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原是被疼醒的。

在黑暗里，胃里像被撕扯一样的疼痛。他喘着粗气，拼命抑制着想要呕吐的感觉。不行，他绝对不能再给严炎添麻烦了。

就这么忍了半天，流了一身冷汗，仍然不见好转。他感觉胃液直往喉头涌去，太疼了，眼前阵阵发白，嘴唇都咬破了。

他最后还是决定下床，双腿打颤，把自己挪到了严炎的房门口，用尽全力把门敲响。

万幸，警务总督睡觉也轻的很。打开门就看见了捂着肚子蜷缩在门口，疼得表情扭曲的百里原。

严炎当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马上弯下腰把人打横抱了起来。怀里的人轻的过分，若不是那一身冷汗，严炎还以为自己抱了个纸人。

百里原颤抖着攥着他肩膀处的衣料，艰难地吐字「可能是……急性胃炎……」

「知道了。」严炎回应他。

把百里原放到床上之后，严炎就奔下楼找药。这栋房子里什么都缺，但药永远是充足的。严炎在药箱里快速翻找，仍然在犹豫要不要给百里原找个医生。

严炎端着药和水刚走上楼梯，就听到了百里原压抑的□□。他进门看到了缩成一团的青年，发丝都被汗水浸湿，一根根贴在脸上，看上去狼狈极了。

严炎把药放在桌上，扶着百里原的后颈帮他起身。

「先把药吃了。」他道。

药是好药，顶好使的止疼药，还不会损伤胃粘膜，就是药效发挥的有点慢。

百里原眼神都有点涣散，他嗫嚅道「对不起……」

严炎失笑「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呼……」百里原喘着粗气，眼眶有点红「老是要麻烦你。」

「那百里先生就用别的补偿吧。」

「可以。」百里原苍白的嘴唇扯出一个微笑。

一个堪称温柔的表情，严炎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个青年流露类似柔软的感情。

是他的错觉吗，卧室仿佛更温暖了。

自己的语气也不由地变慢了「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

严炎坐到床边，按了按他的肚子。立马听到了嘶嘶倒抽气的声音。

「说实话，别逞强了。」

「其实……还是有一点疼的……」

严炎站起身往门口去。

「你去哪？」百里原问。

「帮你拿毛巾热敷一下，应该有用吧。」

黑暗里出现了高大的身影。

那天晚上，给百里原更深印象的，其实不是肚皮上湿热的毛巾，而是总督搭在他眼皮上干燥的手。

当警务总督小心地把热热的毛巾搭在百里原肚子上时，他转眼就看见青年湿漉漉的眼睛。自己那时到底是什么心情呢？是心疼？估计是同情多一些吧。

背后没少调查过这个人，所有人都告诉自己，这是一个怪脾气的天才。可是既然是天才，为什么不是万众瞩目？又怎么会食不果腹，胃病也拖着没药吃呢？

严炎叹了口气，手抚上人的眼睛，用近乎哄睡的语气道「好好休息会儿吧。」

可他没想到对方还有力气。也不知道百里原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抓住自己放在他眼睛上的手，紧紧握着，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用泪光闪闪的眼睛看着自己。

「严总督，您到底是怎么看我的？」

怎么看他？为什么在现在问这个问题？

「你说想跟我交朋友，可我不想当你的朋友，那种又腻又酸的朋友谁爱当谁当，我要一个不一样的答案，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严总督……」他的眼神异常坚定「别让我失望。」

心跳仿佛通过紧握的双手合二为一，好像听见了灼热的理想燃烧的声音。

「我在寻找英雄。」严炎严肃道「百里先生，你愿意成为我的英雄，为我牺牲吗？」

「哈哈哈……」

百里原长舒一口气，放肆地大笑起来。

不错！是我想要的答案。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他用双手捧起严炎的那只手，郑重地抵在额头上，如信徒般虔诚。

「那么，严炎总督，你以后就是我的意义了。」他又一次重复道「别让我失望。」

不知道为什么，严炎没有反应。

百里原拽过被子转过身「不疼了，睡了。」

严炎被他这模样逗笑了「先生这是不好意思了？」

「啧。实现大业的第一步，严肃认真。」

「这就开始教育我了？」

「我哪敢啊，建议而已，您也可以不听。」

「这不听的代价估计有些大。」严炎心想。

「先生的话，我必然洗耳恭听。」严炎嘴上说。

折腾了这么半天，严炎终于躺回了自己的床。刚刚还在跟他贫嘴的百里原现在竟然悄无声息地睡着了。

鬼迷心窍般，他伸出手去捏了捏百里原苍白的脸蛋，只可惜没多少肉。这种长相，要是一般人可算得上清秀。可他是百里原，当初严炎在牟黑大学第一次见他，便只觉得鬼气森森。

不过他这个英雄应该不会在意自己的外表，但严炎还真有点想念百里原的一头长发。

「我的英雄啊，你说我们会有一个什么样的下场呢？」

严炎闭上眼睛，也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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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过来身边已经空了。炉芯又开始运转了，是真正的新的一天。

