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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英雄一醉牡丹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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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一霎北风呼哨,白雪落地。

房中乍暗,方闲庭唤芳时把灯点上。

灯下细看他露儿面上,扑簌簌泪花拂去,露出她清泠泠的眼。

她的泪是热的,她的眼是冷的,道:

“不是数落我冲你爹耍心眼的时候了?”

“哎,”方闲庭又愧悔又惶急,“我只是怕他老人家一朝勘破,对你生分,不是有意就要指摘你。”

喔。

柳露桃心里也明白,只是不爱看他占理似的教训人,今日横竖好一顿发作,心气也就过去。

就抽出手巾与他擦眼泪,说:“我当是什么,还是嫌我蠢笨。”

眼看方闲庭又急得要哭,她说:“我这屋里原本冷丢的,你再发水好淹去,还住不住人了?”

“怎就冷丢了?”方闲庭舒手被中双手插她腰侧,“我摸摸,哪里冷着?”

“怪行货子,”柳露桃嗔他,“恁冷的手。”

两人推一回,她重把粉颈扭过,低语道:“冷我心里去了。”

又说:“你又要哭,我看着不心疼?”

方闲庭把怀里揣的抹额拿出来:“你还说嘴,你的功夫你不告诉我,白看我心疼?”

柳露桃只说:“你就是个没见识的?随手扦一条,你倒看入眼。我今日说,你一辈子别戴才好。”

那哪成?方闲庭慌手脚立时戴在额上,赌咒说夏天里也戴。

他情急,一条正颜色抹额看戴得歪七八扭,一截衬子还支棱在外,活像额上长一只犄角,柳露桃把眼觑着噗嗤一笑。

见她肯笑,方闲庭伸手搂她,按在怀里:“心肝儿,你不知道。你一哭如同韶刀杀我一般,就心疼死了。”

柳露桃香肩轻偎、藕臂舒展,抱着他道:“那你少教我哭。”

“好,”方闲庭松开她,紧握她一只手,郑重其事又说一次,“好。”

柳露桃漠漠应下。

须臾,把脸色扬开,指他笑道:“我不信,你如今扮的大力牛魔王,不是人说话。”

方闲庭一模才知抹额戴岔,起身到妆镜前看,可不么!一只角横叉倒竖,可不跟牛魔王一样额上长角。

“小油嘴,”方闲庭去捉柳露桃,“你要取笑我,看我不整治你。”

把她扑到榻上要呵她的痒痒,一时又说:“任你是铁扇公主,也看我铜排齿、血盆口,迟早把你生吃入腹。”

这柳露桃,专意要挑着人心上最软处戳,言道:“大王认错人,奴不是铁扇,是玉狐狸呀。”

一句双关方闲庭气焰全无,双臂搂定她身侧,四凤目剑锋眉,眉眼间全是愧疚,没口子又嘟囔起“我对不住你”。

高高拎起又轻轻放下,柳露桃假意叹口气:“怎么办?你要赎罪,你伺候奶奶我沐浴罢了。”

“真的?”方闲庭乍惊乍喜,这、这哪是罚罪!

削葱指,兰花样,他喜色刚上眉梢,柳露桃手指尖点在他喜色中心:“只许伺候不许碰,你伺候好了,我就不怨你。”

有什么法子?小姑奶奶发话,方闲庭认着理亏趿到外间,叫丫鬟湢澡室点火烧水。

湢澡室内安放一张螺钿敞厅床,两面栏杆攒金雕花,背过景泰阁摆放金石玉器,云纱宝帐,锦帘银钩,交颈的鸳鸯枕、双翅的蝴蝶带。

方闲庭坐在床上,鼓着眼睛直吐气。

床上就有好陈设,更别提对过注汤的浴盆,热气袅袅掩映当中倩影依依,柳露桃只着红绡抹胸靠在盆中,正在沐浴。

偏金口玉言,令方闲庭只能干看着急瞪眼。

良辰好景虚设。

她伸展手臂,水淋其上留不得,打着旋儿溜去。

玉璧无暇,方闲庭的疑心:说不准,露儿说不准真是狐狸精怪变的,要不的哪来这一身白腻光滑皮肉。

一时外头的雪天也不冷,身上反而烧腾腾犯热。

她扒在浴盆边上抻手,颈背一弧,方闲庭看着,仿佛看见金明池一线新雪。

她指尖轻移,摸勾一旁近花小几上匣子,匣子里呈放茉莉蕊酥油皂珠。这皂珠虽然没有青雪轩从前的玄香皂珠奇香,却也别有淡淡清气。

明明离着丈远,方闲庭却觉着,清馥馥气味就飘在他鼻尖。

比及柳露桃洗净洗完,小两刻钟也过去,看她站出来拭干身上的水,方闲庭只觉小腹中埋有十万管火器药末,火星一旦落进去,免不了的,十二条正经、八条奇脉皆要炸燃起火。

美人出浴,芙蓉出水,回首冲他笑道:“我沐浴已毕,你还愣着作甚?推瞎扮瘸?”

“露儿,”方闲庭缓步过去,“你果真罚我,好狠的心。”

她的腰在他掌中滑不留手,笑道:“怎么狠心?”

方闲庭埋进她颈间猛嗅,梦呓一般道:“把我催憋死了,有你什么好处?”

“好处,”柳露桃眨着眼,一脸无邪,“你别急,你要在这处兑好处?还是回卧房去?”

