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宇舟无奈叹气，“你先去洗澡吧，我需要冷静。”

心中盘算，等贺野一洗澡，他就趴在沙发上不下来，贺野总不能把他给抠下来吧？那贺野就只能睡床了。

只要从一点一滴的小事开始隔离，很快就能恢复正常的社交距离。

白宇舟眸子失去光泽。

那才是他们应该有的距离，整个假期的亲密是不正常的。

-

贺野被白宇舟激光一样的冷厉眼神赶到浴室。

他怕再不走，会被激光劈成两半。

无精打采的拉开门，一个超大浴缸把他吓精神了。

能够容纳两个人的白色浴缸里，放满了恒温的热水，花瓣漂浮在水面上，格外扎眼。

花瓣浴……只在电视里看到过。

贺野嘴角抽了抽，心脏也跟着抽了抽。

这都是为了跟那个女生共度良宵准备的？

谁爱洗谁洗。

贺野拔腿走出浴室，只见白宇舟正在给沙发铺被子。

本就抽疼的心脏又被打了一闷棍。

看来舟舟是真的不准备跟他一起睡。

贺野烦躁了抓了把头发。

白宇舟似有所感，突然回头：“怎么还不洗？”

贺野狠狠地睨了一眼浴室，眼神充满控诉。

白宇舟皱着眉走过来，见到浴室后，深吸一口气。

贺野见他低着头，前发微微颤动，耳尖涨红，恨不得原地打洞逃跑的样子。

心情缓和了些。

浴缸应该不是舟舟准备的，哪有人被自己准备的东西吓一跳的。

贺野改变主意，当场脱衣服洗澡，准备试试这个花瓣浴缸。

白宇舟拧着眉：“不喜欢可以不用。”

“为什么不用？”洗完身子的贺野舒舒服服的躺进浴缸，柔声说，“你喜欢的人用不上，给喜欢你的人用一下可以吗？”

贺野知道自己这话有点带刺，尽管放柔了声音，白宇舟还是比想象中的反应大的多，脸色苍白，仿佛刚才涨红了脸的人不是他，整个人拿出了对待外人的那种冰山态度。

“别再开我玩笑。”

白宇舟啪的一声狠狠拉上门。

贺野捏紧浴缸边缘，心里扇了自己一巴掌。

他又没掌握好分寸，惹舟舟生气了。

他把整个人埋进水里，渴望用窒息感淹没掉胸中的郁闷。

他今天的状态很不对，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吃醋，他知道舟舟说的话都是对的，好兄弟有喜欢的人了不应该高兴吗？

可是，他真的高兴不起来。

他是不是太自私了。

贺野把头伸出来，新鲜空气让他恢复活力。

不，他不是不想让舟舟谈恋爱，只是……暂时不行。

在自己成为舟舟心中最重要的人之前……不行。

等他成为舟舟最重要的人以后，应该就能坦然接受他喜欢女生了，只要那个女生的地位不超过他。

贺野隐隐感觉他在自我欺骗，但想不出更好的解释。

可现在，别说成为最重要的人了，舟舟碰都不让他碰。

贺野把烦乱的脑袋扎进水里。

-

白宇舟蜷缩在沙发里，发誓天塌下来都不挪窝。

浴室传来一声惊叫，白宇舟咻的一下蹦起来。

发过的誓消失的无影无踪，白宇舟火急火燎离开沙发。

摔了？

跑进浴室一看，贺野整个人沉在浴缸里，捂着腿颤抖着。

白宇舟慌了，用力把湿漉漉的贺野抱起来，顾不上衣服全被弄湿，花瓣都粘在了身上。

他紧张地抱着比自己大只很多的贺野，检查他的身子。

“怎么了？摔哪了？”

贺野眯着眼喘息，一副痛苦的神色。

“我……抽筋了。”

“抽筋？”白宇舟毫不犹豫的揉搓贺野在水中的小腿。

“这里吗？”

“嗯。”贺野一瞬不移的看着白宇舟，看他湿掉的衣服下面若隐若现的肌肉，还有他胳膊上黏着的花瓣。

白宇舟认真的按摩贺野的小腿，帮他缓解痛苦。

“这里吗？”

“上、上面一点。”

“这里？”

