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想想办法，快些逃出去。我现在闭上眼睛就是鸡腿猪蹄飘在空中，张口去咬，无端端吞了满嘴冷气。实在不行，抓条鱼来果腹！刚才追我那条大个头，灵活爱动，肉肯定鲜。”橘茉嘴角下耷，双目无神，盯着溶洞顶发呆。

“你去捉来，我们在这里想办法！”听着橘茉不着调的言论，赤枚怒火中烧。

虽是玩笑话，青枫倒认真考虑了，觉得反正出不去，不妨一试。

“搞点儿迷药，把鱼药倒了，我们就分而食之，这么大的鱼，还能再打包回去。这主意不错！”青枫道。

“哪儿来的迷药？那鱼会吃吗？药死的鱼会不会有毒？”赤枚连环追问。

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青枫只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鱼。捉人不容易，逮条鱼还难吗？何况是它先招惹我们的，小橘子你说是不？”

橘茉连连点头，指着自己的手臂道：“它一直追着我，我水性本就不好，它缠着不放，情急之下我连袖子都撕给它了，我的调料全在里面，心疼死了！”

“没了调料，也没有火，你打算如何做鱼？”赤枚觉得这办法根本行不通。

“……生鱼切片，海边的人都是这么吃的！”橘茉也没试过，但肚子里的叫声一直在提醒他，怎么吃已经不重要了。

“这里是海？”赤枚冷哼，他对生吃鱼肉实在接受无能。潭水深，泥沙厚，想必里面的鱼肯定腥气，如何能跟海鱼相比，他要及时遏制住几人的躁动。

“……”橘茉哑口无言。

一旁的银蔓坐不住了，眯着眼睛道：“赤枚，你再同我们细说一下，你是如何到这里的？水草里的鱼常年潜伏，凶悍敏捷，看那獠牙能断人手脚，捉鱼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们险里逃生，当务之急是保留体力，别到时候鱼没捉到，我们就先累倒了。”

赤枚摇了摇头：“我记得的就那么些了。水流很急，当时我整个人都是懵的。”

银蔓又问道：“那你还记得水流从哪个方向来吗？”

赤枚依旧摇头，犹豫着指了指东北方向，觉得不对，又指了指东南方向：“大约……是在那儿。”

银蔓也看出赤枚的不确定，凝神思索了片刻：“裹挟你的水流，有没有经过水草地？”

赤枚这回很笃定的摇头：“没有！我当时虽然是被卷过来的，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但是我很清楚的记得，卷我过来的水流很清澈，连潭地的石头都看得很清楚，就是到了石壁这块，视线才开始模糊的。”

原来水下不是全然浑浊的，那赤枚说的那股清流，又在哪儿呢？赤枚指向东北、东南，若他从东边来，玄升山内多为对称之势，是不是该往西边去？

“小枚子，你说的清流说不定能带我们出去！”青枫激动得拍大腿，扯到脚上的伤口，疼得呲牙咧嘴。

“别激动别激动！让我再想想，水到底是从哪儿来的……”赤枚伏在洞口，望着幽深的潭水，一时懵了。

“直接下水探一探不就知道了！”橘茉走向洞口。

“小橘子，你还没被绿眼鱼追够呢？你艺高人胆大，不如做先行官吧！”青枫抱起地上的绳索，丢给橘茉。

橘茉侧身一闪，脚底不自觉的打滑，扑楞坐在地上，捂着屁股直哼哼：“枫子，你谋财害命！”

“你的财，都在水里漂着呢！我救你数次，你该感谢我才是！”青枫叉腰。

“谢谢大侠舍命相救，多一次不多，在我变成饿死鬼之前，你帮我捉条鱼来，回头我吃香喝辣带上你！”橘茉抱拳。

呵！蹬鼻子上脸了还！青枫深呼一口气：“不要得寸进尺！”

“我当然不进尺！我进丈！”橘茉理直气壮道。

“你以前是修城墙的吧？”青枫被气笑了。

“你说我干苦力吃的多？”橘茉不解。

“非也！城墙千砖万石所砌，而你脸上的砖，似乎不比城墙少。”青枫坏笑。

“呵！你是说我脸皮厚！”橘茉连翻好几个白眼。

青枫不再逗他，走到赤枚一侧，伏下来学他的样子，盯着潭水瞧：“可有发现？”

赤枚摇摇头，沮丧道：“一片空白。”

青枫爬起来：“走！捉鱼去！”

闭眼打坐的银蔓不吱声。抱着水玉冰葫的论天也有些犹豫。橘茉兴冲冲地跑到洞口：“我帮你助威！”

