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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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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鱼吃没?不会比沙丁鱼罐头还难吃吧!”

“小子!跑慢点!别跟我抢!朋友!这是我的晚餐!最后的晚餐!”

我回头一看,他四十五岁左右,凌乱的头发在风中像野草一样飘荡,眉毛像两把利剑,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有型的倒八眉,好像刚从纹绣师的美容床上下来一样。像鹰一样的眼睛,他眼神更像恩格斯在撰写《共产党宣言》时那样认真而又深邃。他的眼角处有一块疤痕,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在他忍耐对方的脾气和恶毒的话语时,他的鼻孔会像牛一样一张一合。如果当他忍无可忍的时候,你会看见他爬满红血丝的双眼。

他的嘴唇很薄,就像是演讲家那样能说会道。他的穿着随意、个性。上身穿一件骷髅头印花的坎肩,下身穿一条深黄色的帆布长裤,背上背着一个登山旅行包,肚子前面有一个鼓。(后来我才知道背带可以通过调节来满足鼓手的使用,很多时候索·氟伊洛喜欢将鼓夹在□□演奏,像骑马一样骑在鼓上。)他的外表虽不粗犷,但总给人一种凶巴巴的印象。

“小子,别挡道!”他用荒诞而又命令地口气说道。我下意识转过身,他抢过道,走到了我的前面去了。

我看着他瘦骨嶙峋的背影,我心想:他好像在跟我争那几条鱼,他以为我要去买,看他这身打扮,肯定没钱。不与他争论,待会儿肯定有好戏看,看他的样子是冲着那桶鱼来的。

他大摇大摆地走到钓鱼者面前。钓鱼者并没有发现他,如果谁发现了这样一个新鲜玩意儿,谁都会对此驻足打量一番吧。

他将背带松了松,他将鼓夹在双腿之间,调整好打鼓的姿势之后。他仰头看了看天空,我当时不知道他是否闭着眼睛的,我在他身后,看不见他的脸。我像一个看戏的观众一样,好奇心推着我向前靠近。他张开双臂,就像大鹏展翅那样。不一会,他从腰间抽出两只四十厘米的鼓棒,他在鼓棒上吐了一口唾沫,然后又向鼓棒吹了几口气。

我听了半天,听不出什么韵味来,真是无聊至极。毫无震撼的效果,可是他完全没让我失望。他居然跟钓鱼者吵了起来。钓鱼者大概有一米六左右,皮肤黝黑,这应该是他常年在太阳底下钓鱼所致。他戴着一顶迷彩色的渔夫帽,有两处破洞,能看见头皮。所以我敢肯定他是光头。他右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很清晰,不过有几处皮肤很白,我怀疑他得了白癜风。

“你为什么不给我鱼?凭什么?你懂规矩吗?文明人。”鼓手在钓鱼者耳边吼道,他带着愤怒与傲慢的表情,我当时就站在消波块上面。

我看钓鱼者并没有理会他,他可能也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跟疯子发生争执那是一件倒霉的事。辩论家、资本家、演说家、教育家碰到这样的事也会避让,如果谁要是和疯子讲道理,那他必须抱着输的心态,想要赢的话,那是不可能的。

钓鱼者显得有些无奈,他将自己的塑料桶提到自己的脚下,严肃而又若有所思的点燃一根烟。我猜他怕鼓手将他的战利品抢走,所以趁早防范,也有可能这是他做出的最后一次让步。他也没想到,他居然将他的宽容和忍耐给了一个疯子。

就连在酒桌上称兄道弟的朋友,他都从来没有这样过。他甚至开始欣赏起他自己的胸怀来,他的脑海里开始编造一些故事,带有存在感和传奇色彩的故事。故事的开头应该是这样的:“我的忍耐力和好脾气超乎常人,有一天我在桥洞下钓鱼,我遇见一个疯子……”他踢了踢脚边的石头,石头慢慢掉入了水里,他将熄灭的烟头扔进了水里。

