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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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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制清吏司掌诸礼文、宗封、贡举、学校之事*,所以每逢节假日、宗室封赏、科举考试以及学校开学的时候就格外忙碌。眼下正值年关,宫中封赏不断,还要筹备除夕宫宴,以及来年的贺岁大礼、祭天大礼等等。

因此别的官员放假了,仪制清吏司不能放假。别的官员走亲访友四处游玩,纪弘逸还得哼哧哼哧干活。

埋首案牍半日,纪弘逸腹中饥饿,放下笔正想去寻些吃食,就看到礼部左侍郎郑大人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郑侍郎扫了一眼案牍,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了,给你带了点吃的,还有一壶好酒,咱们边喝边聊。”

郑侍郎素来严肃,少有这么温和的时候。

纪弘逸受宠若惊,连忙接过食盒:“不敢不敢,大人里面请。”

两人绕过屏风,在比较隐秘的里间坐下。

纪弘逸取出菜肴摆开,又主动斟酒,将酒杯轻轻搁在郑侍郎面前。

郑侍郎抚了下胡须,亲切问道:“弘逸,你在礼部郎中这个位置上多久了?”

纪弘逸恭敬道:“回大人,已有十五年了。”

“十五年,你差事从未出过大错,每逢佳节都要来衙门应卯,不得休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纪弘逸心脏砰地一跳,喜悦炸开:“您的意思是……?”

郑侍郎微微一笑,却不往下说了:“喝酒。”

郑侍郎深谙官场之道,说又不说,态度暧昧,只漏一点点口风,把纪弘逸的一颗心弄得七上八下。

待酒过三巡,郑侍郎才闲话家常般提起:“听说永安侯府上你家提亲了?”

纪弘逸面庞顿时涨成了猪肝红。脸都丢到上官这里来了,简直奇耻大辱。

“司徒震这厮欺人太甚,下官与他势不两立!”

“唉,你就是气性太大。”郑侍郎拍拍他的胳膊,“如今关于冬日宴的议论甚嚣尘上,男女大防与救人性命,孰轻孰重?如果不是圣上罢了朝会,两边只怕要打到奉天门去。这个问题,一不小心就能演变成道统之争、党派之争,漩涡越来越大,能将所有官员拖入其中。他司徒震是武官,又驻守北地,到时候一句无心之言便能免去过错,可是你呢?你是文官,又在一个不太重要的位置上,无论哪边赢了,另一边都要记恨你。你的官途,怕是走到尽头咯!”

纪弘逸脸色倏地发白,这几天他只顾着生气,一心想把颜面找回来,若能给司徒震找点不痛快,那就更好了。他从未想过,冬日宴上的争执小事,能演变成影响朝堂的大事。

“那下官该如何行事?请郑大人教我!”

纪弘逸连忙跪下磕头,被郑侍郎一把拦住了。

“所以司徒震上你家提亲是好事,你不但要答应,还要敲锣打鼓、兴高采烈地把女儿嫁过去。”

见纪弘逸满脸不情愿,郑侍郎向他细细道来:“百姓对于男女青事之类桃色新闻的兴趣远远高于晦涩乏味的官场琐事。永安侯府与纪家结亲,人们议论的内容就会迅速变成‘美人遇难落水犹俏丽,将军一怒冲冠为红颜’。即便有道统之争的两派,也会因为你们两家结亲成为一家人而严肃不起来,这毕竟是家里的矛盾,外人不好插手。如此,一场弥天大祸顷刻间化为乌有。”

纪弘逸艰难地领悟着,愣愣地问:“大家议论的内容会变得这么快?”

郑侍郎神秘一笑,压低音量:“有上头帮忙,你不必担忧。”

纪弘逸不自觉也压低了嗓子:“上头?”

郑侍郎食指沾了酒水,在桌子上写了个“宁”字,然后迅速抹掉。

纪弘逸恍然大悟。他迟疑片刻,掀开官袍直挺挺跪了下去,俯身磕头:“下官愿为主子,效犬马之劳。”

郑侍郎捋着胡子,等他磕完了头才笑呵呵扶他起来:“以后你我就是一家人了,不必大人下官地拘礼。你若能替主子办好事情,还愁日后没有高升之路吗?”

末了,他捏紧纪弘逸的手臂,悄声嘱咐:“让你那个女儿多在司徒震耳边吹吹枕头风。镇北老将军退休在即,北地将有大变动。京都门户燕云关,你要想办法替主子握在手中。”

纪弘逸激动又紧张,悄声道:“下官定不负主子重任!”

