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宇舟跟着贺野来到室外。

顺着山间小路往上，眼前豁然开朗，这里竟然有一片室外温泉。

一个个分散的池子，有的在树下，有的在高耸的大石头下。

贺野选了一个被石头挡住的池子，在这个地势可以看见上山的人，上山的人却看不见他们。

贺野很满意：“就这吧，这个点没人来。”

白宇舟这回没矫情，二话不说脱了往池子里滑。

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羞耻，温泉的颜色是茶褐色，身子隐藏在下面，隐隐约约，看不大清楚。

新鲜感窜了羞耻心的位，白宇舟像好奇的小鸭子，在水里划拉了两下。

温热感沁入毛孔，太解压了，五官跟着松弛下来。

“贺野，快来看！”白宇舟双眼放光，他的手往背后伸，摸找贺野的胳膊，“那边在冒泡？”

哗啦，水流冲了身，他眯了眯眼。

贺野突然抱住他，从正面，皮肤贴着皮肤，结结实实地钳住他。

白宇舟胳膊在空中举着，僵硬的像个木雕，他双目失神，茫然无措。

贺野的下巴压上他的肩膀，手牢牢环住他的腰，水下的大腿紧紧的贴着他的。

皮肤相贴的温度比温泉水要热，一直热到血液里，热到心脏里。

白宇舟五官皱在一起，在空中颤抖的手指捏成拳，恨不得给贺野的背锤出一万个陨石坑。

他耳朵爆红，确定是气的。

“特么的，谁允许你抱我了！”

贺野把头从他肩膀上抬起来，看到他脸上的颜色，笑眯眯地问：“你当时救我的时候是这么抱着我不？”

白宇舟脑子一懵，没想到贺野会提那么久远的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谁救人是这么个姿势啊！

白宇舟猛蹬贺野两脚，想把他赶走，可惜水下根本使不上力，脚一滑失去平衡，反倒牢牢抓住贺野的肩膀，把他往自己身上拽了拽。

贺野：“水性退步了，舟舟。”

白宇舟死捏贺野的肉，一言不发。

丢人。

贺野烫人的视线逼着他抬头，一抬头就后悔。

太近了，是一偏头就可以亲上去的距离。

白宇舟咽了口口水。

明明在水里，嘴唇却很干涸，想亲。

*

此情此景跟三年前还真有点像。

那是一个深夜，他发现了在湖里溺水的贺野，就跳下去把他捞了上来。

他确定贺野不记得过程，当时的贺野已经半昏迷了。

白宇舟叫救护车把人送到医院，一直陪床到他醒来。

然后，他们交换了电话号码，顺理成章成了好朋友，周末约出来打篮球、吃饭。

他们是本不该有交集的两路人。

白宇舟在昂贵的私立国际学校读书，从小到大的课程体系跟一般学校不同，他从没想过自己会上国内的大学。

贺野则在省重点的公立高中念书，他也从没想过会跟私立国际学校的人有什么接触。

白宇舟捧着贺野的脸，视线凝聚在这张脸上。

思维像断线的风筝，逐渐跑偏。

特么的，就为了跟你上同一所大学，补课、补课、补课，从小学语文补起！

高考真特么的难。

越想越气，白宇舟把贺野的脸捏变了形。

贺野的嘴巴被挤成了长条，但他一点也不气，伸手戳舟舟在水下的腰窝。

“啊。”

白宇舟发出浅浅的呻|吟，略显慌乱，好像做坏事的人是他似的。

贺野抱着他，在水里扑腾了两下，两个人的头发全湿了。

贺野的笑意毫无收敛，还在捉弄他：“到底怎么把我救上来的，今天不说清楚，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本以为容易害羞的舟舟会敷衍他两句，谁知道今天的舟舟倒是硬气。

“谁怕谁，有本事别松手。”

白宇舟把头一偏。

不能惯着！

就这么抱了一会儿，贺野这个大直男都都尴尬了，难得一见的红了耳尖。

他一把松开白宇舟，背过身找地方休息。

“咕噜咕噜。”

白宇舟呛了两口水。

一下子失去依靠，差点没溺水。

被喜欢的人抱了这么久，身上早麻了，白宇舟软的像棉花糖，没有一点力气。

等他扑腾起来，再游到贺野身边，愣是比跑了一场马拉松还累。

*

两个人就这么在水里肩并肩坐着。

奇怪，刚才贴那么近都没觉得怎样。

刚一分开，羞耻心就上来了，脚麻，腿麻，身上痒。

白宇舟闭眼，扯耳朵，默念12345。

冥想！正念！排除杂念！

“你最近很奇怪。”

贺野声音沉沉，谈正事的腔调。

白宇舟不以为意：“哪奇怪了？”

温泉水泡的他浑身懒洋洋，完全没有戒备，像只困倦的猫。

“自从刘坊说了‘怎样鉴gay’以后，你就开始反常。”

