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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八首 ·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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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输谁赢啊,谁又真的在乎呢。【舍得·王唯旖】

“皇后?”

夏夜悄悄,夜窗依院外林森流水,远有柳树鸣蜩嘒嘒。神谙听着隐约的蝉鸣沉思出神,再恢复思绪,翟媪已经唤了她两遍。

“翟媪在说什么?”

“我说,这冰鉴搁得多,水凉得快。老奴只留下这方冰鉴,那处的都让人撤下了。”

神谙这才后知后觉地环顾了四周——内寝烛火莹莹,宫人皆退,她也并未真的察觉到哪处的冰鉴已被撤下,便随意地应了一声。

“虽是夏夜,可皇后体寒,还怀着身孕,夜里也不宜过冷贪凉了。”语毕,老媪还不忘捏了捏手里神谙的脚。

白皙的腿脚在温水里速速地缩了一下,神谙露出歉意含羞的笑,继续任由傅母侍奉自己泡足。

翟媪坐在凤榻前的矮阶上,弯下身子在桶内用双手轻轻按捏着神谙的脚背,“皇后可是在想越皇后那日来访之事?”

神谙笑而不语,却心中怅惘,那一句“秘密”依旧萦绕心头挥之不去。像她独自迂回于心谷底,坐不得、立不起,幽谷回荡着喑喑碎语,浮化不开寥寂。

往事沧桑,浮华如烟,又能有什么秘密。

老媪见上方那人未有作答,便接着问:“都三日啦,皇后还未考虑清楚?”

神谙的面容映着室内昏橙的光,依然只有淡淡的笑意。那日,越姮的小心思在她面前弯弯绕绕,好似在她这条小溪上钓了个竿以此为饵,无论输赢,赌她上钩。

只是,真要她再随波逐流,她不愿意。

“皇后这又是在笑什么?”

“在笑翟媪明日啊,定会再问我可考虑清楚了。”隔着身前单薄的素白寝衣,神谙的手轻轻地攀上腹部的曲线,柔性辉然,“翟媪这下也都问了第三日啦。”

矮阶上的老媪没好气地扭头朝自家女公子撇了一眼,“依老奴看,您就该照越皇后所说早日原宥圣上,接受圣上的心意,也省得我一老媪日日关心还遭人嫌烦取笑。”

神谙敛下了笑意,轻轻地问:“翟媪也想我接受圣上的心意?”

“那是当然。这长秋宫上下呀,都盼着您与圣上重修旧好呢!”

“这又是为何?”

“还能为何?自然是皇后对圣上多年的心意终得回应,还是两厢心悦。”翟媪也答得自然,“总归是有情人,旁人自是盼着您与圣上自此和和美美的。”

“两厢心悦......接受了圣上的心意,往后的日子难道就一定会好吗?”

翟媪叹着气道:“皇后心中对圣上有气,老奴自是明白的。可这下闹都闹了,也不好一直怄着气,与圣上这般避而不见,又是要僵到何时?”

合着星辰的眼眸突如就黯淡了下来。说她心中有气,她无法否认,可她也并非度量窄小之人,不见文寻,自然情仍有所难解难言。神谙容颜疲惫软淡,心中暗嘲苦闷。

“况且皇后还怀着孩子呢,也得为它想想的。一直晾着孩儿的阿父不与之亲近,这对孩儿可不好。”神谙无力的神情,翟媪并未察觉到,仍弯着身子继续说道:“总之,这圣上与皇后之事,是人人都盼着好的。连越皇后都大大方方的,您到底还在考虑些什么?”

对于翟媪感慨万千的叨絮,神谙一时也答不上来。就在此时,一名内职寝殿的小宫婢突然疾步入了内寝,恭礼后竟向神谙禀报着程宫令求见。

神谙微蹙着眉,“都这个时辰了,少商为何还来求见?”