散了衙,他豪情满怀地走在路上,从前只觉得这街道平平无奇,如今却觉得它笔直又利落,仿佛他直升的青云路。多少年了,他以为自己要在礼部郎中这个位置上默默无闻地干到退休,却没想到还有扶摇直上的那一天。

司徒震啊司徒震,老夫先虚与委蛇,等事情尘埃落定,再来了结与你的旧账。

他摇头晃脑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却没注意一辆马车悄无声息地跟在了后面。

“纪大人。”

纪弘逸顿住脚步,闻声回头,看见了顺天府尹蒋迪。他坐在马车里,掀开车帘探头出来,脸上笑眯眯的。

“蒋大人。”纪弘逸恭敬拱手,下意识看了眼空无一人的小巷,惊讶问道,“您这是要去何处啊?”

“原是准备去府上拜访纪大人,既然中途遇见,倒不必费事特意走一趟了。”

纪弘逸不解,礼部仪制清吏司与顺天府没什么交集,蒋府与纪府也未曾往来过,蒋大人拜访他干什么?

蒋迪招招手:“上马车说话。”

虽然顺天府尹是正三品官,但由于不是直接上下级关系,纪弘逸虽然恭敬,倒也没有太诚惶诚恐。

上了马车,他才发现里面竟然还坐了一人。

那人身着常服亦难掩尊贵之气,半张脸隐在昏暗的光线下,冷冷地望过来。

纪弘逸心脏砰砰乱跳,扑通一声跪下了。

“下官纪弘逸,见过邺王。”

蒋迪从箱子里拿出一本账册,笑眯眯扔在纪弘逸面前:“开元十五年,收受贿赂白银五百两,暗地里将国子监的招生额度透露出去;开元十七年,强抢外地富商两间旺铺,并主动贿赂顺天府衙吏压下此事,罗织罪名将其赶出京都;开元二十五年……”

“纪大人,这桩桩件件若是捅了出来,宁王保得住你吗?”

纪弘逸悚然一惊:“你、你们……都知道了?”

蒋迪蹲下来,拍拍他的肩:“对,包括今天上午你和郑侍郎的密谈。”

纪弘逸翻开账册,上面的记录笔笔诛心,仿佛做事时身边有双无处不在的眼睛,静静盯着。

他几乎被吓破了胆,紧紧抓住账册拼命磕头:“邺王饶命!邺王饶命!下官愿为邺王效犬马之劳!”

蒋迪嗤笑:“在郑侍郎面前,你也是这么说的。”

纪弘逸嘴唇颤抖两下,后背冷汗直流。

蒋迪叹了口气:“好啦,我也不想为难你。宁王怎么吩咐,你就怎么去做,只是要把司徒震拉拢到咱们主子麾下。京都门户燕云关,得在咱们主子手里,明白吗?”

纪弘逸拼命点头,忙不迭应道:“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蒋迪按住他的肩,低声嘱咐:“别在宁王党面前露了行迹,否则谁都保不住你头上这顶乌纱帽。”

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出了小巷,纪弘逸孤伶伶地站在街边,失魂落魄,全然不复刚才踌躇满志的心境。

“老爷回来了?饭菜已经备好,就等您入座了。”

纪弘逸倏然回神,惊觉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走回了家。他一把抓住赵夫人的手:“纪黛鸯呢,她有没有事?”

赵夫人不明所以:“柴房关着呢,打了一天昏迷过去了,不过还是不肯招。”

纪弘逸着急,叠声问道:“打了一天?她的脸,脸有没有事情?”

赵夫人摇头:“脸没事。”

纪弘逸顿时松了一口气,渐渐冷静下来。他思忖片刻,吩咐道:“将纪黛鸯放出来,安置到藕香院,好生照顾,再去给永安侯府递帖子,说我们纪家答应了这门亲事。”

赵夫人讶异地瞪大了眼睛:“您早上不是这么吩咐的,而且藕香院是二小姐的住处,给五姑娘住娘不会生气吗?”

纪弘逸没有耐心,暴躁道:“都是娘惯出来的,纪黛鸾十九了还赖在家里不嫁人,让她老实在祠堂跪着!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放她出来!”

他琢磨片刻,又道:“自今日起,将纪黛鸯记到你的名下,从此她就不是伎生子,而是我们纪家的嫡生子。你作为嫡母,要好生照顾教导她,明白吗?”

赵夫人柔顺福礼:“妾明白。”

赵夫人的态度让他心里舒服了些。他照常吃了晚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琢磨怎么在宁王党面前不露行迹,又怎么讨邺王欢心?怎么从夹缝中寻找出一条生路,还能青云直上?

