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德思礼家的感受在哈利的意料之中。

他们完全没有因为哈利成为了一个巫师，就对哈利产生什么类似亲情的东西。

但出于对魔法的畏惧——哈利现在是个百分百的怪胎了呢——他的地位从奴隶往上提升了一点，大概算是佣人？

他甚至还拥有了一间自己的小卧室。不是楼梯下的碗柜的那种狭小和逼仄，而是一间真真正正的卧室——有窗户、有单人床、有桌子的那种。

初时，哈利还因为有些不太适应这样宽敞的活动空间，而有些怀念他的小碗柜。哈利一度居安思危地觉得卧室比较危险。楼梯下的碗柜是他最安全的角落——德思礼家没人能钻得进来，他也就不会挨打，而卧室就不一定了。

令哈利意外的是，整个暑假到现在，他还没有收到过一封来自同学们的信件，包括在火车站分开时还对他说要邀请他去家里玩的罗恩。

哈利不知道该作何猜想。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前一天还和他相谈甚欢的“朋友”转眼便不理他了的情况。但哈利情愿相信他们只是巧合地将他忘了。

若说还有什么值得高兴的，那就是Sliver还在。

幸亏笔记本是被哈利揣在身上带回来的，不然就会和他的行李箱一样被弗农姨夫锁紧楼梯下的柜子里。至于他有没有作业需要完成，德思礼家可从来不在乎这个。

哈利比以往更加频繁地同Sliver交谈，Sliver竟也像是不用写作业一般时时都能回复他的信息。这让哈利感到非常满意——如果没有Sliver的话，他在德思礼家的日子就太难熬了。

他们几乎要将整个本子写满——这当然不可能，因为它的页数早就被设为了无限——可笔记本的厚度看上去却没什么变化。

「这没什么，等我们的变形术再好一点，甚至可以把它变成任何东西来方便我们携带。但现在，还是不要冒着毁掉它的风险尝试了。」

回复完哈利的问题后，德拉科继续研究着手上的《实用魔咒300条》[1]。他时不时从书上抄下几条咒语和一些笔记，不过很快，他就将这本书和其他已经被他筛选过的书丢到一起去了。

德拉科的桌面上堪称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摊开的书本，只有面前那一小块地方摆着他和哈利沟通的本子，以及他用来记笔记的羊皮纸。

如同他对哈利所说，等他们的魔法更精进些，这会更加方便。但上个学年的使用体验让德拉科产生了一些改进的灵感。

他从放假回来就在研究这个，还在庄园的书房里找了很多看上去可能会有帮助的咒语理论书。然而家里书房的相关书籍要么是太高深，要么是完全不相关。并且，他还没有成年，是不能在校外使用魔法的，很多方案他根本没法实行。这让他十分头疼。

救世主的生日可是快到了。

他没有多少时间了。

原本想着可以求助于父亲，但这个夏天卢修斯仿佛格外忙碌，让德拉科根本找不到机会。至于母亲……母亲绝不会在弄清来龙去脉之前帮助他。

终于，德拉科带着几分无奈地开口：“多比。”

***

日子这样缓缓地过着，哈利只期盼能平安无事地等到霍格沃茨开学，他和德思礼一家就又能大半年不见面，这对大家都好。

然而身为“大难不死的男孩”，哈利似乎注定与平淡无缘。

那一天，从一早开始，就显露出了不同寻常的苗头。

“如果你管不住那只猫头鹰，就让它滚蛋！”弗农姨夫被海德薇吵醒，坐在餐桌前冲哈利喊道。

哈利试图解释：“它闷得慌。它在外面飞惯了，要是我能在晚上放它出去——”

“你当我是傻子吗？”弗农姨夫怒吼着，“我们家永远不会发生那些怪胎才会做的事情！”他和佩妮姨妈阴沉地交换着眼色，但哈利不明白一只猫头鹰不喜欢待在笼子里，这有什么古怪的？

哈利欲言又止，努力压抑着想要顶嘴的冲动。距离开学还有一阵子呢，现在把德思礼惹毛了他没有好果子吃。

他又不能真的在校外使用魔法。

达力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像是完全没看见他们的争吵，也感觉不到餐厅里紧张的氛围：“把那锅肉端来。”

“你忘了念咒。”烦躁中的哈利，嘴跑得比脑子要快上许多。

后果也是相当糟糕的——鉴于这只是一句普普通通的话。

达力到吸一口冷气，险些从椅子上栽了下来。佩妮姨妈尖叫一声，迅速捂住嘴巴，仿佛哈利刚才说的不是一句话，而是威胁着要把他们杀光一样。弗农姨夫则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太阳穴上青筋暴露，看上去很想打哈利一顿但又害怕他那些“邪恶的小把戏”。

哈利意识到不妙，连忙找补：“我是说‘请’，我不是指——”

“我跟你说过，”弗农姨夫压低了声音，但情绪激动地说，“在我们家里不许提那些词！”

“可我——”

“还有，你怎么敢威胁达力！”弗农姨夫捶着桌子，情绪越来越激动。

“我只是——”

