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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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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府同意结亲的消息如长了翅膀般飞进永安侯府,凝辉堂上下喜气洋洋。

“恭喜将军,抱得美人归!”

斜靠在长塌上的司徒震愉悦起身,走到镜子前站定,检查发冠,拉直衣襟,理齐袖口,又握了下腰间悬佩的环首刀。确认周身无一丝不妥后,他才背起右手,从容踏出屋门。

“将军,您干什么去?”

“给你们的嫂子选礼物去。”

熊尧摸摸后脑勺,嘀咕道:“选礼物就选礼物,照镜子干什么?”

谭俊悄声打趣:“你不懂,花孔雀求偶时总忍不住要开屏。”

“你俩说我什么坏话呢,还不跟上来?”

熊尧和谭俊偷偷笑了两声,故作正经地加快了脚步。

临近年关,京都东西两市非常热闹,不少商家趁着即将过年推出了打折商品和节假日特供礼品。

司徒震边走边想,要送她什么样的礼物。

长得又瘦又小,轻飘飘没有二两骨头,须得好好进补。每日三顿肉菜,时令蔬果,河鲜野味,还有女人家爱吃的甜果蜜饯、香酥小食,通通不能缺。

穿得又破又烂,冬天连张皮子都没有,须得塞给她足够多的体己钱,让她穿金戴银,满头珠翠,打扮得漂漂亮亮。

吃的喝的,穿的玩的,什么都想买给她。

他的目光不舍地流连在琳琅满目的商品上,亲事还没定下来,现在送这些不合时宜,必须克制。

司徒震琢磨半晌,进了一家银楼。

“爷里面请,您想要买点儿什么?”

因逛银楼的大多是女人,司徒震刚进门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司徒震仿若未闻,盯着多宝阁上面的妆匣瞧。镶满各色宝石,辅以精巧的金银工艺的妆匣富贵华丽,当中盛装的钗环首饰更是巧夺天工流光溢彩。

想起她面临气势汹汹的诘问不卑不亢地回答,还能绵里藏针地反击回去。

想起明明没有商量过,她却能与他完美配合,打纪弘逸一个措手不及。

再看这些首饰,未免就落了俗气。

金银宝石堆砌的死寂之物,如何点缀她的鲜活明亮?

司徒震暗自摇头,转而去看另一面墙。

另一面墙的多宝阁,鸟兽鱼虫或奔跑、或游动,栩栩如生地缀在细丝上,质感竟是毛绒绒的。

“这是什么?”

“爷好眼光,这是绒花,由蚕丝制成,宫里的娘娘都很喜欢呢!”

见司徒震意动,伙计连忙问:“您看上了哪一件?”

司徒震摇摇头:“没有我想要的样子。”

“没关系,我们新月银饰可以订做首饰。您说个样子,我们画下来让师傅照着打。不过马上就是新年了,若您要得急,价格得翻五倍。”

“钱不是问题。”司徒震回忆着纪五姑娘的模样,轻声道,“我想要一只红狐狸,一只可爱的红狐狸。”

见生意上门,伙计赶紧请司徒震上二楼包厢就坐,又叫来了画师画样。

“她的皮毛像火一样红,有毛绒绒的大尾巴。”

“她的媚态是天生的,并非搔首弄姿的刻意,眼波流转间是天真,还有一点点狡黠。”

“她的牙齿和爪子都很尖利,看似弱小无助,其实暗藏了一股狠劲儿。”

“她在丛林间自由的奔跑,满身都是鲜活青春的气息。”

“她的身上,有一种野性美,一种不屈的、挣扎向上的精神。”

画师听得暗自叫苦,眼神、气息、精神这样的无形之物要怎么画?真是难为人。

画师画了七八稿,司徒震却怎么也不满意。连掌柜都惊动了,上来帮忙。

最后谭俊劝道:“图样和实物终究有差距,先让他们打造一版出来,不行再回炉重造。”

司徒震皱眉,手指点点第十五版图样:“成品打造出来后送到永安侯府凝辉堂,我要亲自过目。”