他没有把握,只有无尽的担忧和焦虑,到了后半夜才堪堪睡着。

鸡叫过三遍,纪弘逸疲倦地坐起来,昏昏沉沉地睁不开眼睛。

哐当一声巨响。

装有清水的铜盆重重砸在地上,丫鬟的尖叫惊惧响起。

“老爷,你的、你的脖子……”

纪弘逸眼睛撑开一条缝,火大地训斥:“吵什么吵?真是越发没规矩了。”

看着屋内张张惊慌失措的面孔,纪弘逸心头浮起怪异。他连忙下床拿起桌上的镜子,对着自己的脖子一照。

一道鲜血般的红痕横在他的脖子上。

昭示着昨晚有人来过,如入无人之境。

纪弘逸心胆俱裂,腿软得站不住。

“老爷,老爷您没事吧?”丫鬟慌张伸手去扶。

纪弘逸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推开丫鬟急步跑到床边翻找。

果然枕头下放着一张纸条,上书“辰时于城东三十里处拜桃仙”。

他慌张去看刻漏,现在是卯时四刻,离辰时只剩下半个时辰,没多少时间了。

“备车,我要出门!”他一边高声吩咐,一边急急忙忙穿衣服鞋子,连头发都没有打理整齐就噔噔跑出了院子,亲自驾着马车离开了纪府。

城东三十里外,一颗老树虬枝盘曲,枯萎招展,四周寂寥无人。

纪弘逸呆愣片刻,突然扑通跪下了,大声道:“下官纪弘逸拜见桃仙!”

他脑袋磕得砰砰响,似乎虔诚极了,笃信真有一个神秘莫测的桃仙。

可能这副傻兮兮的滑稽模样取悦了背后之人,顿时雄鹰高唳,马蹄声急促逼近。

纪弘逸正要回头,一支利箭呼啸射来,直直插进了他凛乱的发束中。

他顿时坐倒在地,心脏狂跳,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马背上的人哈哈大笑,他身着猎服,左挽弓,右擎苍,朗声问道:“宁王和邺王找过你了?”

纪弘逸嘴唇哆嗦,行礼的手也在哆嗦:“靖王殿下料事如神。”

“不管他们吩咐什么,你都照做,只是效忠的主子要换成本王。他们能摘你的乌纱帽,本王能摘的可是你的项上人头。”

纪弘逸使劲磕头,额头沁出血了也不敢停下:“是,下官愿为主子效犬马之劳。”

又是一阵大笑,马蹄声渐远,仿佛靖王是打猎途中顺便过来解决了一件小事。

纪弘逸浑身冰冷,仿佛坠进了冰窟窿,一阵一阵打颤。

他脸色灰败,内心悲凉,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他明明好好儿地做着礼部郎中,生活安稳平静,就算没有前途也能顺顺利利干到退休。究竟是谁把他害成了这个样子,让他夹在三个亲王之间进退不得,一不小心就要没了项上人头?

他心神恍惚地回到纪府,胸腔内悲愤剧烈翻滚着却无处发泄,只能像个傻子似的坐着发呆。

“老爷,您没事儿吧?要不喝口热茶缓缓?”

纪弘逸沉默,如山洪暴发之前的诡异平静。

突然,门外响起鲜活青春的嗓音,透着股骄纵蛮横之气。

“娘,你怎么把藕香院拨给纪五那个臭丫头住了?那不是二姐姐的院子吗,就算要让也该让给我,纪五算个什么东西?”

纪四姑娘风风火火地跑进来,一头扎进了赵夫人怀里:“听说还要把她记在你名下,从此不就和我平起平坐了吗?我不同意!”

赵夫人举起手指嘘声,示意她不要闹了赶快出去。

纪四姑娘向来任性,闹腾道:“娘,不许那个臭丫头住藕香院,不许把她记在你的名下。我不答应!我不答应!”

少女的声音因激动而变得尖利,刮得耳朵嗡嗡作响,连心底都烦躁了起来。

纪弘逸缓缓起身,突然扬起巴掌,狠狠扇在了纪四的脸上!

“啊——”纪四猝不及防,尖叫着摔倒在地。

赵夫人连忙去扶,护着纪四姑娘哭道:“老爷,你打她干什么?”

纪弘逸怒发冲冠,双眼充血,仿佛地狱爬上来的恶鬼:“要不是你把纪黛鸯一脚踹进湖里,我纪弘逸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他直起腰杆,冷酷又无情地吩咐道:“把四小姐关进祠堂跪着,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放她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注解:来自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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