“遇到你真倒霉,鱼儿都被你吓跑了。我今天可是有任务,彻底被你毁了。我可是有原则的人,虽然说这些你也不懂。不过,还是算了吧。”钓鱼者一边说话一边数着桶里的鱼。

“还差两条!任务就完成了!你别在那里闹了,行吗?我求求你!求求您也好啊!”他带着凶狠而又严肃的表情,好似在审判一个偷盗者一样。他多么想,这么卖力的表达是否会吓跑眼前这个疯子,那说不一定,他带着侥幸心理,内心里充满着好奇。就等鼓手转身离开,而且还是被吓跑的。

“妈的!你滚不滚!跟苍蝇一样!真臭!”钓鱼者吼叫道。我当时被吓坏了,震得我耳鸣,像头顶上的雷声一样。虽然我离他们比较远,应该有三米远的距离。可我还是被这狮吼般的声音震慑住了。

我的心里开始为这位鼓手打抱不平,因为我的骨子里对行使压迫举动跃跃欲试的人表示愤恨,我甚至会联想到以后,我会不会走入其中,不得不承受呢?那时我已经失去双臂,只有我的头颅还能用,那时我肯定会愤愤不平的死去。可是接下来的一幕,让我的心里好受了一些。他好像站在严肃而又庄严的法庭上,用他的滑稽与幽默,避免了这一场被阴谋策划的灾难。我开始为他助兴,为他擂鼓,只不过在心里。

鼓手索·氟伊洛,他成为了我的偶像,成为了我这本书里的素材。我没有把他看成是我成名路上的石板,也没有把他看成是我夺取名利的工具。您想想,他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鼓手,有尊严、有信念的鼓手。可是,在别人眼里,为何他就成了疯子。

当钓鱼者叫他滚的时候,他继续打他的鼓,好似没有听见一样。我看见钓鱼者在不停的谩骂,骂他的内容我听得不太清,因为完全被鼓声掩盖住了。我把注意力转移到这位让我充满好奇的鼓手身上,因为钓鱼者的行为在我看来再普通不过了。我甚至能猜测到钓鱼者接下来会做些什么,而这个故事的情节起伏跌宕,全靠这位鼓手,他才是剧里的主角。

这时,你可能认为我是在讥笑他,其实并没有,我是带着尊敬,带着鼓励,带着真诚去赞美他的。如果您认为我写这本书,完全是为了诋毁一个人,来增加我的知名度,那您就大错特错了。鼓手索·氟伊洛值得每一个人尊敬。

对于索·氟伊洛这个人,我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会取这样的名字,他没有回答,他只是摇摇头,有意无意的看着远方。很多时候,名字对于一个人来说固然重要。我有个大胆的猜想,这位鼓手的信念只会是自己,他的信念不属于上帝,他只属于他自己。可是他却知晓基督教的仪式,甚至那本书壳子上总会印有方方正正的两个大字——圣经。不管你如何评价这本书,索·氟伊洛就在那里。

我也多次问过他,是否属于俄国人?美国人?法国人?印度洋板块的澳大利亚人?还是东欧板块的波兰人?……他总是摇头,我一路上都在问他,问他是哪个国家的人,我的大脑里存储的国家的名字被我搜刮完了也没能让他点头,这一点让我很失望。

后来,我坚信,他就是传奇。未来的几个世纪里,没有人能取代他。我坚信。也有可能我犯了一个错误,我就不应该写这本书,索·氟伊洛对我的影响,让我感悟到了活着的意义。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拿海军准尉德尔卡在《罪与罚》这本书中做比喻,其实是作家混淆了人物。我认为这有可能是作家故意的吧,伟大的作家总喜欢跟读者开玩笑。可是,我认为我是一个非常诚实的作家。

钓鱼者嫌弃地从塑料桶里挑出了一条鱼,大概有二两左右,跟鸡蛋一样大小。鼓手伸手接过鱼,将鱼放进了事先准备好的塑料口袋里。他递给了钓鱼者一块红色是布,布里面包裹着红蛋。鼓手一个劲儿的叫“蛋白换蛋白,你不亏,你是好人。”他上了岸,顺着河岸边的小道走了。

“你咋送鱼给他吃呢?”我递了一支烟给钓鱼者。

“疯子!有什么办法!骂不走!打不走!”

