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陋居的那一刻，哈利绝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天竟然是这样度过的。

坐着一辆魔法改造过的汽车在天上飞。

一开始确实有爽到，开着一辆会飞的车，多酷啊。

不过等到车子的引擎开始发出诡异的“□□”的时候，一切就变得不太妙了。哈利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平安到学校了。

他现在就像是坐上了事故飞机的乘客，想要逃离，也无处逃离了。哈利感觉多比说的也许是对的，他今年可能真的不太适合回到霍格沃茨，这一路上的经历比他得知自己是个巫师的过程还要曲折。

漆黑的夜幕下，哈利和罗恩两个人坐在车上，像是海啸中漂摇在波浪上的小帆船，无助又害怕，只能期盼梅林保佑自己，或者放过自己。怀表显示出 Sliver 给他留了不少消息，但哈利现在根本无法回复，只期盼 Sliver 即将得到的关于他的消息不要是他被霍格沃茨开除了就行。

终于，终于，哈利看见了霍格沃茨的城堡出现在了视野中。他们飞过湖面，罗恩踩下油门加速前进。

哐啷——

咔吱——

引擎听上去彻底告别人间了。

车子失去动力，飞速下坠，眼看着他们就要装上城堡。罗恩拼命转动着方向盘，车子堪堪拐了个圆弧出来，擦墙而过。

但这并不能改变车在下坠的事实。

罗恩掏出魔杖，试图命令车子停下，但哈利直觉如果有一个咒语的话，也绝对不会是“停下”。

一阵金属和树木撞击的响声后，总算车停了下来——一头栽进了树冠里。哈利不知道魔法世界有没有“车祸现场”这个概念，只期盼他们不要太明白把车开到树上是什么级别的笑料就行了。

“你还好吗？”哈利碰了碰自己头上撞出来的包，问。

“我的魔杖！”罗恩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

哈利偏过头去看，他的魔杖几乎可以说是断了，只剩下一点点木片连接着，就像差点没头的尼克。哈利摸摸自己的口袋，还好，Sliver 的魔杖袋把他的魔杖保护得好好的。

哈利回过神来，刚想安慰他，却在猛烈的撞击下倒向了罗恩。

紧接着，车顶又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夜色很黑，越来越密集的撞击中，他们终于看见了那是什么东西——一条条像蟒蛇那么粗的树枝！他们身下的这棵树在袭击他们！或者说，想驱逐它身上这个不属于树的部分。这么打下去，哈利和罗恩迟早被砸成肉饼。

“快跑！”罗恩大喊，使出全身的力气推门，门还没打开，罗恩就被树枝抽得跌到了哈利身上。

正当二人觉得要命丧当场活活被树打死的时候，车子蓦地震动了起来——这车的引擎竟莫名其妙地重新发动了。

“倒车！”哈利冲罗恩大喊。可还没等罗恩有所动作，车子便自己依言从狂乱挥舞着的柳条枝中退了出来。那树还想要打他们，拼命抽向他们，连树根都在嘎吱作响，车子连忙加速，驶出了枝条的攻击范围。

哈利和罗恩劫后余生，浑身大汗地瘫软在车子里，气喘吁吁。可是，这像是成了精的车子显然不准备放他们两个在自己身上休息，嘭嘭两声，二人便被车子给弹了出来。

哈利坐在草地上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呢。紧接着，他们的行李也被汽车给扔了出来，颇有点扫地出门的架势。海德薇的笼子被撞开了，小猫头鹰一路蜷缩在笼子里颠簸万分，很是有些生气，冲哈利愤怒地鸣叫了一声便振翅飞向了城堡的方向。

清空“垃圾”后，汽车便拖着坑坑洼洼的身体，潇洒地驶向了禁林。漆黑如墨的夜色下，它打着昏黄的车灯，一路轰鸣着开远了。

“爸爸会杀了我的……”罗恩望着那辆充满着快活气息远走的汽车，喃喃道。

“也许，我们等不到那时候了。”哈利看向罗恩身后那一身黑袍的男人，觉得这显然不是一个需要优先考虑的问题。

***

霍格沃茨四个学院有一个难得的共识：

斯内普教授是哈利·波特最不喜欢的老师，而哈利·波特恰好也是斯内普教授最不喜欢的学生。

哈利本人对此，亦深以为然。

斯内普的袍子在黑夜中猎猎生风，凶恶的眼神活像死神提着镰刀来收割他们的小命来了。

罗恩咽了咽口水，不敢说话。

“跟我来。”

两人老实地跟在斯内普身后，了无生趣像两个飘荡在城堡里的平平无奇的幽灵。哈利在途中悄悄看了一眼自己的怀表，果然，Sliver 又继续给他发了好多消息。哈利只能期盼着自己能在 Sliver 的院长手里活下来给他回消息了。