掌柜抹着汗将人送到门口,连连承诺:“小的一定请最好的师傅打造,包您满意。”

几天后,新月银饰打造的狐狸绒花送到了永安侯府,司徒震把负责人叫来亲自指点,又让他们改了好几处,才真正满意。

司徒震吩咐熊尧将绒花送到纪府,又突然想起一件事:“谭俊,去问问福安堂,纪府的合婚庚帖送来没有,拿来我看看。”

他不想叫她纪五姑娘了。

他想知道她的名字。

……

纪府藕香院。

吴嬷嬷端着药罐和汤药走进房间,对着床上的人儿轻声道:“主子,老奴帮您上药吧。”

纪黛鸯艰难地坐起来,手指颤抖着去解胸前的系带。他又憔悴了几分,面色苍白,嘴唇妍丽的红也黯淡了,身体单薄如一张轻飘飘的纸,仿佛下一刻就会随风而逝。

他背对着吴嬷嬷,一点点褪下了上衣,露出血肉模糊的后背。

吴嬷嬷抹去眼角的泪珠,故作镇定地打开药罐子,走到床边。

纪黛鸯拿起枕巾,叠成小方块塞进嘴里咬着,含糊道:“开始吧。”

吴嬷嬷挖出药膏轻轻点在伤口上,每碰一下,他瘦削的肩胛骨就不由自主地轻颤一下。

看得出他已经在极力忍耐,但冷汗依然不停地从额角滑落,晕湿了锦被。

上完药,纪黛鸯穿好上衣,拿过药罐:“剩下的我自己来。”

他解开缠着手指的绷带,鲜红的血液从开裂的皮肉迅速渗出,染红了整根手指。——他亦是受了拶刑,幸好没夹断骨头。

吴嬷嬷心疼地望着他,关切问道:“主子,你怎么没穿肚兜?”

纪黛鸯垂下眼,涂药的力道重了些,锥心刺骨地疼。

“我是男人,穿肚兜干什么?”

吴嬷嬷着急地小声劝道:“既要扮女人,就要完完全全地像。藕香院全是夫人派来的嬷嬷丫鬟,人多眼杂。若不小心被发现,您十几年的苦就白受了。”

纪黛鸯粗暴地缠上绷带,生硬地说:“我知道了。”

见他听话,吴嬷嬷松了口气,端起药罐旁边的汤药,递到他的眼前:“主子,您趁热喝。”

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纪黛鸯压下胃里翻滚的不适,皱眉往后退了退:“放在这里,我待会儿喝。”

吴嬷嬷顿时又急躁起来:“凉了药性会减,这里头的东西既名贵又罕见,好不容易才凑出一整副。放在这里,让人瞧见了生疑,上报到夫人那里去怎么办?主子您别任性,乖乖把药喝了。”

纪黛鸯良久沉默,僵硬转动脖颈看向这碗药。这碗药他喝了近十年,记忆里永远缠着这股苦涩腥臭的味道,连梦里都是灰沉沉的天空和无边无际的黑暗沼泽。

这就是扮成女人的代价。男子十三四岁身体开始抽条,骨架变粗变大,脸部线条变得硬朗,喉咙长出凸起的喉结,若穿了薄薄的单裤,走动时陽峯也会格外明显。

可是他又矮又小,手脚宛若孩童,脖子光滑纤细,下面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哪怕穿着肚兜短裤,都不会被怀疑是男人。

哪怕司徒震救他时不慎摸到胸,都坚信不疑他是女人。

这一切,都拜这碗药所赐。

他扣住碗口,虎口用力得撕裂泛白。碗中黑乎乎的汤药泛起阵阵涟漪,却无一滴洒出去。

他递到嘴边,闭起双眼仰头一饮而尽。

胃里剧烈地翻滚起来,他捂住嘴趴在床上,身体不停颤抖,药碗翻滚出去重重砸在地上。

吴嬷嬷温柔抚摸他的后脑勺,不停念叨:“忍一忍,忍忍就过去了,好孩子。”

纪黛鸯感到恶心,喉咙火辣辣地痛,脑袋仿佛昏胀成了两倍大,耳朵嗡嗡作响,连吴嬷嬷的声音都听不真切了。

他感到身体在哀嚎,哀嚎于不能自由生长,哀嚎于被生生压抑。

痛苦肆意疯长,从肉|体蔓延至灵魂。

他藏在柔软的锦被里,一滴泪珠缓缓滴落。

待缓过劲,纪黛鸯的脸上已经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打听出来了吗,纪家为什么放我出来,还把我送到藕香院安置?”