“奴婢也不知道。”小宫婢怯生生地答,“皇后还是见见程宫令吧,她......她背着个行囊呢。”

神谙一听,原本柔淡的眉目随即稍起了异色,速速让人宣了少商入内。怎料到那许久未曾亲近的小女娘一入内寝,便是重地一跪,一身的决然之气,那双小手还紧紧攥着胸前行囊的斜带。主仆俩一个眼神交汇,虽毫无头绪,翟媪依然意会自己该给小女娘与皇后独处的空间。匆匆给神谙擦干腿脚后,翟媪捧着足桶恭敬退下,神谙则轻轻地搁下裙摆遮蔽自身。

“少商,”名字被呼唤出口的那一刻,神谙见跪地的小女娘也微微抖了一下,“你这是何意?”

当真是久违的一句话,她已有多少时日未与少商攀谈 ?

只是那小女娘并未立即答话,而是随即一个肃拜,更是让神谙不明所以。

“少商此前对皇后不仁不敬,皇后心善未有责罚,少商心中万分感激。可少商明白,这并不代表自己没有过错。”小女娘揖手端正、面露肃穆,小小的身躯上,决然又多了几分,“少商深夜求见皇后,便是来请罪的。少商已将所居宫室收拾妥当,连日来也已将宫务账簿记录齐全,若有新宫令接替少商,定不会交接不便的。”

这下,神谙更是眉心紧蹙。几日前才感叹少商如今的宫务料理得是越发地周到,从未料到这小女娘竟是有备而来。

“有些话,少商一定要与皇后说明白。”小女娘原本坚定地回望着神谙,精巧的小脸蛋却突如涨红起来,“说明白后,若皇后肯原宥少商,我定是感激不尽的。可要是......要是皇后不打算原宥少商,我便即刻交还宫令符牌出宫,不再搅扰皇后,以此谢罪!”

言毕,少商又朝神谙施以一拜。凤榻上那双浅棕隐郁的眸光透出惊诧,神色却也有不动声色的静默。神谙一如既往地不发一言,镇定地等着对方开口,也愿意让对方诉说。

“臣女有罪!”少商跪伏在地,颤抖的声线朝着地面疾速抖搂出剜心的字字句句,“少商开了宫门,未经皇后授意便私自引圣上入长秋宫为一罪;少商间接导致圣上与皇后产生争执为二罪;少商害皇后心疾复发,险些危及性命与腹中皇嗣为三罪;少商背叛皇后,辜负了皇后的疼惜与厚爱,对皇后不敬不孝为四罪!”

小女娘一口气数完自己的罪状,遂又起身仰头,神谙这时才发现跪在自己面前的小女娘已然泪流满面。

“可是皇后!”少商挺直弱小的身板,坚定地接道:“我并不后悔一切所为,若能重来,少商还是会打开宫门引圣上见皇后的!”

神谙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正了正脸色,“为何不后悔?”

一句和声的问句,将原本以为皇后会一直对自己冷淡静默的小女娘问得一时怔愣。

“你行事一向有主张,我只愿你凡事随心,因我信你,也爱你。”神谙的脸上愠色不显,却声色威严,“可这一次......你的确让我失望了。”

小女娘直直地望着神谙,直到那“爱你”两字从皇后口中缓缓跌落出来,在这夏夜里冻着她幼小的身躯,为之一颤,皇后失望的眼神却狠狠酸了她的眼眶,泪水泊泊溢出,热辣地、放肆地顺着脸颊淌流而下。

皇后是真心爱她的。她也终究让皇后失望了。

“少商,我不止一次告诉过你,我无法再见圣上。可到头来,你依旧决意自行将圣上带到我面前来。”神谙严正地又问了一次,“为何你仍不后悔自己所为?”