罗恩不知道哈利怀表的秘密，只当他是在看时间，甚至悄悄问了一句几点了。

哈利有些庆幸 Sliver 显然是考虑到了这种情形，所以将怀表施法自动校准时间了。

“八点半。”哈利压低了声音说。

“那我们也没有迟到太长时间。”罗恩堪称乐观地喃喃自语。

斯内普领着他们路过了温暖光明的大礼堂，哈利只来得及闻了一下飘散而出的食物的香气，以及和不知道为什么心不在焉的马尔福对视了一眼。他们沿着狭窄的石梯来到了地下教室，斯内普打开了一扇门，冷冷地示意他们进去。

哈利和罗恩沉默地走进去，又沉默地看着斯内普关上了房门。

他不会在这把我们两个杀人分尸了吧？哈利有些自暴自弃地想着。

“著名的哈利·波特和他的好朋友罗恩·韦斯莱，是嫌坐火车不够符合他们的身份所以想来个刺激的，是吗？”

出乎意料地，虽然话语夹枪带棒，但是听上去斯内普竟确实是在关心他们迟到的原因。

“不，先生，是国王十字车站的隔墙它——”罗恩着急地辩解着。

可斯内普并不想听这些，他冷冷地说：“你们对车做了什么？”

罗恩哑然，他不是哈利这种对魔法世界一知半解的愣头青。斯内普这么一问，他便知道他们一定是被人看见了。未成年人在魔法世界，虽然没有《刑法》豁免，但也是会被宽容的。何况他们只是两个刚升上二年级的小屁孩，对一辆麻瓜汽车实施魔法改造显然不是他们能力范围内的事情。

车是他爸爸的，而他爸爸供职于魔法部——禁止滥用麻瓜物品司。

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此刻罗恩方才从那种惊险刺激的、肾上腺素飙升的上头快感中清醒过来，意识到他给自己家闯了多大的祸事。

斯内普满意地看着罗恩煞白的小脸，欣然给了他最后一击。斯内普无情地展开了当天的《预言家日报》，好几个版块都是在说麻瓜目击一辆汽车飞在天上的事情。

“一共有六七个麻瓜……我记得你父亲是在禁止滥用麻瓜物品司工作？”斯内普上下扫了几眼罗恩，讥讽地说，“结果他自己的儿子……呵。”

哈利此刻也醒悟过来他们的行为是何其地莽撞自大，不知所措地低下了头。

然而斯内普并不准备放任他们“自我检讨”，继续说：“还有你们撞到的那棵——非常珍贵的——打人柳，显然也受到了非常大的伤害。”

罗恩条件反射地想要反驳些什么，但被斯内普给噎了回去。哈利脸色苍白地低着头，不知道自己将要迎来怎样的命运。

紧张的情绪弥漫着，哈利甚至没有注意到斯内普出去了。两人在办公室里相顾无言。

现在可能大部分同学也都知道他们两个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吧，毕竟预言家日报上已经铺天盖地了，只要稍微想一想就能知道这事是他们两个失踪了的学生干出来的。

Sliver……不知道他被开除之前还有没有机会知道Sliver是谁……

很快，斯内普便回来了，和他一起进门的还有另一个哈利和罗恩都很熟悉的人——格兰芬多的院长、霍格沃茨的副校长——麦格教授。

“解释吧。”麦格教授神情冷酷，哈利从没见过麦格教授这样生气。

罗恩竹筒倒豆子般地从他们无法穿越站台开始说起。

“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教授。”

“为什么不派猫头鹰送信给我们呢，我想你应该是有一只猫头鹰的吧，波特先生？”麦格教授严厉地看向哈利，说。

哈利面对麦格教授的问题感到无地自容，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当时完全没有想到这个方案，也许是他潜意识里想要冒险，也许是他去年的非凡经历给了他什么都能办到的错觉……总之，此刻哈利悔之晚矣。

哈利嗫嚅着的时候，门又被敲响了。而这次，门外站着他们的校长，邓布利多教授。

哈利飞快地看了一眼邓布利多教授，便再度低下了头，他甚至期望自己和罗恩此刻还在遭受打人柳的殴打，也总好过看见他敬爱的校长以这样失望的眼神看着他。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请解释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邓布利多教授平静地说着。

但哈利甚至希望邓布利多教授骂他一顿也好，总好过这样无言的失望。

两人老老实实地又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后，邓布利多教授没说什么，只是透过镜片沉默地看着他们。

连罗恩都感受到了气氛的压抑，绝望地发问：“我们是被开除了吗？”

哈利连忙看向邓布利多教授，抱着最后一点希望。

“今天还没，韦斯莱先生，”哈利和罗恩松了口气，邓布利多教授马上说，“但我必须让你们知道自己行为的严重性，我今晚就给你们家里写信。还有你们要是再有这样的行为，我就只能开除你们了。”

哈利松了口气，德思礼一家不会在意他，他也不在乎德思礼一家会有什么反应。

没有期盼，又何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