方闲庭不要,攸地抱着她腾空按到螺钿床上,好了,鸳帐也不空飘,鸾衾也不白铺,方闲庭把人仰面朝上压紧,兜提双腿麈柄徐徐卖入牝中。

“你、你捉弄人。”柳露桃昂着脖颈敛气。

“嗯。”方闲庭不多话,情浓乐极话不消多说。

又唯恐冷着人,托柳露桃合身坐起,把锦被张开拢她身上,一下两人脸对脸交叠而坐,柳露桃拔红着脸、瞑睲着眼捱受,却咬着唇不肯出声,方闲庭再三哄求央及:

“我的姐姐,你唱琵琶的好嗓子,说一声我听听。”

柳露桃摇头:“许你进屋,你就讨食儿,猖狂样子,就把你打出去哩。”

方闲庭说:“我平生好一分疼,练武时要戗柄划破手才好,你打我,我更狂不住。”

说着一力提掀,柳露桃推说尖肉上疼,看撞坏了,方闲庭道一声好罢,攮到紧里淋溉其中。

心里记挂柳露桃说的疼,将出来走去取灯来看,羞得柳露桃要不的,卷起锦被遮面不语,方闲庭不管,一定要看伤没伤着。

只见果然鲜嫩嫩红一片,瓣儿盛张仿佛红蝠展翅,红舌经雨犹如鸡冠吐信,天不可怜雨打风吹,轻颤颤、翕忽忽,和烟带露。

“露儿。”方闲庭目不转睛看得发痴。

柳露桃一只手搭在他肩头,不知是想拉他还是想打他,骂道:

“就你张眼白看!”

又说:“你看你,我刚洗完,一会子又要导洗半晌。”

“那,”方闲庭脸往跟前凑,轻声道,“我有一桩,你最爱的,也算代劳,好么?”

柳露桃知他要替她品牡丹,不再扮臊,团一截锦被塞在腰下,令他好好品。

当即方闲庭祭出全副功夫,缝里壁里卖力吮一回,一心要取悦,柳露桃赏脸,赏他一嘴玉露琼浆。

花汁子交他口中他也不吐,含在喉中咽下,又重新点水抱她洗一洗,这才抱回卧房安寝。

是夜两人绞缠合抱而眠,情天情地难舍难分。

次日,恰逢方闲庭休沐,两个睡到辰牌才起。

起来方闲庭说想吃四合羊汤浇饼,芳时、莲儿几个在灶上忙碌,柳露桃怕他热着血,打竹叶青来给他吃,一盏下肚,他赞道:

“好骏利的口!不似府里常饮的菊花酒,香淆气的,难以入口。”

柳露桃把眼睛瞟他:“你爹素来只喝南江曲,府中你又到哪里喝菊花酒?”

这项上方闲庭坦诚人,直言道:“头里秋天,柳青雪带回来菊花酒,说是她手底下人自造的,非请我喝。”

又说:“因是节上,那时也还没斟着她略人的勾当,我没推脱,如今我说,再没下回。”

啊,节上,那就是中秋时,方闲庭被柳青雪下迷药那回。

嗯,柳露桃听弦儿,他这是警吃教训,那咱就不必多言。

转头提另一茬:

“你说我想起来,可不的,还有略人这件。我想要不然就交到开封府,新上任的老爷总要有些功绩。”

又问:“你罪证查得详尽,是不是?”

方闲庭答是。

只是这事麻烦。

一来最近虽然淑妃不得圣心,但是淑妃党人在朝中倒有壮大之势,就怕不达天听。

二来要不再走戴相的路子,可也不相宜,毕竟方靖廉看意思并不想沾染文臣党争,不好纠葛太多。

两人正愁着,外头来瑞一溜烟进来,说两位殿前司的军爷来。

爷,那就不是亲兵排兵,是有官阶在身的军士,且殿前司?是谁。柳露桃连忙打发方闲庭到客座去见,自把羊汤面饼端回灶上煨。

少一刻,方闲庭回转,道:“奇也怪哉,官家忽然下旨查封香风苑,遣侍卫亲军动手,说要彻查汴京城略人案。”

啊?这案子不该由六部过手?

……

不是,两人面面相觑,柳露桃迟疑:

“官家难道长千里眼顺风耳?怎么知道?”

殿前司两个天武卫是沈恩竹派来报信,说密请方兄一叙,旁的也无暇多说。

“快去,”柳露桃道,“你手里查着罪证,这事我对沈二娘说过,说不得是她告诉她兄长。”

既然是密谈,方闲庭囫囵吃两口,赶着跟沈恩竹的人去。

待忙完这宗,方闲庭回常山侯府。

回去禀方靖廉,说柳二娘要回娘家小住。

准没准?准了。

原话,方靖廉说,宫里淑妃有孕,此次晋封竟然还是戴皇后得势,这时机上上嘴脸也没什么,官家不会怪罪。

还说,左右你两个不和,两家都知道,不必藏着掖着。

方闲庭可算得令,拿着鸡毛当令箭,一顶青布小轿,速即把柳青雪送回忠勇伯府。

杜氏哭天抹泪,说他这是要休妻啊!柳青雪肝火照着心火烧,映在眼中一片幽焰,说他敢。

敢不敢,反正只说柳二娘回娘家小住,又没说是旁的,有什么敢不敢。常山侯府门一闭,总算落下些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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