小女娘抿着唇瓣,不免又忆起那日皇后心悸之后的眼眸。那总是炙热的眼神只剩下无尽的枯竭与死寂,与如今皇后的目光重叠,她只感到惧怕。

怕眼前之人不再是那个在告了王姈的状后也会偏爱自己言语无状的皇后。怕她不再是那个在自己私造手令出宫查探铜牛县一案,扯出楼氏、牵连太子后也会明白自己心中苦楚的皇后。也怕她不再是那个为霍不疑澄清分辨而间接连累太子、害了她后也会坚定地支持着自己的皇后。

更怕她不再是那个摔树后也会夸自己勇敢、蓦然回首时也会时刻在自己身后,如母亲般存在的皇后。

“皇后要断开与圣上多年的情分,连如今有孕了也宁愿独自面对,少商本该像皇后从前支持自己这般也支持着皇后的,可是——”不知为何,蝉鸣渐止,少商的哽咽在静谧的月色中更显苍凉,“可是皇后,您可知道,每一次孙医官来,少商都是提心吊胆的。他总说皇后身子不好、总说皇后此次孕事多是凶险,每每让少商听了......听了就很害怕,真的真的,很怕......

“我怕皇后的和善与逆来顺受,我怕您从来的隐忍自损也不争不辩、不吭不说。您分明深爱着圣上,您不愿将有孕之事告知,却还要怀着那个怕是会要了您的命的孩子......我程少商,本就是个不甘不满之人,是遇事绝不坐以待毙之人,要我亲眼看着皇后耗损自身,一日日黯然神伤,消沉下去,我真的做不到......”

说及尾处,小女娘的声线几乎断裂。神谙收下灼灼的目光,却在低眸的那一刻落下了泪,一切很是温热,也都如此安静。

“我自小被阿父阿母抛弃家中,就连霍不疑......”小女娘断续的声音,一说出那久远的名字,豆大般的泪珠就又随着苍荒的一抹苦笑滚落,“就连霍不疑,那个我曾相信能够真心相待之人,也弃了我......皇后,您说您是偏爱少商的,可其实有许多次,我满满的心欢里都是不敢相信的。从前您尚不知我的品性心思如何,间中发生过那么多事,您却依然信我,在我身后坚守,如今的我们生活在一处了,您爱我,我也信了......您就是如今我唯一拥有的人了。少商愿意为皇后做许多事,我想要您无忧无虑,可您要我代您好好地活,我不愿意,我也做不到!我就要您自己好好地活!因为我做不到......失去您......”

眼里坠落的星辰,随着少商原本的坚定到后来的泣不成声,一次又一次模糊了神谙原本鲜明的视线。挂在眼角的凝望,神谙看不清少商的模样,可却深知,这个当初第一眼瞧见便心生欢喜的小女娘,不再天真无忧,不再自生自灭。

她拥有过,也开始害怕失去。这个小女娘,真的长大了。

“所以......少商不后悔。哪怕皇后这一辈子不再原宥少商,也不后悔!”

小女娘的哭诉洇满心头,在这长嬴炎夜贯穿一层层的愁怨忧伤,月色如水、蜩鸣不再,最痛时,泪水倾盆而下,心中感悟溯流而上。

神谙心中抽痛,堪怜淋漓。

“皇后爱过少商,少商也信过您。”小女娘的泪水曾浑浑噩噩地滴进长秋宫门,如今的夜太长,从前的笑意早已失了张扬,多了深浓的伤,“如若皇后已准备好将少商抛弃,我会自己走.......如此我便不曾被您抛下、就不曾失去您......”

少商努力地笑,想要告诉皇后,我错了,我会走,没事的。可笑着笑着,肩头却越发沉重,头颅低下,一滴滴的泪砸在自己的膝盖上,终是缓缓跪伏下来痛哭,心落石底。

因为先选择放弃,就不会被抛弃。因为先选择抛弃,就不会失去。

少商是真的信皇后爱她,她不信任的,是她自己。没有人会永远爱她,她做了许多事,终究还是犯了让皇后不会再爱她的错。

“若你要走,你要去哪里?”

