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科拉着哈利往回跑。可天太黑了，汽灯在牙牙撒腿就跑的时候撞碎了，德拉科拗不过那只大狗，只好松开绳子任它跑走才能回头。两个小孩子在昏暗的树林里跌跌撞撞地跑着，远没有背后飘着的不明生物速度快。

还没来得及跑多远，德拉科和哈利便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下一秒，他们就出现在了——一个马人的背上？

危急关头容不得他们细想，两人连忙抱紧了马人和彼此，像是抱住了万丈波涛中仅有的一根浮木。直到渐渐将那诡异的身影甩远之后，马人才停下脚步，微微屈膝以便他们能够从他背上下来。

德拉科拉着哈利跳下来，像是生怕他会昏倒。而哈利随着远离鬼影，脑子也逐渐平静下来，除了先前痛出的冷汗外，已没有什么不适了。

哈利把手从德拉科的手里抽了出来，在裤子上擦了擦汗水。德拉科感觉到他的动作，连忙松开手，尴尬地攥成拳头，视线瞥向一旁。

“你们没事吧？”马人好奇地看着他们，开口问道。

“我没事，谢谢你，刚才那是什么东西？”哈利拍了拍逃命过程中身上蹭上的树叶，问。

然而马人并没有回答，德拉科也没有搭话。气氛一时间有些诡异的寂静。

德拉科有所猜测，可他并不敢说，仿佛说出这个名字就会带来灾难一般。可同时他又为波特感到一丝悲哀。大家都猜到了那个人是谁，只有救世主自己不知道。德拉科难免又对邓布利多产生不满。

如果不是邓布利多非要把救世主丢到麻瓜世界11年，他也不至于敌人都站在面前了还不知道人家是谁。

他们这些亲麻瓜派一个个都像是数典忘祖的不肖子孙，竟还上赶着将幼年巫师送到麻瓜手里去虐待，仿佛仍嫌之前几百年的屠杀不够似的。

在短暂的沉默中，马人蔚蓝似海洋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哈利，目光落在哈利那道显眼的伤疤上。

“你就是波特家的那个男孩，”马人终于开口了，“你最好回到海格身边去。今夜的火星格外明亮，森林里不太安全，特别是对你来说。”

在哈利的一头雾水中，马人弯下了身子，说：“上来，我带你去找海格。我叫费伦泽。”

费伦泽看向还站在地上的德拉科——浅金色的头发、苍白的面容、灰蓝色的眼睛。

“你一定是那个马尔福家的孩子了。”费伦泽看向德拉科的眼神让他有些不舒服，那感觉就好像一个人在摆弄你的灵魂，然后发出评价。

“光与暗的结合，带给了你不虔诚的信仰……你将时刻与危险为伴，担负无人要求的责任……爱令人饱受桎梏，也让人冲破枷锁……”[1]

含混不清似乎已经成了预言的特点，尤其是从自诩永远置身事外的马人嘴里说出来。德拉科有时候甚至觉得所谓马人的预言，只是为了满足他们自己的观赏欲。仿佛同观一场戏剧，总有人要向你炫耀他高明的剧透一样，索然无味又败人兴致。

费伦泽注视着德拉科，断断续续地说完预言，停顿了一下，饶有兴味地说：“我会想看看你的结局的。命运留给你的挑战非同一般。”

“希望您能看到。”德拉科厌恶这种人生被当作一场滑稽戏的感觉，语气相当不善地冷笑着回道。

他对预言并不感兴趣，虽然他或许应当算是有些天赋。可人之所以能够忍耐命运的痛苦，就是因为无知。一旦知晓自己的前路只有痛苦而全无快慰可言，生存也就变得比死亡可怖了。

而更加痛苦的是，有些事情即便提前预见，也无力改变。

德拉科厌恶徒劳，厌恶求而不得，厌恶期望之后再失望。

好在费伦泽也并不执着，马人本身就不是热衷于透露星象秘密的生物，因而并不在意德拉科的冒犯：“你也上来吧。”

恰在此时，一阵呼啸的风声传来，惊扰了三人。

“费伦泽！你在干什么？让人骑在你的背上，你是头骡子吗？”两个马人从夜晚的浓雾中冲了出来。

费伦泽直起身，看向他们：“你们有没有看清楚这是谁？波特家的男孩！我们得让他赶快离开这里才好！”

“你跟他们说了什么？”马人贝恩上前一步，有些凶狠地说，“我们是绝对不能对抗天意的，费伦泽。”

另一个马人罗南显然像个和事佬一般：“费伦泽肯定也是出于好意。”

“好意？可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马人关心的是星象的预言，而不是跟在森林里迷路的人类屁股后面跑！”

费伦泽看上去也有些生气了，他的蹄子敲击着地面，看上去像是随时要和对面的马人干一架。

“你们没有看见死了的独角兽吗？你们不明白它为什么会死吗？还是行星没有告诉你们发生了什么？你真的以为保持中立就能置身事外了吗？你难道指望一个将同类视为渣滓的东西会对我们这些魔法生物存在仁慈吗？”

