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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山民观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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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下起雨,落在帐篷顶上炒黄豆似的「大爆炸」,像是要把大地砸穿。

“跟离京那年一样。”清荷说。

但她不像那时慌张,只是简单地把一些怕水的东西拎到高处,比如缪泠床前的鞋子。如今搭建营地的技术改良许多,增加一道工艺将地基抬高,其实帐篷内已经不容易进水。

清荷看缪泠淡定地盘腿坐在床上,走过去挨着肩推挤她:“现在长大,不需要喊清荷陪小姐坐坐了。”

缪泠好笑地戳一下清荷的肚子:“大雨封路,过两天没吃的咯!”

清荷笑道:“那不会。上次是我们人太多,人家山村总共几百人,我们一下子涌进去小一千,把村子吃空了。”

缪泠微微笑着补充:“甚至把猪都吃完。”

俩人说话时都带着笑,但眼睛里却同时升起淡淡感伤。外人看她们一路走来顺风顺水,只有身在其中才知有多少惊险。

缪泠微微张开双手,清荷便更加走近她怀里,让她抱着。缪泠吸一下鼻子带着哭腔说:“我不想哭哭啼啼。”然后俩人一起笑得轻颤。

“现在我不怕,真的。”缪泠又强调一遍,“从前带着千人浩浩荡荡离京,那时候心里确实发虚。怎么有那么多状况呢?帐篷坏了不够用,大米吃完续不上,不严重但就是解决不了。这一次只带两百人,但心里踏实,天不怕地不怕。”

清荷拍拍她的背,安慰她、照顾她,又依赖她:“只要你在,我就不怕。”

这一夜清荷没去外间,俩人挤一张床上睡。缪泠睡得特别不安,夜里翻来覆去,蹑手蹑脚想下床时终于把清荷闹醒。

缪泠尴尬地笑:“就是担心吵醒你,正要去外间。”

“有心事吗?”

雨声仍然「砰砰」响,却映衬着天地间空荡安静。

“有。”缪泠又躺回去,幽幽道,“我觉得林晟回来了,现在就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他从海岛回来后一直显得没主意,也没什么自信。但这一次「护驾」这么大的事,他没有听我安排,也不需要庄主从旁协助。”

“他回来,你不高兴吗?”

缪泠轻笑一声,害羞地拉高被子挡住一半脸:“害羞,不好意思。我好大声地告诉全世界也告诉他本人,我有多爱他。但是,其实也不是。”

她翻个身往清荷怀里钻,手上乱摸一把:“清荷,你不曾动心吗?没有心仪男子吗?优秀、美貌又有趣的男子那么多,一个也不喜欢吗?”

“又不是挑大米,白白胖胖香香的就行。”清荷抓着她的手不让闹,认真地说,“像我这样的人既没慧根,也没家世,难得你一路提携,习文练武都带着我一起上进,如此方才有机会活得精彩。你带我看世间万象,探天地奥秘,让我自觉跟着超脱一些。若为成亲的缘故离开你身边,困于一方后院……我得多傻才会做那样选择?”

缪泠慌张道:“成亲了我也不赶你走呀!”

清荷:“但我精力有限,要顾着家庭孩子,就不能把你照顾得面面俱到。”

不待缪泠反驳,清荷抢着继续说:“若少看顾着丈夫与孩子,我何必成亲呢?”

缪泠有点儿着急但一时又说不清,断断续续地辩驳:“清荷,不是这样的,丈夫又不是累赘。”

清荷意识到说错话,赶紧补救:“大王当然不会是累赘。”

若没有这一段谈心,缪泠只是睡不好而已,聊完则完全睡不着。

她披衣出去,反正醒着便想着查问一下营地和村里状况。护卫见了她露出三分愧疚之色:“吵醒三娘吗?”

没吵醒,一点动静都没听到。缪泠没解释,淡淡地问:“什么事?”

护卫赶紧详细回禀:“有个男子闯营地被我们抓住之后说有个东西交给世子。”

“人和东西呢?”