“您还差三条鱼!”

“我是有原则是人,虽说出门前妻子叮嘱过我,必须……才能回……不过,规矩是人定的。原则这个东西,我只服自己的软,其实我悄悄告诉你,我都是装的,原则是为人类服务的,我才没那么傻,待会儿去街上买三条鱼补上。”

“您怕老婆?哈哈!”

“你娶了没?点到为止,‘只缘身在此山中’不是同路人,跟你讲个屁。”

“大哥,我都没有回答!你着急个屁!”

我向河里丢了几个石头,跑了。钓鱼者在背后使劲地骂我,当我上岸的时候,我看见他在绑鱼线。“活该!我就全当为那位鼓手出气了!”我踩着轻快地步伐回家了。

大家要知道,我写这本书的时候在冬天。我躺在床上,久久的冥思苦想激发出零零碎碎的灵感。我估计我快得小儿麻痹症了,缺少运动的双腿总感觉还是细了一点。不过,我对写作的热爱是发自内心的。就算得了小儿麻痹症,我也要持续下去。对于作家来说,如何寻找新颖的素材是一直困扰作家的问题,如果写自传,那就显得太无聊了,况且把书写出来了,也不会有人去读。完了,这瞎忙活了,对着电脑码字的乐趣依然存在于我的大脑中。如果李白的诗能卖钱的话,可以当事业来做的话。那他就不用在仕途的路上碰壁了。

如果说我愿意沦为繁殖同类的材料,做一个平凡的人,那我自然不愿意。因为这样的人被某位文学家批判为低级的人类。可是别忘了,我可是可以在社会上发表见解的人,那以后会不会成为名副其实的有才人。甚至是天才,或者在某一块区域有着天赋的人呢?这个嘛,就让后世者来评判吧。

我第二次遇见索·氟伊洛是在一所废弃的大厦门口,他的身边围绕着很多小孩。这些小孩穿着布满泥土的衣裳,脸蛋很黑,还有鼻涕。不过,我惊讶的是,这些小孩手里都握着明晃晃的钱币。看来他们要给这位善于演奏的鼓手。他跟第一次的穿着一样,只不过骷髅头印花的坎肩多出了几块破洞,额头上有几道结痂的血印,腮帮子有些肿。才几天不到,他的脸上就挂彩了?我有些惊讶。更惊讶的是小孩们将钱币哗哗啦啦地丢进他身旁的铁罐子里——上面还有婴儿奶粉的logo,虽然残破,但我能看得出来。

他并没有理会这群孩子,也没有理会他的铁罐子里是否被钱币装满。他尽情地演奏着,鼓声像土耳其鼓那般豪迈,像非洲鼓一样振奋人心,也像架子鼓一样富有节奏感。这群孩子们不再往铁罐子里扔钱了,好像这样的动作发出来的声音会打扰这位击鼓大师一样。他们静静地坐在他的身边,围绕着他,靠得很近。他们的眼睛鼓得大大的,好似再倾听上帝的福音一样。那么的虔诚、安静、专注。此时,我发现他们好似这位鼓手的孩子一样,父亲在为孩子们的衣食劳作,孩子们静候在这位父亲的身边。这样的画面让我极为感动,甚至有些激动。渐渐的我感到有些遗憾,还有些愤怒,为何这时没有摄影师,哪怕是不著名的摄影师也好啊。我现在开始有些抱怨,那位喜欢记录民众朴实生活状态的布拉赛现在是否在路上?