吴嬷嬷点点头:“永安侯府欲替司徒震纳您为妾,而纪家答应了。”

纪黛鸯一怔,摸向鬓边的金镶芙蓉玉簪:“原来她是这个意思。”

他眼底蕴着讽刺,拔下玉簪扔了出去。

“这事多半是司徒震的主意。他给了纪弘逸那么大的难堪,是如何让纪弘逸答应的,你打听到了吗?”

吴嬷嬷为难地摇摇头:“老奴不知道。”

纪黛鸯感觉十分棘手。

他是男子,如何嫁他?

可是儿女婚嫁乃父母之命,司徒震搞定了纪弘逸他反对也没用。

若想解开这一局,他必须亲自去找司徒震,求他改变主意。

可是……

纪黛鸯揉了揉额角,眉心蹙起。

他根本不想再面对他。

“六表哥到底什么时候进京都?我过了年就十八了,即便没有这桩亲事,夫人也在琢磨着把我嫁出去。一旦嫁人,我的身份必定暴露,耽误不得了。”

吴嬷嬷连连说道:“快了快了,六少爷还在筹钱。要说服京都五品文官将女儿下嫁给一个商人,需要的钱财不少。吴家近几年刚刚有起色,筹钱还需要时间。”

纪黛鸯烦躁地说:“快点吧。”

屏风后响起脚步声,主仆两人对视一眼,迅速收拾狼藉,装成养病模样。

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知夏趾高气扬地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华贵的妆匣:“这是永安侯府司徒将军送给五小姐的东西。夫人说了,在她那里过了明路就不算私相授受,您放心收下就是。”

说完,她扔下妆匣,神情中仿佛这里是什么腌臜地方,一脸嫌恶地走了。

吴嬷嬷顿时火大:“她在阴阳怪气什么?说得好像您暗地里勾搭了很多男人似的。”

“纪家人人都这么想,外头的人也这么想。”纪黛鸯面容平静,舌根发苦,“谁叫我长了这样一张脸?”

吴嬷嬷拿起妆匣打开,眼珠子都瞪大了,倏地提高嗓门:“那个司徒震也太过分了,居然说您是狐狸!”

狐狸能是什么好东西?千百年来都是放荡风骚的代名词。

司徒震不但要强纳主子为妾,还送这么个东西来侮辱他,简直欺人太甚!

纪黛鸯拿过妆匣,目光落在火红的狐狸绒花上。

它的皮毛油光水滑,鲜活明亮。

它的四肢有力,身姿矫健,毛绒绒的大尾巴似在开心摇摆。

它的牙齿锋利,爪子尖锐,隐隐透着寒光。

它的眼神狡黠,透露出天真和可爱,又似有无限的欢喜。

它在肆意奔跑,仿佛自由奔跑在一片广袤的土地上。

“嬷嬷,他没有侮辱我。”纪黛鸯鼻梁骨酸涩,唇边却漾起若有似无的笑意,“他在说,我是一只可爱的红狐狸,一只惹人喜欢的红狐狸。”

他缓缓探出指尖,指腹虚虚地抚摸绒花的表面,温柔又眷念。

仅片刻后,他勾动手掌合拢妆匣,塞进吴嬷嬷怀里:“还给他,我不要。”

吴嬷嬷抱着妆匣问道:“那用什么理由拒绝呢?”

纪黛鸯趴到床上,拉起锦被盖住脑袋,闷闷道:“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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