“是的，如果有必要，我要和人类站在一边。我一定要抵抗那个潜伏在森林里的家伙，因为这里是我们的家园。”

说完，费伦泽便拎起德拉科往背上一放，转身就冲向了远方。

哈利越来越迷糊了，德拉科倒是听了个一知半解。

“他为什么那么生气？”哈利扶着费伦泽的腰，问，“刚才那是什么东西？你把我从它的手里救了出来？”

可是费伦泽没有回答。

他们又跑了好一会儿，久到哈利以为费伦泽不会再回答的时候，他才像是思考好了一样开了口。

“哈利·波特，你知道独角兽的血有什么用吗？”

“不知道……我没学过。”说着，哈利转过头看向身后的马尔福，期望他会知道点什么。

德拉科努力若无其事地说：“续命。”

“是的，续命。但是想要独角兽主动献上血液太难了。如果独角兽只是美丽的话，那么它是无法在人们的目光下活这么多年的。人类之所以没有因为贪婪而将独角兽猎杀殆尽，是因为非自愿献出的独角兽血带着诅咒。”

“只有一无所有，又想得到一切的亡命徒，才会甘愿冒着这样的诅咒，犯下可怖的罪行。”

“可是，那个亡命徒是谁呢？如果此后一辈子都要在诅咒中度过，那么为什么不干脆死掉算了呢？”哈利十分不解。

费伦泽对此表示了赞同：“没错，除非你只是用它在拖延你的生命，好让你能够得到另一样你想要的东西。一个能够让你恢复你的精力和法力的东西，一个能使你长生不老的东西。你知道那是什么了吗，波特先生？”

“你是说——”

“伏地魔。”

“黑魔王。”

哈利与德拉科几乎同时说。

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费伦泽依然奔跑着，三人却都不说话了。哈利还在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信息。尽管他从来没指望伏地魔能真的被一岁的他杀死，但是这未免来得太快了些。

他真的能再次躲过他的谋杀吗？

德拉科看着哈利的后脑勺，也在想：虽然多年来有人传言，救世主本人就是一个更强大的黑魔王，但是一个学期以来，德拉科已经确定得不能更确定了——波特就是一个11岁的孩子。

幼稚、莽撞、冲动、可爱。

如果黑魔王真的卷土重来，波特可怎么办？

作为令黑魔王铩羽而归的传闻中的救世主，怎么可能在有黑魔王的世界里平安无事？恐怕他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清除这个污点以显示自己的坚不可摧。

然而此时的德拉科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也只是个11岁的孩子，更加不知道自己或许并不只是局外的旁观者。或许在要强这一方面，德拉科比哈利更加深受其害。

他盯着哈利毛茸茸的小脑袋，鬼使神差般地倾了倾身子，吻了吻他的头发。苦涩的药草气味中混杂着一股淡淡的茉莉香气，不显得甜腻，反而有几分凛冽。不得不说是很符合救世主火爆脾气的的味道。

“哈利！”赫敏跑来的脚步停顿了一下，险些被自己的脚把自己绊倒，“哈利……你没事吧？”

德拉科平静地看着赫敏，若无其事的样子让赫敏怀疑自己方才是不是因为晚上太黑跑得太急，看错了。

她恍惚间好像看见马尔福在闻哈利的头发？还是只是马人颠簸导致的一个错位？

“我很好，”哈利从费伦泽的背上跳下来，看向赫敏身后的海格，“独角兽死了，海格，就在那边的一处空地上。”

德拉科也从费伦泽的身上下来，说：“我们还看见了那个杀死它的人，他在喝它的血。”

不管那人实际上是谁，他总不会是自己跑到霍格沃茨里面来的。霍格沃茨没有那么好进，不然当年黑魔王还不把霍格沃茨变成他的战场？

学校里一定有他的内应。

希望这些信息足够使邓布利多警惕。

“祝你好运，哈利·波特。”费伦泽说，“以前命运星辰就被人误解过，即使是马人也免不了失误，我希望这次也是一样。”

费伦泽便转过身，望着天空喃喃自语：“恋人应当慎重决断，力量应当驯服欲望，命运……命运不可预测。”

说完，他撇下还没缓过神来的哈利，很快跑远了……

***

禁林深处，费伦泽回到马人群落。

贝恩还在生气，只有罗南肯陪费伦泽说说话。

“罗南，”费伦泽看着夜空，“你说，是将一簇火苗投入水中更痛苦，还是要一株蒲草长成磐石更痛苦？”

“都不是，”罗南笑着说，“我觉得是——将飞鸟囚于地底，使猛兽困于牢笼。”

“怎么会有这样不幸的人。”费伦泽叹息。

罗南轻快的声音不减：“更加不幸的是，命运要他长出一颗狮心。”

午夜的禁林，再次恢复了寂静。

作者有话要说：[1] 不虔诚的信仰：比较广为接受的Malfoy这个姓氏的来源是出自法语mal foi，意思是“坏的信仰”。其余预言部分涉及剧透，留待解谜章节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