“我警告过你！我不能容忍你在我家里提到你的那些特异功能！”

“好吧，”哈利只好放弃辩白，“好吧。”

弗农姨夫终于坐了下来，仍怒气冲冲地盯着他，仿佛他是个定时炸弹。

哈利就在这样的注视中吃完了早饭。

他迫不及待地想回到霍格沃茨。

和其他学生不一样，学校才是他真正的家，而这个名为“家”的地方只是他的噩梦。

孩子可以忍受冷漠和不喜欢，但永远不会有人愿意在痛恨着自己的人家里过活。无论他们如何巧言令色、扭曲事实，孩子仍然可以感受到是否真正被爱。

就像他虽然不知道Sliver的身份，却仍然愿意相信他。

因为他能感受到他。

他能理解他。

「德思礼家真的是地狱。」气冲冲地回到卧室，哈利飞快地在纸上写道。

德拉科皱眉，问：「他们又对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哈利深吸一口气，「只是，我恨他们。他们令空气都变得窒息。我不属于这里，我属于巫师世界。」

德拉科叹了口气：「再等等吧，过段时间就能回学校了。」

「可是我一点作业都没写，你得先祈祷我能在斯内普手下活下来。」哈利痛苦之余，居然还能自我调侃。

「我可以给你看我的，但是可别抄得一模一样。我也想在教授手里活下来。」

看着Sliver的回复，哈利不禁笑出了声，再次感慨随身携带笔记本的行为是多么明智。

「不如猜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礼物？」德拉科写道。

「唔，你好像特别了解我，送给我的永远都是马上能用得上的东西。上次你送我的毯子很舒服，比医疗翼的被子好用很多。」

德拉科嘴角带上了些笑意：「你喜欢就好。」

正当这时，哈利听见外面传来阵阵敲击玻璃的声音——是Sliver的猫头鹰！

哈利连忙过去打开窗子让它飞进来，免得被弗农听见了又要吵闹一番。长途跋涉的小家伙扑进哈利怀里，连带着那个包裹也被直接扔进了哈利怀里。哈利找了点猫头鹰粮喂给它，收获了海德薇愤怒的目光——住在德思礼家的日子，猫头鹰粮吃一点少一点，还不能出去飞一飞吃夜宵，海德薇不生气才怪。

猫头鹰休息吃食的功夫，哈利坐下查看Sliver给他的生日礼物。

剥开经典的墨绿色封皮，拆开同样精美的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块——

怀表？

「嘿，你是打算把麦格教授当初的话付诸实践吗？」哈利有点好笑地品味着礼物背后的含义。

「哈哈哈哈哈，感谢梅林，你品出了笑点。但是，我发誓，我不是故意这样做的，我也是准备好之后，才发现了这个惊人的巧合。当然，你可以把它当怀表用，但是我还给它加了点小功能，比如如果我给你写了东西，你的怀表外壳上的花纹会多出一支羽毛笔在中间——当然不是自动的，你要按一下边上的小钮。你看到羽毛笔提示后按一下，花纹也会消失。这样我们就能更及时地回复对方了。」

「所以，你也有一块是吗？」哈利问。

「当然。」德拉科极尽轻描淡写地写着，仿佛背后全然没有一丁点“成双成对”的旖旎心思。

「天哪，」哈利写道，「希望你看到我的礼物的时候不要觉得太糟糕。德思礼家真的没给我什么空间来准备礼物。」

「你知道的，不管你送什么，我都会喜欢的。」

「但愿吧。」哈利放下笔，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小包裹给已经饱餐一顿的猫头鹰挂上。

看着它渐渐飞远之后，哈利还是不能放下心。他的礼物和Sliver的比起来，真的太草率了……这和他在德思礼家受限的自由不无关系。

哈利不想让Sliver觉得被轻慢或是忽视，尽管他们谁都未曾开口提及那封未署名的信。

***

“今天是个非常重要得日子。”弗农姨夫高兴地宣布着。

哈利必须承认那一瞬间他真的曾有过幻想。

难以置信，但如此期待着。

然而下面的话便让哈利禁不住在心底冷笑，嘲讽自己为什么还有这种荒谬的期望。

“今天我可能会做成平生最大的一单交易。”弗农姨夫得意洋洋地说。

丢人吗，哈利·波特？

他努力地放空自己，试图从这个场景抽离，不要总想着什么生日不生日的事情。

可惜弗农姨夫不打算让哈利如愿。

“我们应该把晚上地安排过一遍，”他说，“八点钟大家应该各就各位。佩妮，你应该——”

“在客厅里，亲切地欢迎他们的光临。”

“达力，你应该——”

“给他们开门。”达力露出一个虚假做作的笑容，“我替你们拿衣服好吗，梅森先生和夫人？”

“好极了，达力。”然后，他把头转向哈利，问，“你呢？”

“待在我的卧室里，不发出一点声音，假装我不存在。”哈利的声调没有一丝起伏，Sliver带来的好心情总是会被德思礼一家破坏殆尽。

他等会儿可要跟Sliver好好抱怨下这个。

正好问问Sliver喜不喜欢他的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1]《实用魔咒300条》：我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