这橘茉，是真不怕把绿眼鱼惊来！他不下水，被吞入腹的自然不是他。见几人都兴致怏怏的，青枫心底也开始打鼓。他走到银蔓身旁：“小银子，我有个大胆的想法，把你的生花之术，用在水草上试一试如何？”

“我不捉鱼！你也别去。”银蔓睁开眼睛，说完话又闭上了。

“呃……我就随口一提，跟鱼无关。你想啊，你的花若能在草上生，那不生的地方，会不会是那股清流？”青枫试探着问道。

银蔓唰得睁开眼皮，目光炯炯：“这倒是个办法！不过潭水广阔，我可能要力竭而死。”

“玄升山为镜像，黑潭应当也逃不过其中规律，方才小枚子指着东面，我们朝西就是！”青枫道。

银蔓点头，笑道：“指东向西，还是你在行！”

青枫也笑。

橘茉凑过来：“说了半天，不捉鱼啦？”

银蔓和青枫二人相视一笑，不置可否。

青枫盘过绳子，系在腰间，另一头扔给银蔓。对着众人说道：“我俩先去探路，有眉目了你们再下来。”

二人轻手轻脚滑入水中，避过绿眼鱼埋伏的水草丛，贴着石壁往西游去。游了一段，水中的泥沙果然越来越少，水草长势也矮了下去，视野清晰了不少。偶尔有几只小鱼，见了他们，闪进泥草间隙里。

银蔓做了个手势，停下来，朝着低矮的草丛抛出几朵白花，草丛冒出几个泡，咕嘟几声，一股细流卷着白花就往远处去。细流顺着草丛，蜿蜒曲折，卷起一个又一个小旋，水草散在两边，轻轻摆动，前面是一片开阔地。

二人见状，都很是欣喜。连忙往回游，游到溶洞下，向溶洞里的几个人招手，示意他们下水。

等几人都下了水，拉着绳子要往前游。黑暗中突然多出数只绿色的眼睛，将他们团团围住。

荧光一现，几排尖利的獠牙就露了出来。青枫用腿一扫，翻起几层泥沙，试图挡住绿眼鱼。没想到绿眼鱼完全无视他的把戏，尾鳍一甩，掀起数阵泥沙，翻滚在几人身后，反而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绿眼睛越靠越近，银蔓抛出几朵白花，想要吸引绿眼鱼的注意，但那绿眼鱼大口一张，两下就把白花嚼得稀碎。

这绿眼鱼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厉害！

青枫灵光一现，从怀中掏出几个罐子打开，朝着鱼嘴抛过去。罐子里的带着异香的药丸落在水中，咕嘟咕嘟冒起泡泡。绿眼鱼似乎被吸引了，盯着药丸瞧，头冲着药丸落下的轨迹往下，嘴巴也一张一合的。

就是现在！青枫连忙朝几人打了个手势，极速向前游去。一行人逃也似的，脚下不停，很快就来到他们二人抛白花的地方。

一脚踏入矮草，一股细流就涌了上来，水流越来越大，卷成一道漩涡状，裹挟着几人上升又下降。青枫头晕目眩，奋力挣扎着向上，试了几下，也没能如愿，他终于体会到赤枚所说的“身不由己”了。既然挣扎无效，不如随水而去，青枫干脆闭上眼睛，想象自己在云海中漂浮。

身下的水流汩汩，翻滚在他的肩颈腿上，连带着脚上的伤口也不疼了。云海里，还有路过的小仙行推拿之术吗？他正享受着，被腰间的葫芦硌了几下。这不听话的葫芦，扰他不得安生。

葫芦？他顺手摸了摸腰间，牵动了腿上的伤口。他意识到自己还在水流中，刚要睁眼，就被一股巨浪，拍得昏了过去。

“呃……唔……”青枫感觉自己的腿应该断了，五脏六腑像被车轮碾过，四分五裂，伤口剧烈的疼痛，顺着几近断裂的筋骨穿到天灵盖，他的头一阵一阵的发麻。

“青枫，我又救了你一次！”

他的眼睛睁不开，眼皮胶着在眼睑，好像有人在说话，他想张口，却发不出声音。青枫的手指微微颤抖，他想伸手，一点儿气力都没有。身上覆着厚厚的东西，箍得他难动弹。他的身体完全不由自己控制，连挪动半分也不行。可是，他的意识告诉他，他能自在的呼吸，周围是干燥的空气，他还活着，甚至应当已经上岸了，是谁救了他？

青枫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有火在烧，火势越来越烈，烧得他浑身滚烫。他想离开，哪儿都去不了。

“唔……”

他呜咽了两声，眼皮被光刺得酸痛。他的头快要裂开了，若是大夫在，能不能给他下两剂重药。他试着伸腿，腿也不听他的。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他闷哼一声，身上愈发滚烫了，两眼一黑，会了周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