柔软温煦的声音自头顶轰然响起,小女娘怔了怔,迟疑地抬起头来。皇后此刻就立在自己面前,脚下甚至不着鞋袜,便捧着腹底小心翼翼地伏身直跪下来。少商甚至哭不出声,整个身子僵在原处开始颤抖。

“傻孩子。”神谙微笑着伸出手,轻轻盘住小女娘湿漉漉的脸颊,感觉到肌肤底下明显的惊颤,“你已决意不回曲陵侯府,如今又无力远走山河,口口声声说走,你这是要去何处?又叫我如何放心?”

少商发抖着低下视线望了一眼神谙在自己脸上的手,随即又不可置信地回望着神谙。

“既然知道我疼爱你,我又怎会抛下你?”神谙凝视着小女娘惊惧生疑的模样,又是心疼地落下了泪,另一只手已然悄悄举起,将小女娘湿黏在脸上的青丝别到耳后,“既然说自己信我,又为何不信我不会让你失去?”

少商闻言后鼻头一皱,眼眸紧闭,终于安心地哭出声来,随后任由眼前之人温柔地将自己顺进怀里。

她哭得越发凶狠,却能感受着自己被小心地保护,感受着抵在自己发丝上下颌的力度,感受着身后一搭一搭轻轻的安抚。

她是洒落满地的碎片,是神谙将她拼凑。她过得若即若离,总担心尖锐的自己终究会划破神谙的指尖,神谙却早已将她拥进怀里。

泪水掉进温暖的胸怀,心痕被慢慢地抚平。

那里,就是她程少商可去之处。

——

夜半后的长秋宫偏殿,宫婢提着灯在外守候,少商所居的宫室里,烛火通明。

少商羞涩,怕被笑话,便不愿让宫婢帮着拆卸原本收拾好的家当。神谙看不过,只好一点点帮衬着整理少商的物件。

这才将小女娘的衣物都一一摆放回原处,就被小女娘用软糯的声音哄着拉走了。

“皇后别再忙活了,您如今可是要好好歇着。”少商将神谙仔细地扶到床榻上去坐,自己则在神谙脚边的矮阶上坐下。

“要我别忙活,你啊,就不该先斩后奏把这屋子都收拾妥当。现下还有几箱子摆在那儿,该如何?”神谙睨着小女娘娇嗔道,“不帮着点动手,你一个人又要收拾到什么时辰才能安歇呀?”

少商撅着小巧的嘴,“至多我就晚些安歇嘛......不若少商也可早起再作收拾整理的。”

“那不就没多少精神了?我还想着,你明日就该恢复学习。这些日子你总躲着我,我也没提起,你可是落下了许多功课。”

“皇后!”小女娘愕然,随后可怜兮兮道,“这也太不近人情了......”

“想当初,是谁为了留在长秋宫而辩言,说我还有许多道理未曾教于的呀?”神谙望着少商的脸蛋泛起淡淡的粉红,“如今我可是要做好教导的本分,怎的却被埋怨不近人情了呢?”

“也不是.......皇后,少商不曾埋怨过,只是您看看,少商这些天真是忙得晕乎乎的,如今又哭得头昏脑胀的,明日能不能别学习了,再将就一次便好,就一次?”小女娘将一根手指举到头顶上,哀哀地求道,“求求您了嘛......”

“将就自是不行,但协议尚可。”神谙相当有原则,却也非完全不为所动,“把原本的自习减至半个时辰,你可愿意?”

“愿意!太愿意了!”

少商仰起脸朝神谙嘻嘻地笑着,一双大眼迷蒙可爱,似倒弯的清清月牙,可却未见小女娘对神谙有多少从前的亲昵。神谙收了笑意,只是怜爱地摸了摸小女娘的发丝。

“这些天我也未主动要你前来,冷落了你,让你担惊受怕了吧。”神谙叹口气,轻轻地说,“少商,对不住了。”

少商懵着眨了眨眼,随后也垂眸自谑,神情黯然,“皇后哪有对我不住,分明是我做了错事,该是我对皇后不住的......”