“人关着,东西拿来了,想着天明再给三娘过目。”

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一封信而已。像证词,但只是向缪泠诉说,没有特意举例旁证。

清荷过来点一盏大灯,缪泠便把信倾斜一些邀她一起看。

“很严重的事情吗?”清荷迷迷糊糊地问。

睡不好、睡不着的只是缪泠一人而已,清荷早就把男女之事想得透彻,睡眠倍儿香。

缪泠细声回答:“老黄历了,指证顺王通敌陈国公。”

清荷马上意识到事情不简单:“可是顺王的大女儿也同时遇难,死状凄惨。我对这事儿印象特别深刻,当初听着都吓一跳。”

缪泠慢吞吞地把信折叠起来:“对,孙千办私事没告诉顺王。顺王原就是为了洗脱嫌疑才把女儿送进宫里赴宴,便没有什么特别的保护。”

清荷感叹一句:“害人终害己!他们是因为这事儿闹掰,导致后来顺王出走风行郡吗?”

缪泠低头把信揉着玩儿,过了会儿轻轻缓缓地说:“你辛苦走一趟,客客气气地送人离开。他既悄悄地来,就是不想见我吧!”

清荷立刻清醒过来,一边将衣服穿戴整齐,一边问道:“三娘知道闯营的是什么人?”

缪泠猜测道:“对当年的内幕那么清楚,同时还想保护林晟,又对顺王长女之死耿耿于怀的人,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

清荷惊呼一声,赶紧捂着嘴,悄声询问:“顺王世子吗?”

“嗯。”

清荷久久不能言语,好一会儿才回神:“这位世子文治武功都不行,但称得上是一个好人。”

缪泠笑着摇一摇被折叠成细条条的信:“他总结自己是「懦弱」,想救人使不上力,想保护的人一个也没护住。这一次出来指证,正是好心。他担心陛下心软又给了孙家东山再起、兴风作浪的机会。”

大雨看不到颓势,仿佛决心暴泻千年万年把大地淹没。

清荷出去特别久,缪泠就一直等着。不是不放心,就是睡不着,脑子里浑浑沌沌,全身提不起劲儿。天明时,杜郎中背着大药箱进来:“听说你一夜未眠,可是生病了?”

缪泠挑衅地伸出手腕给她把脉,不信号脉能诊出心病。

结果杜郎中还真能看出来,只是看岔了。杜郎中拍一下她手掌,问道:“昨晚是什么人?旧相识?”

缪泠没回答,顺王世子大概并不想让人知道他还活着。

可能是这件事处理得太过神神秘秘,众人先是猜测崐州派人来,后来直接传成廖汾探营,缪泠仍然没有解释。

钱时桦代为发火:“怎么军队出来的也这么爱嚼舌根?”

缪泠赶紧拦着,笑说:“山中无事,大家说些闲话解解闷而已。”

方定桐不知其中缘故,但会看眼色,便拿来一副棋子:“「青山不厌三杯酒,长日惟消一局棋。」难得世子能在这里悠闲几日,不如办一场棋赛,大家同乐?”

钱时桦指出:“陛下身边亲近之人称其「大家」……”

话没说完就被缪泠打断:“陛下从不曾避讳什么,就是明黄色也放开了。明亮鲜活的颜色人人喜欢,自然也人人使得。”

怕话说得太狠让钱时桦尴尬,缪泠顽皮地捂着她耳朵:“别听宫里的老人们瞎说,他们都是紧张谨慎惯了的。”

一句话把钱时桦摘出来,不是她拎不清,是被宫人误导。

本来是打发时间的一场赛事,因为吸引山民同乐,又让山民输得颜面扫地,被挑刺儿之后不得不严谨起来。

山民输棋要找一堆理由,比如时间不对,山民平常夜间才有时间娱乐,习惯晚上下棋。场地也不对,民见官天然胆怯,何况是进入军营比赛,魂都吓掉一半。

后来无奈临时加一场复活赛,山民择优选三人,再民推三位「遗憾」落败但实力强劲者进入总决赛。

总决赛场地设在方定桐家里,双方都限制20人到场围观。其他人可以打着伞在屋外看「转播」——一个巨大的软木格棋盘立在屋外,护卫们拿弹弓把黑白子嵌上去以实时复制场内棋局。

