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枫贴着冰面凹陷的地方，偶然吐出的两个字，让他兴奋不已。但再听时，冰下只有哗哗水声。

“你说，小枚子会不会在冰下面，还是我饿出幻觉了……”

银蔓也贴着冰面，他自然也听到人声：“不是幻觉，我不饿，但也听见了。”

青枫睁大眼睛，支楞起来：“我在这儿喊他一声，能听到吗？”

银蔓看向凹陷处的白花，犹疑道：“冰下是水非木，水声潺潺，不好说。”

既然呼喊不成，看来只能用点儿简单直接的手段了！青枫纵身跳到远处，测了测距离，又在原地蹦跶了两下。

银蔓看出他的意图，失笑：“枫大侠这是准备跳诛仙台？”

青枫被瞧出心思，嘴一抿：“我最近吃胖了，比石头好用！说不定能大力出奇迹！”

银蔓故意在冰面凹陷处瞧了几下：“千年寒冰，以卵击石，如何出奇迹？此处虽能听见水声，但冰身颇厚，我怕你冰还没破，刚肿的脚直接瘸了！”

“要是我们几人合力呢？”青枫还是有些不甘心，他们过了重重险峻，眼看就能出去，何况赤枚就在下面。

银蔓摇了摇头：“此处或许比别处的冰要薄上许多，但也不是人力能抗衡的！”他走过去，要来橘茉的粗盐，在冰面凹陷处戳了几个洞，悉数撒了进去。

“但，绝处逢生，或可一试！是成是败，都在此处了。”银蔓解下外袍，朝青枫伸手。

青枫一脸懵，伸手就要去接银蔓的袍子，被挡了回去。

“火折子！”银蔓皱了皱眉。

“你早说呀！”青枫从怀里掏出火折子递给银蔓，又说：“省着点儿用，它快寿终正寝了！”

银蔓不置可否，吹燃火折子，外袍瞬间烧了起来，一阵浓烟弥漫。

“咳咳咳！虽然出不去，你俩也不必寻短见呀！”橘茉冲过来要抢烧得黑烟直冒的外袍。

只见银蔓眼疾手快，一个翻身，绕过橘茉，袍子就落在冰面凹陷的地方。他飞上冰柱，三两下撬了许多白菇，敲了冰，丢在烧着的外袍上。

“快来帮忙，火不能灭！”银蔓说话间已经旋在柱子上，沿着取下白菇的地方，用刀戳开几条缝。

青枫终于看懂了银蔓的操作，也一解腰带，把袍子丢在火坑里，跃上冰柱。

橘茉还愣在原地，不明就里。

“小橘子，等会儿你接住木块，丢进去！”青枫指了指火坑，他的衣袍顷刻间就烧成了几截。

橘茉点点头，撕了半个袖子和衣摆，丢进火坑里，另外的袖子里，装着他的宝贝，他实在是不舍得。

论天见势，也攀上冰柱，取了刀开始破冰。银蔓沿着白菇生长的裂缝，猛戳几下，细碎的冰块就沿着缝隙掉落下来。越往里面，冰块的颜色越深，他一鼓作气，几下撬开，等冰块几乎碎成渣子，到了最底层，光秃秃的木头便露了出来。

“枫子，你来这边！”银蔓觉得他的努力没白费，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青枫跃上冰柱另一头，伸手去帮银蔓。他们削下最外层冰湿的树皮，继续往里，大大小小的砍成许多木块丢下去。

“不会塌吧！”青枫见冰柱已经被他们削了半圈，中间的位置凹了进去。

银蔓环顾四周，摇摇头：“这么多冰柱，不差这一根！”

青枫听言，继续埋头砍木。没一会儿，两个人的手都红了一圈。他偏头便看到另一根柱子上的论天，很是吃力，于是冲银蔓说：“我去帮帮论天兄弟！”

论天怀中藏着水玉冰葫，不敢太过用力。又在冰地里被冻了许久，尚未完全恢复，举着刀子一点一点的戳下去，半晌也没见到木头的影子。等青枫飞过去的时候，已经累的大汗淋漓。

“论天兄弟，你冲那边撬，我借力打力，这样快些。”青枫瞬间削去几个冰菇。

“好！”论天点头，一手护住怀中玉石。

柱下的橘茉毫不停歇地做着搬运工，几趟下来腰了酸了，背也疼了，脸上也被熏出黑黢黢几道杠。

他脚软手软，趁没有新的木块下来，坐在火坑旁，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心中无限感慨：回去不吃它十个八个鸡腿，都对不起那些已经切好片的冰菇。

越想越饿，越饿越丧，橘茉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倒出些孜然粉在手掌里，舔了起来。眼前火势越来越旺，他却感觉自己腹下一凉，刺骨的寒意甚至从小腿延伸到半腰，完了，他不会要死了吧？明明那么热的浪扑面而来，他腰部以下却是冰凉透骨的。难不成上半身炭烤橘子，下半部分冰冻橘子？