我怀着不愿去打扰的心态站在孩子们的身后,我将拍摄的作品放进了我的裤兜里,也学着孩子们的模样虔诚。不知什么时候鼓手停止了演奏,他对着天空长叹了一声,然后自由地在胸前画着十字。我这时发现他的手指上绑着一块泛红的碎布,我想去询问他的生活,询问他为何流浪,询问他身上的伤是否有事。

可是,我实在不忍心冒昧打扰,他就像一个鲜活的、有尊严的个体,他的形象太过于伟大,我甚至被他身上发出的光所逼退。我只有跪在他的面前才能表达我心中对他的情感,他像一位国王和天使一样神圣不可侵犯。我被之前的那一幕震慑住了,他的鼓声让我感受到了天国后花园的存在。我对他带着仰慕,对他充斥着愿意臣服于他的决心。我愿意为他披荆斩棘,为他建立丰功伟业,为他抵挡敌人的刀剑。我甚至愿意为他延续隐藏在他身体里那高贵的血液。

小孩们纷纷离去,我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出了不舍。可是他们还是离开了,唯独我还未离开。他貌似看了我一眼,好似又没有,我努力地回忆,想要找到记忆中的钥匙。可是,还是没有。当时我站在那里,像一个跪在佛祖面前的新生儿,我用最脆弱而又单纯的眼神看着他。我这反常的举动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他在收拾他的背肩包。

他就这么走了,把我扔下。我听见身后有路人的嘲笑,我没有起身,跪在那里,好似又坐着。我的眼前是一座废弃的大厦,荒凉而又杂乱。(后来我才知道,鼓手走的第二天这里开始动工,听附近的人说这里要新建一座教学楼。当时我的情绪比较复杂,并没有想到这或许跟这位鼓手有关。)

“师傅!师傅!师傅!”(后来我甚至认为我自己出现了幻觉,我可能没有叫过他,更没有叫过“师傅”二字。)

我叫了三声,看着他离我远去的背影,我感到无比失落。我不知道在原地坐了多久,夜幕中的废弃建筑更显得阴森恐怖,我好似听见了乌鸦在叫。我这才意识到我的双腿有些酸痛,我的肚子咕咕在叫。我无力地站起身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后,我根本没有心思吃饭。我看着窗外发呆,漆黑的夜晚更容易让人冥思,而我却开始担心起这位鼓手来:他会去哪里?带着那一桶硬币换一碗面?那可是一毛钱啊!不过足够他多买两根火腿肠了!他像一位蓝颜知己一样出现在我的视野中,又像一个幽灵一样消失在黑暗里。我甚至听不见他的呼吸声,但是,他的鼓声依然在我耳边缭绕。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当我醒了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我坐在床上,双手好像在向空中抓着什么东西,我哆嗦着的嘴唇开始颤动,那是一丝希望和曙光。我的身体甚至兴奋地抽搐,痉挛的双腿开始卖力地站立起来。我的双目炯炯有神。我开始咆哮:他!就他了!我的成名作!我找到了我的素材!

我甚至认为我好似捡到了宝贝,就像某位海盗在某个不知名的海岛遗留下来的宝藏一样,虽说我有探险精神,但是我可没有像某位知名探险家那样去发现新大陆的勇气。更不会像《环游地球八十天》里的主人公福格先生那样,甚至和朋友打赌,不惜去冒险。如果探索精神就是做到如何在探险中保全自己,然后围绕这样的问题思索半个月,那探险的意义何在。我笑了笑,我离真正的探险精神相差太远了。

不过,比起探险给人带来的奇幻与神秘,索·氟伊洛可以不借助任何外力的包装就能做到。他不需要丰富的航海经验;不需要对地理知识以及动植物知识的储备;不需要任何帮手(包括水手、面包师、调酒师、科学家、忠诚的仆人等),可是后来我错了,仆人——算我一个。不需要独特而又具有生命力的生存本领,像鲁冰逊那样。而我认为,他身上的魅力远不于此,他就像一颗星星,我很高兴他让我做了一次科学家,如果我的比喻恰当的话。他像一颗星星,不是人们思念的那一颗,而是我想去探索的那一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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