贺野神色如常，口气像说一件不相干的八卦。

蓦地，他凝视白宇舟，漆黑的瞳孔像一张鉴谎镜，一照就看出谁在说谎。

“那天刘坊说的你好像全中了。”

白宇舟花了一点时间理解这句话。

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他懵了。

贺野：“脸红、逃跑，就像你刚才那样。”

白宇舟彻底理解了。

——贺野怀疑他是gay。

咚。

脑袋炸了个洞，头晕目眩。

白宇舟大口喘气，如同真的溺水。明明十分努力，却吸不上来气。

“我不懂你的意思。”

白宇舟撒谎。

他嘴唇颤抖，这份抖动往下蔓延，直至脚尖。

往外挪了一些，逃，逃到哪都行，他不想面对接下来的事，被审判，被辱骂，被赶走。

贺野一把拉过他。

水里打滑，白宇舟差点背朝下砸进水面。

但是贺野没让他摔着，搂着他，反手把他按在石壁上，动作幅度很大，荡起哗啦啦的水流，冲刷两人的身体。

贺野用手垫着他的脑袋，怕他被石头硌疼。

白宇舟低头。

好家伙，这是温泉壁咚？

白宇舟咬舌头。

你特么的，贺野这是在审犯人，这个时候还特么的满脑子黄色废料！

白宇舟你清醒一点！

他用力拍打水面，激起很高的水花，手掌生疼。

但是……这个姿势真的好怪。

白宇舟被贺野牢牢的禁锢在身体之下，裸着的二人，水面之上的皮肤一览无遗，水面之下的身体影影绰绰。

贺野皱眉：“你好紧张。”

白宇舟连一句“谁特么的紧张了”都反驳不出来，他是真的紧张。

白宇舟握拳，决心耍赖到底。

“我不是！”声音很大。

贺野挑眉，上下扫视他的脸，“哦？”

不是什么？

这一声反问击溃了白宇舟纸老虎一样的脆弱防线，贺野凭什么相信他，他本来就一直在骗人。

白宇舟眼眶红红，死死咬着下唇，仿佛一个被严刑拷打的俘虏，坚决不许自己招供。

贺野慌了，收起盘问的眼神，浑身卸了力，赶紧把舟舟搂进怀里。

揪心，他只是看舟舟慌乱的样子很可爱，想逗他一下，没想到他这么大的反应。

贺野柔声：“我只是想问，你是不是担心被别人误会成gay？”

白宇舟埋头在贺野的肩膀上。

贺野看他一言不发，很慌：“我没有别的意思。”

白宇舟仍是不说话。

贺野更慌了，紧紧抱着他，想要把他揉进身体里，融为一体就能知道舟舟在想什么了。

白宇舟：……

被“误会”成gay是什么意思？

白宇舟抬头，憨憨的：“我不是gay。”

贺野看他出声，松了口气，捧着他的脸，拇指磨刮他的鼻子。

“傻子，这我知道。”

“哦。”

“你以为我说你是gay？”

不然呢？

白宇舟皱眉，烦躁的推他。

没事儿别乱吓人。

很容易猝死。

贺野不许他推，两人闹腾着，贺野脚一滑，把白宇舟整个按进了水面。

“呜……”

水花四溅。

贺野把人捞上来，可以呼吸了。

但是两个人的身体在水里贴的紧紧的，大腿互相缠绕，每动一下，都在磨刮着对方。

贺野这一摔，把自己摔的呼吸不稳，急促的喘气，每一缕气息都打在白宇舟的耳廓上。

白宇舟的耳朵酥酥麻麻，腾不出手去安抚上面的耳朵，下面的大腿传来细密的磨刮，腿也酥酥麻麻。

白宇舟的五官扭曲成一团，脚尖绷的紧紧的。

好痛苦，比严刑拷打还痛苦，他感觉有一种生命力要从身体里生长出来了。

他用力推贺野，结果两个人越缠越紧。

……生命力，不行了，这玩意儿控制不住了。

两个人终于是分开了。

贺野拉着白宇舟的手让他靠坐在石头旁。

白宇舟喘气，甩开贺野的手，扭头，脸色比石头还硬。

贺野看的出来，舟舟是真的生气了。

他摸舟舟的脸，整张脸都在抖。

慌张解释：“我清楚你不是gay。你不喜欢别人靠近，才会有刘坊说的那些表现。”

白宇舟一脸没听进去。

贺野：“我只是想对你说，不要因为害怕被误会，强迫自己做不喜欢的事。”

解释非但没用，还起了反效果。

白宇舟带着哭腔吼：“知道我不喜欢被靠近，你还贴这么近！我很累！”

贺野愣了，温泉水是热的，血液却骤然结冰。

舟舟的话无法反驳。

是他的错。

他抽回手，安静地爬上岸。

“对不起，是我太没分寸。”贺野道歉。

白宇舟看着贺野落寞的背影，十分后悔。

话是不是说重了？

伸手拉他回来。

但是做不到，他现在根本不能站起来。

——他硬了。

啊啊啊啊啊啊！

疯了！

都说了不要靠这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