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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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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流转,五日了,文寻依旧苦闷着一张俊脸。

看似以成熟的姿态与神谙约诺好了,孤家寡人事后却还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日日对着天唉声对着地叹气。或许将至知天命之年,人多少会多愁善感些。又或许是他真的离不开她,时雨漫漫也甩不掉失落与惆怅。

有时白日里也窝在长秋宫,帝王驼着个颓丧的背,抬头见着少商说以后一定要顾好皇后,垂首见着翟媪说没胃口不用膳了。走出长秋宫见着越姮竟说自己好想哭,惹得越姮白眼一撇差点一掌巴下去让不要脸的狗子给真哭出来。曹成原本跟在文寻的屁股后面老神在在,事已至此还是要拉着圣上躲一躲的。

想哭想哭,诏书也已大颁——整大半个皇城无人不晓宣皇后深明大义,当今圣上却好委屈。委屈些什么,外人眼里不过就是圣上不忍宣皇后受这般对待,转而还想讨得宣皇后呵护疼爱呗。

可真来到正主面前,那人又不敢委屈了,常常故作一副轻松无恙之状,隐忍的神情好不可怜。这副模样映在神谙眼里,幽淡的山川刻在如画的秀眉间,轻叹了一口气后,欲言又止。

少商在神谙面前总是满口一句皇后要如何做少商都支持,暗地里却一副怕极她家皇后还是会掉入圣上设下的陷阱,最后被圣上老伯生吞活宰、欺负得死死的样子。翟媪作为神谙母辈的老人,说多了怕被嫌烦,说少了心里不痛快,几天下来只给眼神暗示,是一心一意站队圣上了的。越姮为人正直爽快,自然是看不惯文寻的卑鄙龌龊用在神谙身上,尖声嚷嚷着陛下就爱装模作样,同是夫妻二十余年,阿姊会不知道你憋着那一肚子的坏水?而曹成的态度则是相当明显了,虽常对文寻的迷之操作摸不着头脑,这个时候也是心疼自家圣上的,在长秋宫走动时可没少对宫人吐露心声呢。

幽居宫内,抬眼不见低头见的,来来去去便是这几人的嘴脸——都在明示暗示些什么,神谙再如何不去理会,也终究无法避免。尤其肚子里还揣着个小的,神谙前两日头疼得厉害,李女医怕是由悸症引起,连孙医官都被请来了两回。幸而只是寻常妊娠病症,施了针缓解便无甚大碍,只是神谙也因休养而无暇理会文寻,放任他去,可眼瞧着被冷落的人还时刻心系着自己,连日守在榻边红着眼,又实在怪可怜的。

他真要端着什么心思,依神谙的脾性,到底也是愿意去哄他的。可如今也不是她不想哄,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哄了。

从前相敬如宾之时,多半是他来哄她开心的,偶有遇他心中不甚畅快,她也会同他好声好气地说,规劝时为他分析两句,再不济便拍一拍他的胸口,他便就会顺着她筑的台阶下了。甚至互通心意后的临近几次,总是他在那儿又哭又丧,她自认不算吝啬地摸摸他、亲亲他,他也很快就会泛起笑意......这一次,怎的就伤怀如此之久啊?

夏夜微凉,云边的银豆儿悬在月山之上,总落不下。神谙不曾抬眼去看,也知道身侧那人怜惜至极的眼神就快将自己凿穿。

床沿上,她拧着眉心将翟媪端来的安胎药一鼓作气地饮毕,苦涩之味惹得她频频反胃,一旁的宫婢早把备好的沃盆端到她面前来。想起前两胎自己便是这般一路害喜至生产,神谙皱起鼻头,容颜闷闷,接过翟媪递过来的清水速速漱了口、去了涩味后,轻袂柔婉一挥,便让宫婢撤下了。

“怎的如此苦啊?”文寻凑近心疼地扫着神谙的背脊,另一掌已覆上她的肚腹,“从前也不见神谙喝药还这般难受的。”

“圣上有所不知,皇后一向是这样喝过来的。”自少商摔树冲撞到神谙从而发觉有孕开始,连月来一碗一碗的安胎药皆是如此相送,翟媪望着惊诧的文寻解释道,“如今皇后月份渐大,为抑制心悸,孙医官在皇后的汤药里多添了几味药材,是会更苦些的。”

“那快去给神谙取些饴糖过来去去苦。”文寻忧容不悦,“少商日前不是又制了好些糖吗?讨钱都讨到朕面前来了。往后啊,记得多给神谙用饴糖佐药,不必节省。”

神谙覆上他停在自己腹前的手背,轻声止了止,“陛下,这不妥。”

“怎么就不妥了?”