白宇舟专心寻找贺野受伤的地方，可不管怎么按摩贺野一点也没有好转。

白宇舟皱着眉把人捞出来。

“还能走吗？先到床上去休息。”

“嗯。”

贺野任白宇舟驾着，乖巧的依附在他身上。

白宇舟帮贺野擦干身子，贺野明明有手可以活动，却像个无法自理的孩子一样听话。

贺野喃喃：“你身上湿了。”

白宇舟严肃的像个老师：“没事，衣服吹一下就干了，还疼吗？”

贺野咽了口口水，移开视线：“……疼。”

白宇舟啧了一声，把贺野架起来搬到床上。

贺野老老实实的平躺着，抓着白宇舟的手不放。

白宇舟看贺野神色恢复正常，吊着的心放了下去。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正面对着全.裸的贺野，不自在的扭过头，拉过被子盖住他的重要部位。

“休息一下应该就好了。”

贺野：“嗯。”

白宇舟坐在床边等了一会儿，贺野一直拉着他的手不放，好像一个生病了不想家长走的小孩一样。

掌心传来的温度令人焦躁，也令人留恋，白宇舟害怕自己沉迷于这种热度，不停的用脚刮地毯。

抽筋而已没这么严重吧？

而且，明明才打定主意不再亲密的，怎么又牵上手了！

白宇舟懊悔的踢着地毯，催促般又问了一句：“现在舒服点了吗？”

贺野动了动腿，又开始皱眉头。

“可能好不了了。”

“啊？”白宇舟跳起来检查他的腿，“不会是病了吧？抽筋不会这么严重的。”

贺野声音飘忽：“可能是病了吧。”

白宇舟还没见过用词这么不确定的贺野，贺野是个很果断的人，不管什么情况下都不犹豫，现在这样，一定是很不舒服。

白宇舟直接抓起床头的座机，不料刚才还病恹恹的贺野猛地直起身子，一把抢过电话。

“你……做什么？”

“喊医生来，万一你的腿有什么事怎么办？”

白宇舟表情严肃，宛如一个冷面无情的医生。

贺野不肯把手中的电话还给他，解释道：“我知道这是什么毛病，不用喊医生。”

白宇舟福至心灵，察觉到一丝异常，贺野该不会是……装病吧？

贺野接着解释：“我这是……低钾症，今天一天没吃饭，又泡热水澡，所以突然站不起来了，休息一晚上就没事了，不用喊医生了。”

白宇舟双臂环胸，狐疑地看着他：“哦？低钾症，我怎么没听说你有这个病？”

贺野挪开视线：“以前跟你都是一个星期见一次，发作的时候你也不知道啊。”

本来信誓旦旦想说“你骗人”的白宇舟哑了火，光亮的眸子暗淡下去。

确实，他不知道贺野的地方太多了。

他又想到了爷爷的话。

——贺野曾经被同性恋霸凌。

——贺野曾经被人打到整条腿都充血。

万一真的是后遗症呢？那么小的小孩受这么多苦……

白宇舟“哦”了一声，坐回床边，轻手轻脚地按摩贺野的小腿。

“多按按会好点吗？疼就告诉我。”

-

贺野盯着白宇舟垂下的发丝，骗人的愧疚感怎么都按不下去，他有些后悔一时冲动用装病来博关注，因为实在没想到舟舟这么温柔。

语调柔的像在照顾一个幼儿园的小孩，动作轻的像怕小泥人给捏碎了一样。

贺野捏了把床单，克制住把人搂到怀里的冲动。

这样温柔的舟舟，想要抱着睡。

-

白宇舟悉心照料了一会儿，看贺野似乎也没那么疼，给他盖好被子就躺回沙发。

伤的再重也不能一起睡。

已经决定的事，就要贯彻到底！禁止亲密！

“咳咳，”贺野咳的骇人，“舟舟，我好渴，够不到水。”

白宇舟爬起来，倒上热水，把水杯递过去的时候，想起来他不喜欢温度太高，回过身加上凉水。

“坐起来自己喝。”

贺野接过水杯咕咚咕咚一口喝完。

白宇舟再次回到沙发，刚躺下——

“舟舟，我够不到纸。”

白宇舟爬起来，把桌上的抽纸摆到贺野的床头柜上，抽出几张塞进他手里。

走的时候，害怕贺野够不到垃圾桶，把垃圾桶给挪到床边。

白宇舟再次回到沙发，这次还没躺下——

“舟舟，我”

