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枝二话不说把保温杯塞到他手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又被叫住。
“哎那位女同学，来来来。”
明枝转头，一位戴着眼镜的女士手里拿着一小叠贴纸式的东西，她抬手看了眼金属银色手表。
明枝走到跟前，女老师递过来那叠纸，手指绕圈比划着，“帮老师把这叠考生贴标照这张表，按顺序呈现s形贴好，半个小时，没问题吧？”
明枝点头，“没问题老师。”
老师落下一个越来越远的背影，明枝低下头扫了一眼，排头第一个是她，第二个是他。
她还没来得及往下看，一只手想要拿过去。
“你在我上面。”
宿晟意味不明道，“我怎么不记得我什么时候在你上面了？”
明枝把前面两张摊开，“看到没，不要记错。”
宿晟顺势接过纸，把自己桌上的豆浆杯拧开放她桌上，“喝你的豆浆去。”
明枝“哦”了一声坐回位置。
宿晟从自己桌子开始贴起，贴到第四张桌子的时候，听到他同桌慢半拍“啊”了声，他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听见她说，“这是给你喝的。”
宿晟扬了扬眉梢，“那给我放在那里。”
明枝：“……”
这话没法接，明枝没犹豫一口闷完，在他的视线里往下倒了倒，“我未成年，当然没有成人之美。”
宿晟：“……”
他贴到中间，往后绕圈时，一个女生往前倒，他伸出手横着扶住，周围的女生有些起哄，“哦～”
女生站定后，脸红心跳，“谢谢你，没撞疼你吧？”
宿晟摇了摇头。
女生似是有补偿心理，想接过贴标，“要不我来帮你一起贴，这样也轻松点儿。”
宿晟不动声色地扬手，嘴唇微掀着，说了句什么。
女生们意会地笑笑，然后走开。
他下意识朝前门看去，前面有个蔫巴巴的鹌鹑鸟。
无奈地叹了口气。
大约七八分钟，宿晟贴完了一圈，把废纸揉成一团，发现有一块白纸凸了起来，他歪头一看，还有张没贴。
特意隔出来给特考生的考场不算大，摆了大概二三十张桌子。
一眼望过去，吵闹的氛围像一个灼热的大烤炉，显然是还没有从狂欢里走出来。
明枝正看着书，旁边有个扎双马尾的小姑娘，眼睛圆圆的，“同学。”
明枝一手摁着保温杯，脸靠着它贴在手肘上，支起头，桌上摆了本崭新的高中生必备诗词本，正懒懒地看着。
第一遍没听到，被叫第二遍，加被一个指头戳了下才后知后觉抬头。
“怎么了?”明枝抬起头问。
“等一下，要是有什么，你——”
小姑娘脸憋得通红，像是不好意思般。
“有什么话直说好了。”
时机总是不凑巧的，想说的话还没听到，预备铃就响了。
宿晟去了趟厕所，铃落后入座。
第一堂语文开始，时间一百五十分钟。进来的老师是叫住明枝的那位老师。
她举起手里的密封袋，几秒后放下，一边拆卷子，一边说考试规则。
“刚刚从材料室拿出来未拆封过。你们是启用学生教官的第一届，这次摸底考试也是你们大多数人在禅城三中的第一次考试，考试规矩我也不多说，胜在自觉。”
时间有条不紊着过去，语文的考察方式很传统，传统的题型，传统的考察方式，传统的死记硬背的古诗默写，以及传统的作文命题。
明枝除了开篇的阅读理解看了看，其余的几乎是看一眼出答案。
对传统命题的直觉性判断有了肌肉记忆，一百五十分钟像长了脚的怪物，走得飞快。
“每组第一位同学帮忙收一下卷子，第二位同学收答题卡。”
交卷后，明枝站起来甩了甩手臂，被路过的人碰了一下，“对不起啊。”
明枝抬头，“没关系，是我没有注意到你。”
小姑娘把马尾甩后面去，“不是，我是五班的，叫王一爱，同学——”
王一爱咬咬唇，艳羡道，“明枝同学在三中的校园贴吧里非常非常的出名，你的西语歌唱的实在很好。”
明枝“啊”了一声，“平常无聊的时候喜欢听，说不上很好。”
王一爱道：“哦——”
“不好意思啊，稍等一下，”明枝转头问，“怎么了?”
“饿了，什么时候吃饭。”宿晟收回拍她肩膀的手，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似地随口问道。
明枝才想起自己要请他一周饭：“……等一下。”
“不好意思，王同学继续说吧。”
王一爱被校霸那种旁若无人的余光扫着，刺激地一下结巴了，说不出来话。
明枝笑笑，“我们要考三门，要是不急的话，我下午来的时候，你再说,可以吗？”
王一爱急忙点头。
明枝往外头走，宿晟跟着，她想了想偏头问，他两步跟上，“你想吃什么？事先声明，你要是说随便的话，我会让你见识到我随便起来什么样子。”
–
明枝拎着去冰三分糖的奶茶来到考场时，距离考试只有两分钟了。
发卷时，明枝右眼皮跳了下，她心慌地揉了揉眼睛，他倾身拿答题卡的时候注意到，“怎么了？眼睛不舒服?”
