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铭黑着脸沉默几秒,纠正他:“……是24小时跟随,不是贴身。”
“抠什么字眼嘛,他愿意跟多近,难道你也要写进合同?”
“杜洛瓦!”岳铭虽然一直态度倨傲,但始终称呼他为先生,保持着最基本的社交礼仪。此刻已然是气到直呼其名:
“你是故意的!”
“我是。”杜洛瓦坦然:“就问你答不答应。”
岳铭起身踱步,焦躁的情绪从周身发散开:“……你为什么一定要把他牵扯进来?”
“因为他很可爱。”杜洛瓦回答:“而且,我想更加接近你。”
岳铭知道他说的一定是实话,正因为是实话所以才匪夷所思:怎么会有人为了追求A,且A已知晓他意图的情况下,先故意去接近B?
是舍近求远,还是——两个都要?
浪荡子的世界,他果然不懂。
门在这时打开,叶清声板板正正站在门口:“学长!我可以的!”
这次他总算记得先进来把门关好,再接着说话:“如果杜洛瓦先生需要我作为观察员,我答应!因为明明就是我的——”
岳铭抬手制止:“行我知道了。”
他看看露出胜利笑容的杜洛瓦,再看看仿佛要去英勇就义的叶清声:“又是你们两厢情愿,我在棒打鸳鸯。”
叶清声低头脸一红,杜洛瓦老神在在:“你知道就好。”
“学长,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我是你的助理,BETA药剂项目我全程参与,再如何也脱不了干系。不如现在把能做的做了,最后追责到我头上,我也好戴罪立功。”
说到激动处,叶清声眼中渐渐蓄上泪水,顺着白嫩的脸颊簌簌掉落:“……还是在学长眼中,我是那种为了逃避责任,可以把你推出去挡灾,自己龟缩起来当做无事发生的懦夫?”
岳铭“啧”一声:“我知道你不是。”
叶清声挺起单薄的胸膛:“那就让我去承担本就属于我的责任!”
两人激情谈话间,杜洛瓦已经把飘到手边的全息屏上的合同签了,疲惫地打了个哈欠:“行了小叶博士,别说的这么悲壮,跟着我十天难道是什么酷刑?”
此时叶清声也意识到刚刚态度有些偏颇,抽抽鼻子,红着脸鞠躬道歉:“对不起杜洛瓦先生……我很愿意与你共事,祝我们相处愉快。”
“啊——”杜洛瓦舔舔唇,眉眼弯弯笑得暧昧:“我保证,我们会相处的非,常,愉,快。”
黑脸的岳铭如期而至,挡在两人中间,粗暴拉过杜洛瓦身前的全息屏,看到他龙飞凤舞的签名。
而签名往上,合同正文末尾处,有一条他手写的条款。明明手被拷的严实,只能动手指头,字迹却意外地潇洒秀丽:
[一百八十六、费拉图实验室相关人员在受试者药效存续期间有义务保证其不受药效影响正常生活,包括但不限于在受试者被第三方询问问题时,及时保证受试者不被强迫回答不想回答的问题,否则受试者有权利单方面解除合同,并要求费拉图实验室赔偿受试者三倍合同款的补偿金。]
[一百八十七、受试者指定实验室研究员叶清声作为观察者,如人选变更,受试者有权利单方面解除合同,并要求费拉图实验室赔偿受试者三倍合同款的补偿金。]
还很正规地签上了名字日期。只要加盖公章,这就是2条有效的增补条款了。
岳铭的脸已经黑得如同锅底:“……不用你说,这些事我们肯定会做。”
问卷已经结束了,杜洛瓦示意他先给自己松开镣铐,起身活动着发麻的手脚,伸了个懒腰:“唔——不好意思,你说过,科研人员也是可以说谎的。我对口头承诺不是很有信心。”
其实在杜洛瓦的概念里,这两件事并没有什么因果关系,但确实都是实话,合在一起说出来,会让对方有“因为前句,所以后句”的错觉。
感谢地狱般的提问试验,让他在痛苦中找到一些应对“无法说谎”境况的小技巧呢。
叶清声是带着试验分析结果来的,现在合同已经签订,几人终于可以心平气和地坐下来看结果报告。
“分析用时只有十二分钟哦,比学长预估的短了许多。”叶清声将报告结果在全息屏上平铺开,放大,当做投影悬浮在房间上方。
杜洛瓦笑:“哎哟,岳博士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不是!”叶清声连忙辩驳:“是学长不知道,之前我调试过M-2的分析程序,清理不少冗余流程和垃圾数据,这就让速度提升不少;后来我又加了一段自主学习代码上去,可以先扫描数据做个预判,摒弃不必要的流程,以最精简的方式分析,这样速度就又快了一大截。”
杜洛瓦听得云里雾里,但不明觉厉,啪啪啪鼓起掌来,毫不吝啬地赞美:“小叶博士你好厉害啊!”
