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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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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云州运送茶叶进入大徵的商道上,风光总是四时各有不同。因为常常行走于两地之间,茶叶贸易频繁,故而大徵的茶商们在这商道附近多留有自己的府邸。

翟山遥依旧蒙着一层薄薄的面纱,露出一双见世人皆苦,见众生皆可怜的慈悲的眼睛,那平静的眼波之下,蕴藏着难为人所探查的汹涌和浩瀚。

她静静站在院中,手持着一柄刻花铜勺,正在细细浇灌着园中的一株木芙蓉。淡淡的粉色的花朵顺着枝蔓垂了下来,倒像是在她的发髻上簪住一般。

她的身后,是大徵最大的茶商楼昺。

“涂九希望,事成之后,我们能依然按照兴和二年的价格上浮二成收购溪因茶。他的口气倒是挺大。”

翟山遥并不回头,将手中的铜勺递给一旁的楼昺,又伸出了手,楼昺见状将手中的剪刀递给她,她轻轻揽下发髻后的那根枝蔓,将上面的花朵剪了下来。

“无妨。”她云淡风轻,“柳博新派来跟着的那个督军,叫什么名字?”

“兵部来的,叫沈新同,是兴和三年及第的,还没来得及安排职位,柳博新应该是想等这次云州事了之后再给他安排。”

“赵安勇到后,找个机会,把账册送给这个沈新同。”

“可是,这账册……”楼昺心下清楚,涂九在他们的帮扶下坐上云州茶商行的头把交椅之后,自恃羽翼渐丰,两年前就已将他们埋在他身边的人全部换了一遍,那账册的内容还停留在两年前。

“真假不重要。况且,前几年的账目不都是真的吗?缺个两年有什么要紧。”翟山遥继续修剪花枝。

她从小跟着翟青玄和宇文珈持长大,帝王心术,真真假假,她再了解不过。自大端的太祖皇帝过世后,虽为淮、章二王留下了保命符,但先帝如何能留得住这二王在卧榻之侧?故而先帝一直秘密着人寻找已经不知所踪的“太祖亲信”和随之消失的“密函信物”,如今先帝早已亡故,这登基四年的新皇帝,对这两位叔叔心中怕是除了忌惮更无其他。只不过太祖皇帝最为宠爱的淮王一直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章王又一直体弱多病子嗣凋零,所以才迟迟未有动作而已。

“淮王那个老家伙,最近缺钱了吧。”

“原本今年涂九要给的,尚且差了三成。”

“那就找人,给淮王送一些去,他要养兵,用得着这些。”楼昺看不到翟山遥脸上的表情,直到她缓缓的回过头,眼中盛着笑意,仿佛是清风拂过水面掀起的涟漪,但纵然如此,她也美的让所有见过的人惊心动魄。她将一把剪下的花枝递给楼昺——“去找个花瓶插起来。”

楼昺接过那一把木芙蓉,又望了望身边的这棵开满花的树,只是不多会儿的功夫,旁逸斜出的枝条就被修剪的整整齐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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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马劳顿,庆城距离云州和平定县到云州的距离本就差不多,只不过沈新同从庆城出发,一路官道畅通无阻,朝野上下大大小小又都知道这沈新同是柳博新的人,故而他的路要比赵安勇好走许多,因而先一天到达了云州的驻军衙门。

统兵并不敢怠慢这位尚未正式任职的“督军”,地方上的小官员在察言观色方面比起朝廷中的那些大吏们也是丝毫不逊色。

有刚刚进入驻军衙门的小兵并不清楚统兵大人为何对这位“督军”如此鞍前马后敬畏有加,也只得到浸淫军中多年的“老兵头”一句,“你个生瓜蛋子懂什么,这是柳侍郎的人。”

“柳侍郎?不过一个礼部的侍郎而已,也有这么大的本事么?况且,照理,咱们也该兵部管吧?”

“什么礼部兵部,嘉兴三年,柳侍郎在礼部试中拔得头筹,得了先帝的恩典,主政礼部多年,尤其是管着这‘礼部试’,这些年朝野上下的官员哪个不是‘礼部试’考出来的?我朝自那年商州大败以来,一直重文轻武,哪像咱们这些,识不得几个字的苦出身,只能在这儿出点苦力气。”

“那他怎么这么多年还是个‘侍郎’?”