白宇舟螃蟹走路一样，快步移动到贺野身边，声音染着怒火的颜色。

“您还有什么事儿？一次说完？”

贺野直视白宇舟，眼珠子似沉在水潭里的黑色宝石，闪着光又看不分明。

“要不，你就睡在我旁边，这样就不用走来走去了？”

-

漫长的沉默在两人狭窄的距离间膨胀。

贺野看舟舟这冷到刚从北极探险回来的眼神，就知道自己又踩雷了。

自己好不容易攒的好感度分不会一天全给扣完吧？

不想被舟舟讨厌，贺野有些慌乱的解释：“这个床有两米宽，两个人睡应该碰不到的，你睡沙发不舒服，明天起来会腰疼。”

白宇舟还是没反应。

舟舟可以骂他，可以喊他滚，贺野都习以为常，可是沉默的舟舟真的让人心慌。

贺野只好彻底放弃一起睡的想法。

他不再打趣，沉声：“你睡床，我睡沙发。”

贺野不准备再装病，准备下床换位置。

还没起身，白宇舟把他一把按下去，贺野的头摔进柔软的枕头。

“病人不要乱动。”

白宇舟一路低着头把沙发上的被子搬上床，从另一面爬上床，睡在床的边缘，背对贺野，一言不发。

-

贺野侧头看他的背影，沉浸在惊讶中，半天回不过神。

舟舟真的睡在自己旁边了？

贺野笑了，嘴角克制不住的上扬，眼睛控制不住的变弯。

他撑起头，就这么看着舟舟的后脑勺。

舟舟真好看，背影也这么好看。

啪。

舟舟把灯灭了。

贺野心有余悸的收回视线。

舟舟该不会背后长眼睛了吧？

-

白宇舟闭着眼睛，心烦意乱。

他睡在床的边缘，再一点点就会掉下去的程度。

他终究是没控制住自己，明明决定不再一起睡，可是一旦有了“病了没办法”这个借口，他没能忍住诱惑，还是躺了上来。

虽然两个人中间隔了十万八千里，白宇舟却依然像是躺在他怀里那样心热。

时间安安静静的流逝，白宇舟在心中默默数数，3000、3001。

睡不着，他失眠了。

当数到3012的时候，他被大手一捞，从床沿捞到了床中央。

白宇舟呼吸瞬间暂停，他没敢出声、没敢睁开眼睛，就这么静静的任那双大手搂着。

贺野的手臂圈住他的腰，将他搂在怀里。

白宇舟的心咚咚咚直跳，死死控制住颤抖的眼皮，努力保持均匀的呼吸。

这个怀抱真的很让人安心。

就当今天真的睡着了，从明天开始再远离！白宇舟没出息的想。

时间继续安静流逝，白宇舟在心中默默数数，5000、5001。

贺野这是准备抱一晚上吗？

刚这么想，贺野就跟会读心术一样放开了他。

白宇舟竟然有点失落。

床往里陷落，是贺野下床的动静。

就知道腿疼是装的！这不是能走吗！白宇舟心中暗骂。

听见脚步声走远，白宇舟悄悄睁开眼睛。

房间很黑，用眼缝悄悄的看一下不会被发现。

贺野在房里走来走去，一会望着天花板一会盯着脚下的地毯，看得出来他心情很差。

突然，贺野在玫瑰花前停下步子，像个小孩一样把花摘了扔进垃圾桶。

白宇舟心尖一颤，贺野好像真的很讨厌他有喜欢的女生。

但是很快，贺野又把花从垃圾桶里捡出来摆回原位。

白宇舟替他感到心酸，他是怕被自己发现吧？

其实生气可以直接告诉他的，他远离贺野不是因为贺野对自己说了几句生气的话。

贺野转了一圈走回床上，白宇舟闭上眼睛继续装睡，却迟迟没有等来床垫陷落的动静。

熟悉的掌心温度抚上额头，白宇舟感到自己的前发被轻轻撩了起来，然后，贺野的额头温柔的碰上了他的。

白宇舟不知道身体是不是颤抖了一下。

正心慌装睡有没有被发现，却听见贺野喃喃自语：“你喜欢的人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