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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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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庆城的日子久了,我偶尔会想起幼时在北境的时光。庆城的冬天温暖,从未见过雪色,以至辞盈每每听到母亲念叨“下雪”时,还要嚷嚷为什么自己没有和作为哥哥的我不能一起在商州长大,一起看过大雪覆盖过的北境。

那时的父亲尚在看书,听到她这样天真的发问,便放下书本,问:“盈儿想要去商州吗?”

那神情和语气,总让我回想起北境的春天,冰雪消融的春天。

那时的辞盈发出一声清脆的“嗯!”惹得一旁的母亲发笑。那时的母亲正在学着城中时兴的人家,采买了许多羊毛,进入腊月时,全家人都用上了新的羊毛织就的被褥——母亲打趣到,以往在北境,冬天再冷时,用的也是棉花织就的被褥,如今到了庆城,竟能用上羊毛褥子,价钱倒是比棉花还要便宜许多。

对她而言,如此这般的岁月便是最好的了,如果,如果不用打仗的话。

自从父亲离开北境,文帝派了皇子绪前往北境驻扎。这几年因为两国休战,北境的民生也逐渐好了起来,时隔多年之后重启了边民互市。彼时皇子绪不过二十岁,因着这老天赠来的赫赫之功,在北境,在朝野上下竟也积下了不少美名。

这一年的岁末,一场风寒让皇帝三天未能上朝。这一场风寒并没有那么让人乐观,因为在这一年,朝廷宣布改年号为“景熙”。

前线回来探亲的副将赵安勇,深夜里叩开了元家的大门。他走时已经是后半夜,那一夜的云层厚的很,启明星藏在云层的后面,隐隐绰绰。

他带来的消息并不那么好。大徵的探子时常出没在北境,近一年出没的更加频繁。前线的探子回报,大徵的粮道不日前开始频繁往来,翟青玄已经连续几日未在顺都府邸现身,恐怕已经出发前往黄平——黄平,隔着荆水与商州相望。

“这些消息,皇子殿下有何反应?”父亲问出口。

“皇子他,并无反应。”赵安勇说,“您在朝中,应该知道皇子驻扎在北境的这些年,朝中对他的评价。两国边境交战多年,老百姓早已厌战,渴望能过正常的日子。您走之后,北境都在传,是皇子他为老百姓争到了这不用打仗的光景。”

“刚开始的几年,北境的军事操练还是和以前一样,这几年……想必您也知道了。和平日久,日子过的还不错,又得到翟青玄抱恙的消息,皇子就放松了警惕,甚至……甚至裁撤了用于前线打探消息的军费,我们的很多兄弟不得已从大徵境内撤出,,对于大徵和翟青玄的动向,再不能向您在军中时那样了若指掌了。”

自到庆城后,父亲一直恪守着一个臣子的本分,再也没有去过北境。只是他在北境驻扎多年,纵然人不在军中,北境的风吹草动也总是能穿过广阔的国土,到达他的耳边。他就这样,主动地,或者,被动地,仍然观察着北境的一举一动。而他当然也知道,在那看似和平的水面下,河对岸的人也从未放弃过对此岸的觊觎。

只是即便这样,他也不能做什么。他无军权在手,甚至他因为洞悉皇帝派皇子绪在北境驻扎的原因,亦惮于皇帝和皇子绪之间的父子关系,万不能在朝堂上展露半分对北境战事的关心,更遑论能够向皇帝进言了。

战争,或许很快就要来了。

景熙元年,临近年关,母亲正在家中和厨子一起置办着过年要用的物件——那段时间天气很好,腌制的猪肉、鸡、鸭满满的晒满了后院。

来客送来一只火腿,据厨子说是庆城难得的佳品,可以生食。没过多久,那只火腿便少了一大半。母亲誓要整顿内院这不良的风气,直到辞盈因为偷食过多请了大夫,这桩案子才不攻自破。等到她几副汤剂下肚,稍稍好些时,我才在自己的枕下,发现她仔细包好的一块块用小刀割的犬牙交错的火腿。

“哥哥。你吃。”我常常想起她对我说这话的表情——蜜饯儿也好,火腿也罢,她总是有什么,就给我什么。

大端的官员,会在过年前休沐半个月。这一年的除夕,又逢辞盈八岁的生辰,全家人都在用心准备着这个节日。季先生昨日去了蓝羽姑娘那里,原本以为今日也是和蓝姑娘一道过除夕,却在晌午时分回到了府中。

那时他忽然提议,今日是辞盈的生辰,要送给她一副画作为礼物。

辞盈听了觉得很高兴,便在院中四处找到能够作画的地点。父亲和母亲虽然心生疑惑,但倒也很快开始准备。

我问他,“先生可是认真的?”

“自然。”他坦言,“不用准备,让尘,过会儿来找我取便好。”

数年的相处,我自然知道,季先生是天下一等一的潇洒人,却也有着自己独特的脾性。虽然他书画乃是当朝第一,却也从不为人作画,尤其是书画这些平常生活,这是他向来最为不屑的事情。

我们终于在府中一棵数年的辛夷木前,得到了这幅珍贵的,可以说是举世无双的画像。

停笔之前,他忽然唤住我的名字,“让尘,你过来。”

我便走过去,看着他在案前所画的这幅画。

我们身后的枝干凋零的辛夷木,在这纸上,却开满了花朵。这画中,是我们家中最平静的日常,像是从我们生活的某一天中截取下来的一般。

他把笔递给我,道,“来,考考你。”

我知道,他示意我,将我的兄长正恭的画像,加上去。

我看了看他,又望着眼前的父母,提起笔,完成了画像。

傍晚时分,在府中,季先生看着那幅画,哭笑不得——因为那幅画上,除了我的父亲、母亲、辞盈以及我的兄长,还有正在教我书画的他。

第二天早晨,用过早饭,季先生叫我去他房中,与我作别。我才知他已然与蓝羽姑娘分别,个中缘由,他并未向我陈明。

他言及,他能够教我的并不多,我虽是他的学生,但更是他的朋友,也曾有瞬时,把我当成自己的孩子。如今我已十六岁,能够看到我继承了他半生的学问,他深感安慰。

“让尘,我要继续我的游历,或许他日有缘,能够再相逢。”言毕,他从怀中拿出一把匕首,交到我的手里。

“你身体有疾,不宜行刀兵之事。这把龙鳞,赠与你,若有不测,以备防身。”

我虽万般不舍,但已知道不能够将他留下。八岁那年,他忽然的来到庆城,成为我的授业恩师,好像是命运给予我的礼物。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淡青色的长袍从素色羽煅斗篷中露了出来,八年,他业已三十过半,其形容仍然如初见般,清朗隽秀,身姿卓然。仿佛从未改变。

景熙二年,皇帝的病况加重。边境传来消息,翟青玄亲自挂帅,带领二十万的军队陈兵荆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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