“你可知他爹是当今的柳相?据说柳相当年为了避嫌,才主动和先帝提及柳博新一生最高只能做‘侍郎’。”老兵说着,或许是因为自己在小兵面前显出了自己的为人所不及的才学,又或许是感叹这真真假假的朝廷“密辛”,脸上浮现出自豪又酸涩的表情。他叹了一句,“总之,我们这些人,小心做事,不要得罪,安安稳稳的送神就好了。”

赵安勇并非不知道此去云州,并不是一门好的差事。只不过自元煜将军被诛,他被贬至平定县以来,他一直处在一种矛盾的状态之中——一面,他深知元煜将军为人,不该有此等惨烈的下场,另一面,他一生戎马倥偬,对于胜仗的渴望早已融入到骨血之中。赋闲四载,日子清贫,骨血之中对于明君圣主的忠诚再一次被唤醒,他期待有朝一日能够重返战场,能够重新为大端赢得战事的胜利,一雪议和赔款之耻,也为自己赢得身前身后的美名。

然而,这样的想法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逐渐幻灭,他眼睁睁看着商州的驻军将军换成了从未打过仗的皇帝的亲信曲之霖,从此也日渐消沉了起来——直到,圣旨降临到平定县的那天。

到达云州时已经是傍晚,前一日要为沈新同接风洗尘时,沈新同直言要等指挥使大人一起——然而刚刚进入驻军衙门,赵安勇就谢绝了统兵总管的“美意”。

“朝廷命我来‘剿寇’,茶寇一日不剿,我等同侪理应枕戈待旦,岂有纵情吃喝之理。”或许是因为他本就出身于军中,心中只有“成王败寇”“忠君事主”的想法,并不晓得这官场之中要和光同尘的道理,又或许是他报国心切,察言观色的本事却显得并不如一些军中的老兵,这一番话说出来,统兵总管面上尚且过得去,一旁的沈新同脸色却不那么好看了。

但饶是如此,沈新同身上多少有一些“觉悟”在的,他正色道:“赵大人所言甚是,我等自是要为圣上分忧,如今茶寇未清,霍乱一方百姓,身为朝廷命官,这些繁文缛节自当免了才是”。

“好一出‘将相和’。”驻军衙门里的管事的不禁腹诽,但表面上也只得应承着。

这初到云州的第一天,以赵安勇、沈新同以及驻军衙门主事的总管们一起讨论治理茶寇之法直至夜深做结。沈新同等人散去之后,赵安勇独自回到房中,他觉得,作乱的茶寇不过是散兵游勇,流民落草最为好办,大多是迫于生计罢了。他当即在心下制定了治理方案。

这一夜,和他投军以来的无数个日夜那样的相似,又那样的不同。他背对着门,摇曳的灯光映照在他已经染了雪色的鬓角,岁月的利刃在他的脸上雕刻出一道又一道的沟壑。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些个夜里,在北境商州,他和元煜将军以及那些兄弟们一起通宵达旦的场景。

只是才几年的时光而已,一切就都不一样了。秋夜的风如此寒凉,透过窗子吹了进来,他回过头,身后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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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妃的生辰宴在即,皇城之中,那座听风楼,仍然没有要完工的意思。饶是工部再精打细算,户部却也再凑不出更多的银钱来,但柳博新管不得这些,这楼是建给瑾妃的,更是建给皇上的,皇上说了要在瑾妃生辰宴之时竣工,就得在瑾妃生辰宴时竣工,只可提前,绝无推后之理。

此刻的福宁殿中,气氛并不那么好,饶是外面日光正好,殿内却也阴气森森。

“云州府茶寇作乱,今年的茶税尚且差了五万两,朝廷派去剿寇,兵部也支走了二万两。”这时候是定不能说出内廷的开支比去年甚至增加了一成五的,祝与中在户部尚书这个位置上干了多年,就算是有八个脑袋,他也不能由着自己的嘴巴说出半分皇帝挥霍无度的话,为今之计,只有把建楼没钱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云州府,丢给兵部,反正让这大殿之上正襟危坐的皇帝最为头疼的,就是云州府,他这样说,左右也赖不到自己的头上。

他说毕,趁着抬头的功夫,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柳博新——柳博新垂着眼睛,看不出半点神情。

“云州,怎么样了?”皇帝慢慢悠悠,说了这么一句。

“赵安勇已于三日前抵达云州府,遵照陛下的意思,兵部派了沈新同也一同前往,也已经到了。”

眼下云州剿寇要紧,茶寇不清,云州的税就会一直缺着,兵部支走的这些钱是不可动的,但楼是一定要建的,不能误了“吉时”,钱从哪里来?一时间,殿内陷入了寂静。

一直垂着眼睛的柳博新,在这一刻抬起了双眼,“自兴和元年陛下登基以来,日日忧心国事,我朝自开国以来水患频发,这才建了这听风楼用以祈愿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司天监曾断言,于东南角起高楼,可保大端基业长青,如今云州茶寇作乱,东陵又有水患,可见楼一日不成,祸患一日不清。”

他顿了顿,继续正色道:“故而,应以举国上下之力,助听风楼早日建成。自太祖皇帝以来,朝廷藏富于民,青州、浅水、东陵,富贾云集,如今理应为陛下分忧,为社稷谋福才是。”

殿上的皇帝看了柳博新一眼,眼神中掠过一丝赞许。快要到午时,他忽然觉得有些疲惫,道:“百姓疾苦,朕心甚忧。若富贾愿为朕分忧,实乃大端之幸,百姓之福。”

午时的阳光从门窗的缝隙中直射了进来,显得这秋日的福宁殿越发的森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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