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年华人满为患，看来《文学少女》真是一个传播度很广的电视剧，人群在场馆内外到处都是，在被征做活动场馆的门外，甚至吸引了一帮打坐玄想的神秘主义者。
神秘主义者们除了正念一定还有什么优良的生活习惯，因为他们看起来和关楸公寓门口的那个女人一样形容枯槁，像是一尊尊尚在吐息的活木乃伊。
关楸绕过他们，径直进入场馆，场馆内到处都是妹妹的立牌，还有一些反派频段管理局工作人员的cos。
关楸看到远处有一个摊位，是剧情讨论的讲座，他想挤过去，却被粉丝拉住：
“哇哦！是关楸！”穿着电视剧的logo文化衫和妹妹头像鸭舌帽的女粉丝热情地揽住关楸，“真没想到你会来。”
关楸眼里只有那个剧情讨论讲座，嗯啊了几声想要挣开，没想到女粉丝的力气那么大，一定要拉着他拍照不可，还自言自语地继续说，“完全没想到，我是说，毕竟主创参与名单是没您，这是什么意外惊喜环节吗？”
没有意外，只有你是意外。关楸不满地想着。
被拉着在闪光灯下拍了一张又一张的关楸忽然有一种想要对着她倾诉一切，然后请她滚开的冲动。
但他还是忍住了，说：
“那个，麻烦，拍完了吗？……我想去那个剧情讨论讲座。”
“wow！”女粉丝更加惊讶地高呼了一声，“你不是主创吗？剧本上也没写结局吗？我还以为他们说的都是阴谋论——就是关于剧情的“无结局”论，这个在论坛上很火，你一定知道吧。”
“无结局论……？”
女粉丝挑了挑眉毛，不由分说地把关楸拉到一堆叽叽喳喳的女孩中，“姐妹们，我找到了‘无结局论’最有力的支持者。”
“天那——关楸！哦，不是，对不起，我太激动了，您就是关楸的演员吗？那个谁……那个，对不起，我没记住您的名字，一定是太生僻了，啊，别管了，我可以和您合个影吗？”
关楸这下，彻底，彻底错过了讲座。
坏消息如此。
但也有好消息。
好消息是，围着他的粉丝，似乎比编剧知道得更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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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样，现在主流的三大理论，一，女主已经被频段署强制下潜到‘亡者’之地——就是那个灵魂监狱，你知道的吧，这个剧本里有写吗？”
关楸点头。
亡者之地在他的世界里切实存在，那是频率极高的白域，时间在哪里几乎不流动，拜托，这怎么不是一种永生呢，用无用的永生来惩罚犯人。按照那天电棍男的说法，如果妹妹真的抢先一步被频段署找到——这种惩罚是可能的。
“另一个就是逃脱论，女主已经自由下潜到了更高频段的世界，但是为了隐姓埋名，她连哥哥都没法联系。”
关楸想到，如果真的是这样——
那也太好了。
她终于自由了。
“最后就是开放式结局的理论，编剧一开始就没想好最后女主的结局。”
不，关楸想着，他的生活一定会有一个结局了，哪怕没有，他也要亲手画上一个。
“上浮论呢？”
关楸眼睛一亮，“那是什么？”
女孩中站出一个和妹妹平时打扮相似的小姑娘，看来也是狂热粉丝。
“有一集里，你们记得吗？她送游戏盘给她哥哥那集。她忽然念叨了一句什么‘梦短梦长俱是梦’……”
妹妹偶尔会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诸如“山木自寇，膏火自煎”之类的。通常，关楸只当她的话里被滴——声跳过了。
但那天……
关楸记得那天。
妹妹前一天为了掩盖自己在家打游戏的事实，在父母到家之前，手忙脚乱，情急之下划坏了他新买的《模拟人生》。一开始她还狡辩那东西是自己的坏的，结果在关楸的放大镜和喋喋不休地说理之下供认不讳。