冰火两重天，上热下冷，忽冷忽热，橘茉再次以为自己一只脚已经跨进地府了。

“小橘子，你怎么坐着不动了！”青枫喊了几声，橘茉都没有动静，他直接跃到橘茉身侧。

橘茉听到青枫的声音，心下一喜，原来他还在人间！立马转过头去，双眼弯成月牙，咧开双唇，露出一个最灿烂的微笑。

青枫看见此情此景，吓得一个踉跄倒退几步，等他定睛细看，立马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烟熏橘子！”

已经被熏得睁不开眼睛，眯成弯月的橘茉，脸上斑驳的烟灰和一口白牙，形成鲜明的对比。粒粒分明的白牙，如同刚烹煮出来的白糯苞米，整整齐齐咧在脸上。而头上的三道黑线，也不知是苞米须还是抬头纹。

橘茉撑着冰面要站起来，不知水何时漫了上来，已经没过了他的脚踝，他双脚踩空，杵着的冰面咔嚓几声破裂开来，整个人就这么倒坐着栽进冰窟窿里。

青枫被激起的水花溅了一脸，笑意停在嘴角。连忙转身呼喊冰柱上的两人，随即也跟着跃进冰窟里。

彻骨的寒意瞬间从四面八方传来。水下晦暗不明，水草横生，橘茉掉下去没多久，但青枫下水的时候已经找不见了。

他游了一会儿，银蔓和论天已经追了上来。水草里晃出两只幽绿的眼睛，他往后退，想要找个躲避之处，身后的两人也离他越来越近。

那两只绿眼睛在草丛里徘徊，头上的荧光照出一嘴尖牙，这似曾相识的面孔，倒像是他入水时碰到的那条大鱼。青枫被迫往后游，草丛里却浮现半截黄色的袖子，被大鱼身上的荧光照得透亮。

橘茉的袖子！难不成他进了鱼腹？

青枫在漆黑的寒水中摸索着，他的手碰到了粗砺坚硬的东西，向上摸却是光滑的。

银蔓游到青枫身旁，青枫指向远处荧光照出的黄色袖子，嘴里吐出几个泡泡。水下完全听不到，但银蔓懂了青枫的意思，将绳索系在腰上，另一头递给青枫，向前游去，青枫紧随其后，将绳子末端递给论天。

“阿嚏！”论天贴着石壁，听到了远处的动静，他试探着一点点地挪过去。

银蔓游到水草附近，那半截黄色袖子顺着水草飘了出来，荧光越来越近。他见袖子上没有半点血迹，打了个手势给身后的青枫，于是蹬腿往后游去。

那荧光却不依不饶，在水草里晃来晃去。数只幽绿的眼睛从草丛里冒出来，搅得水下的泥沙乱起。

两人快速游到石壁旁，腰间的绳索突然收紧，被迫向后游了一截，只见双脸紧涨的橘茉，双眼闭着，紧紧拉着绕在石壁上的绳索。

原来橘茉在这儿！两人都松了口气。

那论天哪儿去了！

两人被扯得往身后方向退，银蔓蹬着石壁，快速向前游去。原来，论天已经到了石壁的另一头，趴在溶洞里，用力拉绳索。

三人被他拽了上去，到了溶洞里面，他们才发现，论天身后还有一人，跟他一起拽绳索的人，是赤枚！

橘茉大口大口地吸气，瘫倒在地上。青枫和银蔓也是七倒八歪的大口喘气。

“阿嚏——阿嚏——”连续几个喷嚏声。

“小枚子，你一直在这儿吗？”青枫挪了过去。

赤枚连连点头：“我听见你的声音，知道你们就在附近，不敢乱走，怕你们找不到我！何况水下漆黑，什么也看不清。”

“苦了你了！我们当时应该就在你所在的溶洞后面，但怎么也过不来。误入寒地洞天，无穷无尽的冰窟窿，甚至还入了幻境，好几次我都以为出不来了。对了！你是怎么到这儿的？”青枫不解地问道。

“唉！自打我跳进水里，就被一阵水流卷了去，什么也看不清，我使劲往前游，完全挣不过水流的力！水流裹挟着我，不知道要去何处，我挣扎不过，索性随水而去，一晃就到了这里！听到你声音的时候，我以为就快见到你们了，没想到等了许久，在这洞里，完全不清楚是几时几刻，我又不敢离开……”赤枚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眼见素日快人快语，神采飞扬的赤枚，此刻颤颤巍巍的样子，众人都有些感慨。

青枫叹了口气：“前路远比我们想的还要艰难！”

“什么艰难困苦，都是饭没吃饱惹的祸！一顿不行，就两顿，我们总能想出计策的！”橘茉坐起来，摇头晃脑的说道。

赤枚连打几个喷嚏，吸了吸鼻子道：“得！又有下馆子的借口了！”

众人皆笑。好不容易找到赤枚，没想到依旧是原来的配方，两人一见面就掐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