明枝瞄了眼监考老师，才缓缓摇头，“没有，左眼跳了一下，可能是数学很难。”
宿晟掀了一半的卷子，卷子掩嘴低声笑，“眼睛很会挖掘浪漫。”
监考老师过来了，话题适时终结。
左眼跳材，右眼跳灾。这不是危言耸听，大约考试只剩下五十分钟时，一团纸被踢到明枝的脚下。
她对外界的变化不敏感，但她平常有抖腿的习惯，脚落下那刻，她才知道自己脚下有团纸。
心慌的那种感觉似乎一下落了实处，她感觉自己转着的笔尖脱轨后，带来的一片潮湿。
她偏头看了眼王一爱，小姑娘握着笔，害怕地浑身抖擞了一下。
好巧不巧，监考老师绕到了后面，她敲了敲明枝的桌子，尖着声音道，“捡起来。”
明枝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监考老师的视线一下变得犀利起来，和机关枪扫射一样，“还要我再说一遍吗？捡起来三个字很难理解吗?”
监考老师是个很漂亮的女人，穿搭森系，一颦一笑中有种知性的感觉。
一身黑裙子衬出腰线来，如果不开口说话，还真是一副小家碧玉的美人动图。
明枝见过一面，在新生报道的第一天，她是五班的班主任，徐念恣。
三中非常出名的美女教师，名校研究生毕业，妙龄不过二十几。
年轻、漂亮、有学历。
任何一个单出都可以获得一定的好处，更何况是兼有。
这样的情况要么是极致的纯粹，要么看人总是带着点不自觉的心高气傲。
在一次次“被”失望的磨损中，失去澄澈和初心。
那天她站在楼梯道训人，她的对面恰恰是王一爱。
“为什么没有交作业?”
“交了，交了的。”
“交了?那你的意思是别人冤枉你了？”
王一爱低着眼睛，闷头掉眼泪，没有说什么。
徐念恣一副了然的样子，环抱着双臂，居高临下道，“不辩解一下吗？每次都这样，不要说老师不相信你，给你的每次机会都是对你失望，你让我说什么好。”
明枝把纸团往外一踢，弯腰捡起，递给徐念恣，她接过展开一看，芝麻大小的字体写着一串干净的答案。
徐念恣冷笑一声，视线直直地扔向她，“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明枝抿唇，“您都这样说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徐念恣皱眉，“你什么意思？被抓了还这么狂?觉得反正要受处分，就破罐子破摔?你这样给谁看?”
明枝无语，连头上低空飞过的乌鸦都不想展示给她看。
徐念恣火冒三丈，踢了脚王一爱的凳子，“你们两个刚刚干什么？”
王一爱被凶地一下子站起来，连忙辩解，眼里的泪一串一串的往下掉，“不关我的事情，不关我的事。”
徐念恣闻言，余光瞥了明枝一眼，提声问：“不关你的事儿?被逼的?”
王一爱红着鼻头点头。
王一爱后面的是那个卷发少女，她手卷着头发扬唇道，“老师，作弊在三中可是大忌，还有胁迫同学一起参与更是过分的行为，不能轻易放过。”
估计是一个班的人应和道，“就是老师，王一爱胆子本来就小。我们班的同学被欺负成了这样，不能轻饶了行径恶劣的作弊者。”
“就是，就是。”
徐念恣看着卷发少女，居然认可的点了点头，“徐丽娜你去办公室把教导主任请过来，你们两个去外面面壁思过，不要打扰其他同学考试。”
明枝反驳：“老师我不认为我有什么值得面壁思过的过错。”
徐念恣火冒三丈，“笑话，我职教这么久还没见过你这么猖狂的学生。怎么，你是很享受被点名批评的快乐吗？非要一件一件的把你做的坏事抽丝剥茧地摆在你面前?”
明枝不为所动，“老师说到抽丝剥茧，那我想请问我作弊寻求伙伴时，为什么要选一个数学不那么好的人?”
徐念恣冷哼一声，“你一个作弊的人现在来说之前的不确定性因素，觉得避重就轻就可以把事实转为嫌疑？”
明枝反唇相讥，“在你还不了解我的实际情况下就判断我作弊，你把这个定义为抽丝剥茧，老师我真的疑惑这个问题。”
“你是不是以为只有你会教成语？”
人群中有人发出一声笑，在这个场合，于一方而言，显得很没情商。
徐念恣点头，“你很好，嘴巴很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