“我已答应你的阿父,你待在长秋宫里,我定护你如父、待你如母,却还是让你受了怕,才做下这些事的。”神谙的手从小女娘的头顶落下,按在她的肩头上,传递着力量,“少商,我既要待你如母,自然想见你喜乐,也想知你心中苦闷。往后你心中若有思量,便可坦白地告诉我,不必有所顾忌。哪怕真要吵上一吵,我也会明白的。”

少商抬起眼眸来,又氤氲着一层水雾。小女娘的眼,更加迷蒙惹人怜爱了。

“你也不必害怕我对你的疼爱会减少一丝一毫,更不必在面对我的疼爱时,总有所怀疑,感到若得若失。”神谙搭在少商肩头的手又加重了力度,却不感负重,“你我虽非血亲,却胜似母女。即便孩儿犯了错,做阿母的,怎会轻易对孩儿言弃?”

少商安静地落下泪来,也只是微微笑了笑,便凑近环住神谙的膝头,将自己安心地交付。她将脸朝外枕在神谙的腿上,不想让自己的泪落进神谙眼底。

神谙见状,也由着小女娘的沉默,转而轻扫她的肩背,另一只手则轻轻执起她在她膝头上抱拳的小手。她想着在自己腿上安处的小女娘是从何时变得如此惘然若失,是那一次吗?那一次,她也是如此倚靠在自己身上,让自己与她说说子晟小时候的事。或许当时的少商对子晟的身世便有所怀疑,可她仍旧憋在心里,而自己竟也毫无察觉。

“皇后,遇见你,少商似乎用光了此生所有的幸运。”良久,少商终于启齿,声色低沉,“这世上,再也没有人会如您这般爱我了。”

神谙嫣然一笑,“能够遇见你,也是我此生有幸啊。”

两人不再言语,让静默在她们之间搁浅。听炎夜的风吹拂柳絮,听更多的蝉鸣低吟,听她们各自的心在今夜安寝。静到神谙以为少商已经睡下,将将想要调整姿势把小女娘扶起,少商慵懒的声音随之响起。

“皇后......”

“嗯,怎么了?”

“只是想起您曾教我要学会转寰,要学会此山不开,就开他山。”少商安静地说,“那皇后对圣上......可还能转寰?”

神谙在少商肩背上的手忽地一搭,不再抬起。小女娘顺势直挺起身子转向神谙。

“皇后要少商坦白,少商此刻就想说出心中话。”小女娘恳切地望着她,“在我眼里,圣上对皇后多年深爱不说,有他的理由,也有错。可皇后对圣上满腔爱意以决绝诉说,有您的理由,可难道没有错吗?”

那热切的目光透进眸底,似乎也给了神谙审视自身的空间。她叹息着低下了眉眼,娴静地望着自己与少商相贴的手。小女娘抱拳的手,似乎攥得更紧了。

“皇后累了,不愿再于后位上饱受风雨摧残,少商都懂。只是皇后也并未给圣上多少时日考虑,便转身离去,他心底其实念恋着皇后,自然愈发猜疑受怕。圣上如此爆发,虽伤了许多人,可也情有可原......皇后可否对圣上,再许一次宽容?”

“难道少商也想......”神谙低语,面无波澜,“我与圣上重修旧好?”

“是否重修旧好、复结良缘,这些事,少商无法说定。我只盼着皇后此生和乐,再无遗憾。皇后可否再给圣上一次机会,也给您自己一次机会?”

“那我问你,众人皆知子晟用深爱换一个绝情,他对你情深厚重,重得只可以抛下你,如此便能不连累你。也是此般情有可原,你可会再给子晟一次机会?”