“啊,有,有吗?”叶清声不好意思地绯红了脸,低头抓抓脑袋:“杜洛瓦先生不太懂技术所以才觉得我厉害吧……”
岳铭看他一眼,正色道:“作为一个实习生已经非常好了。不然我怎么放心你去调试M-2这么重要的分析主机。不要妄自菲薄。”
“好,好的学长……”叶清声越发不好意思了,退到全息屏边:“我们来看看报告吧!”
试验报告冗长而枯燥,所得出的结果无非是之前推测的那样,并没什么特别发现。
杜洛瓦昏昏欲睡地听完,又配合着他们在颈子后面枕部植入了拇指大小的检测芯片,可以将他的身体各项生理数据实时发送到一台手掌大小的便携式检测仪上。
“这样,我们就可以随时随地知道你的情绪是怎样的!”叶清声解释:“对照你的日常行为语言和生理变化,我们的数据将更加完善;收集的数据越完整,也就离我们的解药越近啦!”
辛甜见好友已无大碍,便率先回家。婚礼在即,她原本就计划今晚离开首都星,赶往举办婚礼的稷神星做准备了。
阴差阳错地,将关键人物叶清声绑在了身边,“邀月”计划第一阶段成功。杜洛瓦虽然身体疲惫,但精神却很好,笑眯眯地跟岳铭和叶清声回到他们的办公室。
作为项目带头人,岳铭拥有一间独立而宽敞的办公室,大大的落地窗外是壮观的城市风光。
办公室中除了岳铭的办公桌,还有一台大小相当的助理办公桌,正是叶清声的。
一个实习期助理能拥有这样的办公场所,足见岳铭的偏爱。杜洛瓦再次肯定自己的计划:盯紧单纯的叶清声,肯定比硬啃油盐不进的岳铭要更有收获。
我可真棒,他暗自赞赏。
叶清声收拾好东西,笑容可掬地邀请杜洛瓦一同回家。
“杜洛瓦先生你住哪儿?我在附近租个宾馆。”
作为重要研究的受试者指定观察人,他的其余工作都被岳铭安排给了别的研究员,进入出差状态。
杜洛瓦余光瞄一眼岳铭,他好似毫不在意,已经披上白大褂,紧抿嘴角对着整墙电子白板的公式皱眉思索。
冰冷禁欲,高不可攀。
要不是身上湿透的衣服终于发挥作用,让他打了个喷嚏的话,一定会更像高岭之花。
温柔体贴的叶清声却好像并没发现岳铭正处于需要关心的时刻,一心扑在即将开展的重要工作上,闷头再三确认个人终端里的文件和手上的便携生理数据终端,已经快要走到电梯口了。
而看起来并不在意的岳铭在看到杜洛瓦还堵在门口没走的时候,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间谍先生简直要对岳博士心生怜惜了。
他忽然很想确定一件事,并且立刻诚实地执行了:“昨晚我们——这事儿就过去了?”
岳铭顿了顿:“不然呢?我以为这对你来说很平常,”
他的干脆让杜洛瓦悬着的心猛然落下。也是,一个心有所属的痴情人,忽然间遭遇一夜情,除了当做没发生过,还能怎么样呢?
很好,杜洛瓦想,正合我意,省了嘴皮子了。
灰色的眸子扫射过来,岳铭皱眉:“不要和叶清声分开太远,不走还在等什么?”
杜洛瓦忽然用让岳铭起鸡皮疙瘩的怜爱目光看着他,指指身上衣服:“晚工作一会儿宇宙不会爆炸的,先去洗澡换个衣服,再吃点感冒药……嗨,你专业的,我瞎操什么心呢!”
他拎起风衣甩在肩上,转身,高举手臂摇了摇,留给岳铭一个潇洒落拓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