以好好过一个生日啦。]
俞礼：[好好过不过生日我不知道，不过那小鬼坐车倒是跟你如出一辙。]
姜桃忆起第一次坐他摩托疾驰的情形，完全不想问他是怎么个如出一辙法。
可对面聊天兴致很高，根本不等她问。
[上车上不去，下又下不来，还都得我抱。]
细究下其实是不同的，对罗峻宣用“举”更合适。
毕竟俞礼是用拖着胳膊肘的动作，将他拎下来的，而小姑娘才是字面意思上的抱，单手环背搂腰。
但他不想用这词，只想看小姑娘白皙脸颊微微泛红的害羞神态。
似乎忘了，好像是看不到的。
这清晰又滞后的感知让他尤为不爽。
这几个月他愈发想念姜桃。
周五放学后习惯性的回了锦绣里的房子，光线黯淡、空气清冷，完全没了小姑娘在时的温馨影像。
洗完澡后惯性直奔沙发，才忆起还有腾空的卧室这令一选择。
在床上辗转反侧，如同总有一小撮飘忽的奶香萦绕四周，存在感极强，像是隐身的小姑娘就在身边一样。
俞礼克制不住的想，小姑娘此刻在那边做什么，每天睡得好么。
还有——会想他么？
“抱”字弹出在屏幕上时，姜桃脸色再次失控了。
俞礼宛如高级智能手环，只要想就能掌管她的脸色和体温。
都说技术由人支配，在她身上却是人类受制于机器，全然颠倒了个儿。
姜桃否认：[不能那么叫吧，那最多只能算扶。]
对面回的很快：[扶：用手支撑使人不倒。]
[原来你当时是想倒下碰瓷？]
姜桃硬邦邦甩了两个字回去，十分冷漠：[没有]
连标点符号都不加了。
发消息就是这点不好，完全感受不到对面的表情和语气，对俞礼而言错失了诸多乐趣。
不过小姑娘心思好猜，光是凭他了解，就能估摸个八九不离十。
[以后我“扶”老桃花过马路？给你个碰瓷机会。]
他好烦。
姜桃呛他：[那你可得好好照顾着身子骨，别扶不动了。]
俞礼舔舔牙，笑了。
小姑娘在目不可及的地方似是又娇俏明快了不少。
俞礼：[放心，身子骨就没不硬朗过。]
知道他回了家，姜桃顾虑一直占用时间影响他和家人相处，问他：[你这会不用陪他们吗？]
[多大人了还得我陪？]
[小宣不是还小嘛。]
[他睡着了。]
？
弄不明白是怎么个意思。
姜桃觉得九点也还早，或许小孩子需要休息也说不定。
[你们是回各自房间准备休息了吗？]
[在看电视。]
俞礼补充：[音乐频道，正在放陕北民歌。]
紧接着丢过来一段视频，新鲜出炉的。
姜桃把声音调低播放，有广袤西部大地的质朴风格。
姜桃：[你要听的？]
俞礼：[……他们给我放的]
叔叔阿姨还是很想跟俞礼拉近关系的，姜桃暗想。
一边想象着一家四口坐在沙发上听民歌的情景，还有个睡着的就很好笑。
[叔叔阿姨有困倦迹象吗？]
对面回；[完全没有，罗叔比我听的都认真。]
姜桃劝他：[你好好看呀，我十二点给你发消息，到时候他们应该会给你庆祝，就不用回啦。]
俞礼哪里舍得小姑娘熬夜，七零八碎的聊天也是试探看她这会得空，在她面前刷一波存在感。
她问他回家的那句，俞礼就知道小姑娘记得他生日，愉悦劲上来尾巴翘老高，又不禁关心她：[不许熬夜，明天起来再发。]
怪霸道的。
姜桃表面答应：[知道啦。]
零点刚到，姜桃卡点祝福：[俞礼哥哥，生日快乐！感谢半年前你的收留和庇护、这半年你的陪伴和关照。是你的包容和宠爱，赐予我成长和力量。希望十九岁的你家庭和睦，拥有无边幸福；学业有成，距离实现理想更进一步；身体健康，身骨硬朗精神百倍。这次失约的蛋糕下次定当补上，给你做一个更好吃的！]
姜桃没猜错，零点此刻俞礼的确正忙，罗先生和郑女士给他准备了生日蛋糕，贴心的灭掉了灯光。
手机在俞礼手里，震动的一瞬间，强劲的直觉告诉他是小姑娘发来的，垂头瞥去果然。
消息提示有字数限制，无法完全显示消息内容，他只能看到前十个字。
不用前十个字，光前四个就够他开心了。
小姑娘喊他俞礼哥哥诶，他哪里能受得了。
似是身处蜂巢，晶莹透黄的蜂蜜溅起落下，如一颗糖块，轻柔包裹他的心田。
算不清多少年没过生日的俞礼在全家的殷殷目光下闭上眼睛许了个愿，之前没在乎过什么，愿望更是没许过。
今年冷不丁一下丢了三个，有对小姑娘的，有对自己的，还有对这个家的。
就当作是补上前几年的。
许完愿俞礼来不及看完小姑娘的长串祝福，当即回信催她，一如既往的高傲：[知道了，快睡觉，不听话。]
半个小时后独自坐在房间，眼珠紧盯屏幕，一段话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又一遍，像是深陷甜蜜眩晕。
良久以后，抬起手指小心的截了张图，恋恋不舍的关灯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