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厚颜无耻，但杜洛瓦又受药效影响，很难分辨他是“不得不承认”还是在“骄傲地宣称”。

这样一想，岳铭竟连火都发不出来了，脸色憋得猪肝一般难看。

这时，门再次被打开，门口站着的正是刚刚进来的男生。

叶清声终于鼓足了勇气，大声道：

“学长，如果试验需要，我义不容辞！本来就是我的过错，我不能让你一个人——”

话没说完，岳铭霍然起身，大踏步走到门前，将他拉进屋。关门前还探身出去看了下，确认周围无人经过。

门“砰”地一声关上。

看到岳铭冷着脸，男生下意识道歉：“对不起学长……”

嗨，蠢得杜洛瓦都看不下去了：

“喂，小帅哥，你学长费尽心机为你开脱，你还大庭广众不打自招，是想气死他吗？”

男生羞愧地低头，脸色通红，低声嗫嚅：“……对不起……”

哇，原来天才科学家喜欢这类型的，干净纯情、羞耻心高，杜洛瓦想，难怪不对他动心了，简直是他的反面嘛。

果然不是自己魅力的问题。

不过，岳铭的软肋竟然是这样的性格。杜洛瓦望着不停道歉的叶清声，舔了舔唇。

察觉到他近乎实体化的目光，岳铭的面色更加难看，上前一步挡在他和叶清声中间，警告地看着他。

杜洛瓦“噗嗤”笑了，虽然四肢被拷，但他觉得，此刻自己是这间房里话语权最高的人。

因为恋爱中的人，哪怕是恋爱中的天才，都是傻瓜。

果然，恋爱只要不是自己谈，就太有意思了。

“干什么？小帅哥精贵到不给看吗？”他挑衅地望向岳铭：“正好，让他来给我做试验，我一定乖，乖，配，合。”

岳铭还没说什么，但叶清声急于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立刻放下手上托盘积极应道：“好的好的！”

“哎，这样多好。”杜洛瓦笑嘻嘻道：“我和小帅哥一起做试验，这才叫你情我愿，皆大欢喜。你是哪里来的王母娘娘，黑着脸在这儿棒打鸳鸯？”

叶清声向岳铭投去祈求的眼神，眼珠子湿漉漉乌溜溜，似乎让他也参与进来可以减轻毕生罪孽一般。

“……算了。”岳铭败下阵来，从旁边又拉了张椅子坐下，拉过悬浮屏，共享了一个副屏给叶清声，快速道：

“现在我们要给受试者提问测试他不能说谎的程度，判定药效影响的神经范围。问题我来写。如果用语太学术你就给我们的受试者好好翻译翻译。”

叶清声连连点头：“哦哦，好。”

趁着岳铭写问题的空档，杜洛瓦隔着桌子冲男生笑：“你好，我叫杜洛瓦。”

叶清声脸一红，忙起身鞠躬：“您好，我叫叶清声，是学——是岳博士的实验室助理，专攻脑机交互神经网络自适应理论，目前还在实习期。给您造成的不便，真的非常抱歉！我——”

“好了。”岳铭不悦地抬起头：“人家说一句，你要连祖宗十八代都报出来吗？”

叶清声脸色白了白，噤声，缓缓坐下：“……对不起。”

明明很关心，但就是无法好好说话，害的人家小男生战战兢兢，感情一点进展都没有。

真有意思。

杜洛瓦忍不住笑出声，下意识抬手要挡，手腕在坚硬的手铐上狠狠割了一下。

“嘶——”

岳铭眼皮都没抬，倒是叶清声立刻紧张地站起来：“怎么了杜洛瓦先生？”

“你们设备太硬了，硌的疼。”

小男生立刻流露出同情的神色：“是的，这台设备的设计不太人性化……学长，不能放开杜洛瓦先生吗？”

岳铭双手飞一般敲打着全息键盘：“在他签署合同前，不能放。”

“哈！”杜洛瓦讥笑道：“还说什么拷住我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终于说出真实目的了吧！”