“宫中用料分配素来节制,即便长秋宫自己产糖,也需物料、人力、经费,万不可因妾而铺张浪费。”神谙解释道,“况且李女医也说过,妾毕竟年纪已长,身子也一向不大好,妊娠期间不宜用糖过量。”

“可你这苦得很啊。”文寻摸着掌心下那圆滚滚的轮廓,剑眉深蹙,“只用这一次,不打紧的。”

神谙柔柔地摇了摇头,“夜已深,就不食糖了。”

一番关心提议却遭无情驳回,文寻本就闷闷不乐的神态顿时更加了无生气。

神谙见此也自知扫了他的兴,不免惶恐,“妾近日身子欠安,伺候陛下不周,不若......”

“不若什么?”

“不若陛下今夜,便歇在阿姮妹妹那儿吧?”

不提还好,这一提直接让那至尊大佛的脸黑了又黑,薄唇被抿成一条线,随即突兀地收回了双手。

“......朕累了,走不动了。”语气里明显地冷淡下来,他自个儿脱去鞋履,“安歇吧。”

他缩起腿后便径直滚进了凤榻里侧,徒留神谙与翟媪面面相觑。老媪趁机给了神谙一记意味深长的眼神,再福礼退下。神谙转头无奈地望了眼床榻里蜷缩起来的暖白背影,连夏被也没盖上呢,分明就没有要安寝的意思。

“陛下?”

【CENSORED】

难得卸下端庄之姿的人实在羞愤难当,也匆匆别过了脸,耗了小一刻才憋得出气,“......既然色衰爱弛,妾就不自取其辱了。”

“啊?什——什么色衰爱弛、自取其辱啊?”

“妾自知如今这孕身是胖了丑了,实不堪入目,陛下不愿意......也在所难免。”

泪都快被他生生逼落下来,神谙推了推搂在自己身上的手臂,却又被箍得更紧。愤愤地回过眼眸,却见一双深得吓人的眸光将自己钉在了原处。

文寻自此是清醒了过来。可清醒的结果,便也仅是冷如玉冰磐石的神颜,脸上肌肉的线条清晰硬朗。

“神谙说的这什么胡话?”他冷着张脸见她咬唇不语,内里的心却紧了又紧,“如今你这身子孕着咱们小六,还孕育过前面几个大的,母体如此伟大,怎能自嫌?”

“陛下既不愿碰妾,也不愿到永乐宫去,便让妾下来吧。”

“不让!”拒绝的语气倒是蛮横霸道得不留余地,文寻将神谙搂得更近,“朕不碰神谙,是怕神谙这几日身子不好吃不消,朕可是从未嫌弃过神谙的。你倒是坏,强行给朕扣了这样一顶帽子,还要把朕赶到永乐宫去。”

原想着哄人却反被指控,神谙闷着头,也不悦地顺下了目光,一双素手却还老老实实地摁在他的腹部。

【CENSORED】

芙蓉榻上,该是嘤嘤语语的。

“陛下佯装无事,您若要妾信,妾便也会信的。”她努力平复着气息,伸手温柔地抚上他的脸庞,“只是妾瞧着陛下这般......还是会很心疼。”

拇指轻扫过他脸腮的胡茬,她满眼粼波,怜爱的微笑先行哀伤的泪露了出来。悲伤与不忍许是会传染的,文寻的眼前也随之泛起一层朦胧的水雾。

本就是一直率大儿郎,喜怒哀乐全天候挂在脸上的,怎么躲、怎么忍,甩也甩不掉。帝王头顶冕冠、玄袍龙衮肩承天下,要隐忍大器,他从未习惯,如今自己硬是憋了好些天的情绪,是人都能看得出来,却在被她说破的那一刻,才真正摔得一塌糊涂。

“本就不想让神谙心疼的。”眼下的人仰首看着她,眸眶红透一片,笑得惨淡,“愁坏了咱们小六可怎么办?”