第二天，她用自己所有的零花钱给关楸买了新的盘。
“你可以不还给我，如果让妈妈发现了——”
“反正我也要玩，喏。”
关楸哼哧笑了，“您不是不玩游戏吗，大天才。打游戏不是浪费时间吗？”
“都是浪费时间……正所谓，梦短梦长俱是梦。”
“你又在放什么屁。”
“我要去找真实的东西。”
“真实？哪有真实……”陷在回忆中的关楸嘟囔出声。
“对，你当时台词就是这么说的，哇哦，连声音都一模一样。”
电视剧迷们的讨论把关楸叫了回来，他苦笑了一下。
寻找真实……
“所以相比论坛上那些大众理论，我有个暴论，就是在万代千声植入她的精神世界失败之后，我觉得她的性格彻底转变了。”
万代千声又是什么，妹妹参加的该死的计划吗？
“是那个什么该死的计划吗？他们要干吗？往她的脑子里塞什么？”关楸皱着眉问，然后小声嘟囔，“她之前说过，实验室把她当作一个篮子，连结更底层频段的容器，电梯。”
关楸说完，他身边的女孩们忽然觉得有些不对，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对于她们来说，临界闪烁频道只是电视剧里的设定，最多用来写写同人文，她们真正奇怪的是，关楸的演员为什么会不知道万代千声是什么？他不是电视剧的演员吗？这么关键的信息点怎么会不知道？
不读剧本？
天哪，那可太不敬业了。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还是第一个把他拉过来的女孩很敏捷地反应过来，替他圆场：
“那一段你没参演对不对，他们在另一个影棚搭的内景，实验室的戏都在那边，但你没去过吧。”
关楸不知道她在哪里解释些什么，只是顾自地想，如果电视剧真的是高频率世界的精确映射，最起码从关楸的角度来看，是这样的，那么她们口中万代千声就是压垮妹妹的最后一棵稻草。
妹妹从来没和自己详细说过这一切，他……他那会儿不在家……
该死……
看大家就关楸是个凑合的演员这一点达成共识，之前分析关稧最后结局的粉丝再次出来说话，阐述她的理论：
“类似这样的表述在电视剧了出现了不止一次，关于梦的句子。所以我认为，所谓梦就是她对现实世界的理解，我觉得最后那个在海中吐出气泡的画面，看似是开放式结局，其实暗示她通过自己的方式去寻找真实了，上浮。”
上浮？那不就是自寻死路？在这个世界中最接近自杀的行为。
这个很有见地的粉丝的言论一出来，所有人都沉默了。
她们的表情变得严肃，一个女孩不合时宜地说，“就和关稧的女演员在现实世界做出的选择一样。”
“你们在说什么？关稧，不，关稧的演员在哪儿？为什么这么重要的粉丝活动她没来参加？”
当关楸说完，围着他的人群陷入了更深的沉默，那些女孩们的脸上转换了好多的表情：
同情，不可思议，厌恶，甚至悲伤。
关楸一时语塞，就在他想要解释什么的时候，一个手持电棍的安保人员走了过来：
“他在电视剧结束之后……尤其是女主演自杀之后……就得了精神疾病，小姑娘们，离他远点。”
关楸一眼就认出这个人就是在沙滩上电击他的电棍男，频段管理局的混蛋。
他怎么在这儿？在监视他？为了监视他不惜和他一样堕落到这个频段？
关楸不禁把拳头攥得咯吱咯吱响。
“你说谁自杀了？她怎么会自杀？关稧不会死的！”关楸冲上去揪着电棍男的领子质问。
原本围着他的友善人群瞬间退出半米的范围，仿佛他的行为的确坐实了自己是个疯子的事实。
“大家离疯子远一点，我来控制局面。”
“你说谁疯了！还有！她为什么要自杀！是不是你们逼的！告诉我！”关楸说着，又是一拳打上去，身旁，女孩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