叶清声眼中不忍更盛。他掏出一包纸巾，试探地看了岳铭一眼，见他专注写问卷根本没空理他们，才绕过桌子，在手铐脚铐和四肢的缝隙里塞上柔软的纸巾做缓冲。

“怎么样？”塞完最后的右脚腕，叶清声抬起头，小狗般湿漉漉的眼神望向杜洛瓦：“还疼吗？”

真是——太可爱了！杜洛瓦觉得自己封心锁爱的内心都要融化了。

想到自己将要利用他完成“邀月”计划，事后估计还要让他背不少锅，杜洛瓦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谢谢你，小叶博士。”他弯下腰，柔声道。

搔在脸上的蓝色发丝让叶清声涨红了脸，岳铭倏然抬头，厉声道：“清声！”

“在！”

“离他远点。”

“……哦。”

叶清声畏畏缩缩地回到自己座位上，岳铭示意他可以开始提问了。

“第一个问题。”叶清声指指自己身上白色的实验室白大褂：“请说，这件衣服是黑色的。”

杜洛瓦想着黑色，但说出口的却是：“这件衣服是白色的。”

叶清声重复：“请说，这是黑色的。”

杜洛瓦纠结地拧紧眉头：“这是h……白色的。”

“好的。”叶清声点点头，滑动屏幕：“第二个问题：爱德华·都铎是你的第几任男朋友？”

念完，杜洛瓦和叶清声同时“咦”了一声。

随即，杜洛瓦脱口而出：“是我初恋……不是，这和试验有关系吗？你们顶尖专业实验室能不能问点顶尖专业的问题？”

叶清声也疑惑地望向岳铭。

岳铭翘着二郎腿在悬浮屏上闲适地填下答案：

“要测定不能说谎的程度，当然要用平时你会本能选择说谎或逃避的问题来问，必然会有些冒犯，还请见谅。”

杜洛瓦从他平静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报复的意味。

叶清声了然地点点头：“哦……那第三个问题，你和他认识多久后——”他的脸猛然涨红：“就是，恩，那个……上，上……”

杜洛瓦：“上了他？”

“是上床啦！”叶清声脸红得几乎滴血：“学长！真的要问这种问题吗？！”

岳铭目光清正：“本能抵触程度必须要激起他的生理信号波动才能算有效提问。我对受试者了解有限，正常人平时在公共场合最抵触的，大概就是和性相关的话题。”

“第三天。”杜洛瓦笑着坦然道，身后的检测仪器一派平静：“另外，以防你们需要这个信息——我是下面那个。”

岳铭淡然道：“谢谢你的配合，但我们并不需要。”

他敲敲面色酡红的叶清声：“数据。”

“啊？啊！数据……数据很正常。”

也就是说，这些问话，并没有在杜洛瓦心中激起一丝波澜。

正常？正常就是不正常。

“看来，杜洛瓦先生与众不同，非常厚颜无耻风流成性沾花惹草见异思迁，这种程度的提问他根本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杜洛瓦“哇”一声：“不愧是博士，会的成语真多。”

岳铭不理他，一键删除刚刚写了满屏的提问，迅速打出一行新的，同步到叶清声的副屏上。

“啊。”叶清声打起精神：“杜洛瓦先生，您与爱德华·都铎先生的恋爱经过，请详细说说。”

游刃有余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凝固。

作为一个间谍，杜洛瓦有着专业的抗测谎仪能力，但在beta药剂的作用下，身体诚实得容不下任何技巧。

心跳加速、血液上涌、血压增高、面色涨红，额头冒出汗来。

他不想回答。

他拼命忍耐着。

像和他作对似的，身后一直平静的检测仪器忽然报警声大作，各种指标飙升，“滴滴滴滴”响个不停！

而他的四肢也开始抽搐痉挛，带着身下椅子在地面咯咯作响地移动。

仿佛有两根钢针钻进太阳穴，在大脑里兴风作浪！和说出实话的本能越是抵抗，意识便越是模糊。

杜洛瓦迷迷糊糊地想：这药果真会让人抽疯……岳铭倒没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