少商一时凝噎,眼眸闪动。

“这些年来,我心中有圣上,似乎人人看在眼里,他对我也并非无情,我自己了然于心。可他如今此般张扬地诉说爱意,每一个人却突然推着我往前走,要我回应,要我接受他的心意。阿姮妹妹如此,翟媪如此,就连你也如此。”柔情洒落,神谙没有落泪,却是承载着满身负重的坚毅,“爱意流淌又如何,我分明不想再随波逐流了。”

“皇后......”小女娘惴惴不安,用另一只手握住神谙。

“我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圣上他给不起。圣上对我有情,我也承受不起。或许是我不知足,是我非要想不明白,是我将情一字看得太重,纵使他人空笑,可宣神谙要的,从来就是如此而已。”神谙的虔诚和忧伤,似淡却过往、安宁如初,“这不是困顿、不是心结,是如今终能做自己一回,我也想要为自己抉择一次。”

是与非,非与是。

不思不念,仍旧会伤会悔。且惜且痛,她是爱他的,可她也已经无法轻易接受。

“皇后,”少商直直地凝视着神谙,对她的认知从未如此刻这般清晰,“您可还会在乎圣上,无论您将如何抉择?”

“会。”神谙轻声答道,“这一辈子,都会。”

“好,少商懂了。”小女娘坚定地说,“无论皇后如何选择,少商也会支持你。”

就像霍不疑三字即使在心底熨平,她也会在乎一辈子。就像她可以支离破碎,神谙也会一直爱着自己。小女娘吸了吸鼻子,闭上眼,再次枕上神谙的腿。

神谙的心在无限膨胀,再次抚上少商的发丝,安然静默。在此刻的岁月,她渴盼、她沉韵,心有压抑,可也能想象着时间揉摹出轮廓。

腿上的小女娘像只幼兽般安静地呼吸。在她的身体里,此时也有渐长的生命,依附着她,也在呼吸。

一呼一吸间,那一缕气息,暖暖的。

少商突然别过脸来,朝内面对着神谙隆起的腹部沉思。神谙用指背扫了扫她的额头,“想摸摸吗?”

小女娘懒洋洋地眯着眼,斜斜仰视神谙,“可行吗?”

“当然可行。”

出乎神谙的意料,少商并非真的抬手去摸,而是竖起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贴近神谙隔着衣物的肚皮,顺着她腹部的曲线直直地滑落,似在描摹。

“我听闻说,小娃娃在阿母腹中时便会动了。”少商的眼睛沉重地浮沉,声音绵绵软软,像舒卷的云朵,“它会动了吗?”

“有时会,但你还感受不到。”

“那您......喜欢它吗?”

神谙凝望着小女娘又一次从上至下描绘着她腹部的轮郭,“慢慢地,喜欢上了。”

少商平静地收回了手,终是合上了疲倦的眼,“皇后啊,也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女娘。”

神谙哼了哼,转手抚上小女娘身后长长的发丝,也是从上至下,轻哄她入睡。

任那三千青丝从指腹划过,寂寞缠绵,也有人相陪。

本就一夜空长,总该归息,却在下一刻叫人轰然闯入,打破了释怀后的寂静。

“皇后!”翟媪焦急慌张地入内,不仅让神谙一惊,腿上原本已经安睡的小女娘也被吓得直起。

神谙微微喘着气,双手扶住小女娘稍作安抚,“翟媪,你这是怎么了?”

“是圣上来了,此刻就在寝殿候着皇后呢!”

作者有话要说:从连载至今,谢谢大家的一路相随!

其实《咏谙调》主要是在Lofter上发布的,在那里和读者们有更多的互动。

但同时也发现这里的读者们也会给我留言评论,我也希望能藉此和你们互动互动。

因此欢迎各路留言评论哦!我会很高兴听到你们对文章的见解,也会适当地回答所提出的疑问。

祝大家健康平安,阅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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