起先山民们真是来看棋,后来关注的重点跑偏,变成看护卫什么时候射不准,黑白子什么时候掉下来。这事儿竟然比棋赛更吸引人,屋前密密麻麻围了好几圈,有些人撑伞,有些人穿蓑衣,甚至有些冒雨看得津津有味。

缪泠看着好笑,吩咐道:“搭个临时雨棚吧,有个顶就行。再问杜郎中熬点儿热汤,别让人病着。”

清荷得令立即去办。

方定桐挺聪明一人,知道缪泠想要什么,走近一些小声献计:“山民爱凑热闹,人嘛,怎么会不好奇呢?”

缪泠一点就透,问道:“若是我在京城办围棋赛,他们也去凑热闹?”

方定桐肯定地说:“若再有一个极具诱惑的大奖,必定争着去,甚至全村培养一位种子选手送进京。”

缪泠听进心里,但觉意兴阑珊,可能是这场连绵大雨闹得人有些疲乏。

方定桐却不想放过这次难得的机会,积极表达观点:“父亲从前曾向陈国公进言,统一尚凌两国无须大动干戈。我们本是同根同源,文化一脉相承,多加强一些交流便是。对于西部和克州也是如此,武力征服只是一时,四海归心才是千秋大业。”

“陈国公听后怎么说?”

“他在出征前将父亲处决。”

缪泠没有安慰,也没说别的。

方定桐无暇悲伤,继续表达主张:“父亲生前常在克州一带巡察,这里的百姓没有反心。他们认朝廷正统,因为好多本就是中原移民的后代,断不会像西部那样想着攻占京城,也没有实力。”

正好杜郎中过来,缪泠便举手要两碗热汤。

方定桐接过热汤,只是端着,并不喝,也不怕烫。她被缪泠的态度弄得心烦意乱,缪泠好像是听进去的,又好像漠不关心。但又不是完全抵触,甚至拒绝,若是那样她就可以干脆放弃了。

“世子,父亲写给朝廷的「奏」「议」我都留着,弹劾哪位官员,对社稷有哪些见解,这些年我都仔细阅读。”她说着眼眶泛红,“这些天我又誊抄一份,世子不妨看一看。”

缪泠转头温柔地看她一眼:“因为这些奏书,所以你被追杀吗?”

方定桐点点头,释然道:“都是前朝旧事旧官员,不提也罢。”

缪泠轻轻地点头,没有很想要这些文书的样子。

方定桐急道:“虽是旧事,如今可以不追究,但世子不想知道官员们的人品吗?”

缪泠微微抬头制止她:“方御史是个勤勉的官员,至少做到了监察百官和地方民情。你说的事情挺重要,我应该上心。但不瞒你说,我现在尽想着私事。”

“想大王吗?想大王不是私事。”

“咳!哦。”缪泠差点没被呛到。

有时候难免自觉矫情,人人都觉得她就是跟林晟成双对,为什么自己反而不确定?世上有比林晟更让她心动的男子吗?林晟耽误她快意人生了吗?

缪泠终于把心思拉回来,说道:“为什么一定要山民去京城?他们就这样生活在大山里,不是快乐又满足吗?”

方定桐流利地说:“如果见过繁华仍然选择定居大山,那叫选择。一辈子在大山里不知道还有其他活法,那不叫选择。大尚是他们的国,是他们的家,他们在自己家里理应有权利通过双脚走遍每一个角落,站在任意一个高度。只有如此,他们才会认可自己是大尚人,不是乌孙人,也不是凌国人,乌孙和凌国不会维护他们拼搏的权利,不会给他们这么多机会,更不可能接受他们在乌孙和凌国为官并委以重任。”

这些应该都是方时知的主张,她日日诵读,倒背如流。大概是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实现,为父亲正名。

“你跟我回京吗?”缪泠笑道,“我心中纷乱,现在没办法清醒地跟你讨论这么大的事儿。譬如四海归心,完全不打仗是不行的。他自觉拳头比你大,就不想听你的道理,还想占你的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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