少商与越姮可以一口咬定圣上定是揣着坏心思,翟媪和曹成也可一味盲目地向着圣上,可神谙不言不语地将人拥入怀里,温柔而坚韧,是最柔软的后盾,足以被护着卸下最厚的心防。

他一闭上眼,泪珠便浸润了眼睫。

遥想当年孤城一战,终是灭了旧皇戾帝,他拖着几乎垮掉的背脊班师回朝。他带不回霍氏全族,她也永远失去了舅父,崇德玄殿上他重甲未卸、双膝跪地,背南朝北对着阶上御座俯首不起,第一次动摇了不配为帝的心。是她义无反顾地挡在了他面前,将他轻轻扶起,然后沉默地抱在怀里。

「我还是败了。」他嘴角的伤口受到牵扯,渗出新血,「帝王之路,死了太多的人,后悔了......」

她为他固守后方,她陪着他一起痛哭。自她嫁与他的那一刻起,她瘦弱的肩膀早已为他担起这片天下的一角。

至今无人知晓,天下大定后的凯旋当日,当年的帝后在众人遣散的崇德殿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彼时的他也还不知道,原来早在出征时,她腹中便已怀了他心心念念的小女娘。

“神谙,我后悔了。”

承认反悔很难,坦白心底的痛更难,可当他紧紧回抱着她说出口的那一刻,泪水是诚实的。

“后悔太轻易地应承你,想把你一直留在身边,如从前那般......可从前的神谙,不快乐......”

在她面前,他可以是最恣意的、最孩子气的,也可以是矛盾而脆弱的,成为最真实而活生生的人。她也不带批判、不予宽慰,只是陪他安静地落下了泪。

“往后真要不复相见,神谙......才会快乐吗?”

天地之小、皇城之大,如何相思相恋,却再也不见?

“妾最快乐的时候,是孩儿们懂事、围绕膝下,是阿父当初辞家,携阿母与妾归隐山野自由无拘地活着......”神谙抚着他的鬓发,柔淡地说,“若想要妾快乐,陛下难道愿意让妾迁至东海,抑或归返宣氏原籍吗?”

他从她怀里退了出来,婆娑的泪眼认真又不舍地直视着她。四目相衔良久,他才攒足了勇气启齿,唇颤不止。

“神谙......真的想离开皇宫吗?”

“想。”

他不止问过她一次,可也是最认真的一次。他花费多少时间酝酿的问题,她也毫不犹豫地作答。

可在根根羽睫扇动的瞬间,她却也笑着用双手捧起了他的脸,俯首贴着他的额头。

“可心里头始终牵挂着个人。”她亲吻着他的眼睛,安静地低语,“身处异地,又怎会再快乐起来?”

文寻鼻头一酸,连下一秒的呼吸也没有就直直仰脸压住了她的唇。

他似乎连泪水也吻进了她的嘴里,带着感动、自责、愧疚,以及一切血肉躯壳所能感知的情感。而她至此也已然能够坦然地承受他的所有,无论作为至尊的帝王抑或挚爱的儿郎。

【CENSORED】

——

【CENSORED】

“停、停!”双手已然握拳,她按住他后,随即不太情愿地弱弱低吟,“夫......夫君......”

“从前事有所求,神谙哄诱时的‘夫君’可是叫得朗朗上口的,今个儿怎的落下了劲?可是昨夜累坏的?”

“夫君。”娇娇人儿登时变了脸色,严肃愠怒。

“好。”他也爽快应下,“还有一事,神谙必须答应为夫。”

她扑扇着羽睫,恼怒的模样也煞是可人。

“既有期限,神谙说自己想同为夫好好地过日子,那春宵苦短,往后为夫想何时歇在长秋宫便是为夫的自由,神谙不能管,也不可再赶我走。”

哪曾想,摊上个小气爱计较的郎婿,何时何地翻起旧账来也可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朗朗背诵出来。

“可这始终不合礼法。”清醒的人依旧是清醒的,“还有阿姮妹妹那里——”

“神谙莫要管。”

同样的,孩子气的人也终究孩子气,管他年龄几何、身份为何。

“那夫君可解气了?”她问道,声色逐渐变得柔软,“还委屈吗?”

他闭上眼叹了一口气,再睁眼时已撤掉了嬉闹的神色。他小心翼翼地俯下身来,尽量不去压迫她的腹部,肌肤相贴,黏腻却也心暖。

“还委屈的。”他抿着嘴承认,眼神黯淡,“也还是会纠结过往。”

她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两指点在他的眉心,接着开始横扫,在一片安静的鼻息里为他熨平了微皱的眉川。

文寻知道这是神谙安慰自己的方式,也不再忧着一张脸。他单手绕过她头侧的软枕,将她环在自己的臂弯里,另一只手已握起她的脸庞,嘴角泛出了淡淡的笑意。

她偏过头,让自己落入他的掌心,然后搂上他的颈脖。她也轻轻地笑,被压在他的胸膛之下的胸脯微微震颤。

对望时,爱意涌过,唇瓣相触得很自然。

“可有神谙在,会好的。”他把头窝进她的下颌里,再一次合上眼睛,“有你在,都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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