严炎下了楼梯就看见百里原趴在桌子上写写划划，不知道在干什么。

走近一看，纸张竟已经铺满了沙发和附近的地板。

「总督，早上好啊。」百里原头也不抬地道早安。

「早安先生，你这是在干什么？」

严炎挑起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牟黑组和它的合作公司的相关流水。

「如您所见，收集些资料。这些信息太散落了，需要整合起来，这样才更能看清楚一些东西。」

「一个人整理这么多？你几时起来的？」

「嗯……就……不久前才起啊。」百里原更心虚地低着头。

严炎用手杖柄挑过他下巴，「百里先生，看着我说话……」

话音未落，就看见他手边桌子上放着个玻璃杯，里面摇晃着琥珀色液体。

「这是什么？」

他走过去想看个究竟。

谁知百里原一把拿过杯子仰头喝了个精光，吐着舌头道「茶水，茶水啦！」

简直胡说八道，还未走近就这么大酒味。严炎在自家垃圾箱里看到了被捏扁的啤酒罐子。

这边百里原笑的心虚。不知道谁昨天胃疼的死去活来，真是让人想抽一顿。严炎可算发现了，对百里原这种给点颜色就开染房的人，就不能太惯着。

他收走了杯子，并把剩下的酒全部扔进了垃圾桶。

「虽然我要先生为我牺牲，但你要是因为这些小事死了，严某可是要去挖你的坟的。」

「啊！暴殄天物！」百里原心痛极了。

他决定要先转移总督的注意力，故作深沉道「我今早整理资料发现了不少好东西。」

「先生不如先讲讲你那三个预言。」

「预言？哦，想起来了，是周云那件事啊。」百里原思索「我说过了，那三件事本质上是一件事情。周云升职不是因为组长看上了他这个人，觉得牟黑非他不可，如果换作什么张云李云，组长照样会给他升职。」

「此话怎讲？」

「简单来说，这是组长的一次试探。是他对民意的一次试探。周云的小弟敢让人在街上砍手砍脚，旁边竟然没人阻拦，这就像个信号，在告诉牟黑的人：我们比以前更要害怕你们。」

「组长想必也感觉到了，于是在牟黑的干部都以为周云要被惩罚的时候给他升职。而这，就是另一个信号，是组长再告诉牟黑的干部：我默许并推崇这样的事情。」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当组长是什么好人？牟黑一次又一次试探市民的底线，谁都知道民贵君轻，但谁也不认为那现世报会报在自己身上。」

「随之而来的事情也很明显了吧，因为有了灰色地带，私斗和私仇盛行，牟黑的人会悄悄地解决掉麻烦的人。人口拐卖什么的就更不必说了。总督不妨留意下自己的卷宗，人口失踪案绝对会突飞猛进。」

「至于死刑」百里原叹了口气「只当是我恶意的揣测吧。牟黑市现如今最大的问题就是人口，人太多了，但工作太少，不仅如此，还被裙带关系垄断。这群人一旦闹事，必然破坏牟黑所希望建立的秩序。这样看来，恢复死刑，暴力解决掉这些多出来的人，利大于弊。」

「牟黑组的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了，他们想推行□□，说一不二。」

百里原说完了，他在看严炎的反应。

对方疲惫地叹了口气，这正是他不愿意面对的。

「周云此前就是牟黑各地有名的恶霸，之前被判十年□□，是他付钱给一个需要给家人治病的男人替他服的刑。我正是对组长存有幻想，才敢除掉周云。」

「您跟组长很熟吗？」

「他是我的老师，也是我的……养父。」

这身世倒是让百里原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对他心存幻想？难道您觉得他是个好的领袖？」

「从前算是吧，不过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应该说整个牟黑组近几年来都没人见过他。」

百里原谨慎地眯起眼睛。

他突然有了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读者大人们来找我玩呀，单机真的好无聊，尤其在这寂静的深夜，我已经困的睁不开眼睛了。

乁[ ? ? ? ]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