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晓微急急忙忙地回了梁乐舒家。可当她看到聂晓柒坐在桌边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的一幕时，心里的急切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桌上梁乐舒端过来的饭菜，似乎没动过。

“晓柒，你怎么不吃？”

聂晓柒看了眼米饭，道：“好像没什么胃口。”她又看着聂晓微：“你刚才回来时，我想问你件事的，可你匆匆洗头，又匆匆出去，都没问出口。你今天回来得好像有些晚，你们是不是去了什么地方？”

聂晓微闻言，不打算瞒过去，诚实地说道：“我们去了观堡，所以晚回来了。”

聂晓柒眼里闪着泪花：“到底还是去了那里……”

聂晓微有些意外：“我们就是在茶楼坐了会。”

“茶楼？哪家茶楼？”

“叫‘观入茶楼’。”

聂晓柒脸色发白：“在那有没有遇到谁？”

“遇到一个年轻的执扇男子，还聊了会天。”

聂晓柒抓住聂晓微的手，抓得死死的：“姐，你们别再去那了……”

聂晓微沉着脸，道：“那个莫公子，就是杀了叶大侠的人吗？”

聂晓柒怔然：“你……”

聂晓微叹了口气：“逃避没有用，人家早盯上我啦。”

“什么叫早盯上你了？”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抢我钱的小偷吗？还有上台刁难我的那个大叔吗？甚至聚集在门口逼我帮忙的那些人，都是人家盯着我的证明。所以，逃避没有用的，人家还会想出什么招儿为难我。”

聂晓柒白着张脸，喃喃道：“这……这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聂晓微想起郭奇还在那等她，于是先放下她心中的疑问，问道：“晓柒，那件血衣你放哪里了？我要找出来给郭奇看。”

聂晓柒抚着胸口，哑着声音：“你……你把血衣的事告诉他们了？”

“郭奇会武功，而我们要破局，得请人家帮忙。既然要人家帮忙，得把实话告诉他。”聂晓微说得诚恳，“我不知道你在梦里看到了什么，但我知道，你不说，一定是怕我们惨遭不测。可是，我们身在危险迷雾中，总要去找安全的路，而不是停在原地惶惶不安地被动乞求迷雾散去。”

聂晓柒怔怔的。聂晓微看着她，像是不预备说血衣的下落，便自己搜寻了起来。

上次好像是放在床底下？聂晓微蹲下身子，朝床底看去。

不料身后传来一句幽幽的话：“血衣已经被我烧掉了……我怕乐舒姐看见，所以烧掉了……”

“什么……”聂晓微震惊不已。

聂晓柒惨白着脸笑道：“姐，你先找薛公子过来，我有话同你们说。记住，只找他一个人。”

聂晓微从她的脸上看到了悲哀至极的绝望，直觉她要说的将是石破天惊的话，会让他们震惊到不能相信。

*

安静，安静得很诡异。聂晓微试图倒了些茶，打破这凝滞的一幕。

聂晓柒望着坐在她对面的聂晓微和薛成一会儿，接着盯住薛成，道：“薛大人，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找你过来。”

聂晓柒这一开口，聂晓微和薛成惊得对视了一眼。

聂晓微连连摇头：“我没有说。”

薛成望向聂晓柒：“姑娘，你……”

“姐姐果然知道，却没告诉我。”聂晓柒看着聂晓微，目光含悲，“薛大人，姐姐确实没说。”

薛成恍然，低声问：“是预知梦吗？”

“不，不是预知梦。”聂晓柒摇头，她一字一句道，“其实我没有预知梦，之所以会知道很多，是因为……我是重生的。”

聂晓微只觉脑中轰的一响。

居然有重生？

两个人穿越也就算了，怎么还有重生？这么说，这个世界是重生的世界？

聂晓柒苦笑道：“你们果然都不信的吧？我想，我要是说我这次是重生的第三次，你们更不信了。没关系，我可以详细解释给你们听——”

“不，我信。”聂晓微说得很坚定。

薛成道：“我也信。”

聂晓柒讶然：“为什么？我第一次重生时，为了想改变命运，就告诉了姐姐，她却笑我病傻了，胡言乱语，完全没把我的话放心上，反而促成了他们更凄惨的结局。第二次重生，我就没再说过，可结果还是一样。这一次，要不是被你们逼得毫无办法，我也不会说出来。”

聂晓微道：“因为你说过的事情都成真了，这些足以证明你说的话是真的。”

薛成道：“既然你告诉我们你是重生的，那么你是预备要告诉我们真相吗？”

“是，”聂晓柒道，“只是……我没想到你们竟是信了，所以我需要想下从何说起。”

聂晓微想了想，开口问道：“莫道合就是杀了叶大侠的凶手，是不是？我们都会死在观堡，是不是？还有你昨夜拒绝不去的桃花节，也有问题，是不是？”

聂晓柒一怔，凄怆点头。眼中的泪落入茶中。

聂晓微握住聂晓柒的手，给予她安慰和力量，哪怕微不足道。

聂晓柒朝聂晓微笑笑，抽出帕子，擦掉了眼中的泪。

“莫道合不只是杀了叶大侠的凶手，他与县令有交易，借着权势，吞并了县里不少富商家产，”聂晓柒看着聂晓微，“我们聂家，也是如此……后来，你得罪了观堡一个尊者，被他们派出的几个手下抢了钱，所以才会怒极攻心，昏倒不醒。醒来后，你发誓要讨个公道，几番追查。同时，清明时那件血衣的出现，也让乐舒姐察觉到凶手未死的事。她放弃了平静的生活，心中满是追寻真凶的念头。”

聂晓柒看向薛成，失笑道：“桃花节，姐看我病重，想带我去竹桃园散散心。不料，竹桃园失火，人群逃难时我们被挤散了。就在那天，她遇到了你。薛大人，你得知姐要追查那些小偷，便帮助她，从而查到了观堡。可是，莫道合已先一步查出了薛大人是巡按御史，他便设计了你们被困在观堡，死在了那里。刚好乐舒姐，也查到了观堡，看到了你们的尸体被埋进了矿坑……”

聂晓微黯然：“原来故事是这么惨痛……乐舒姐……她后来是怎么被莫道合杀了的？”

聂晓柒忽然哽咽：“不……她没有被莫道合杀死，相反……她杀了莫道合……”

聂晓微惊讶：“什么？”

“你一定想不到吧……乐舒姐，她会暗器，虽然她不会轻功，但跑起来相当快。而且，她还会设计机关……”

聂晓微和薛成都十分震惊，他们都没想到看着柔弱的梁乐舒，居然有这样的底子。

聂晓微问道：“她怎么会这些？”

聂晓柒道：“应该是叶大侠教的……乐舒姐设计莫道合去了莫王寨废墟，她在那儿用着被她设了暗针的笛子，射杀了莫道合。莫道合终究，死在了自己研制出来的毒下，毒性虽比他自己刚研制出来的要弱，但死得也很痛苦……”

“毒？”

“忘了说了……乐舒姐体内带毒……她放了自己的血，将针浸泡在毒血里的。”

“什么？！”

“是不是也没想到？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可能她接触叶大侠的尸体时就吸收了毒素，我曾想过，是不是因为这毒才会青丝变白发，腹中胎儿没保住。”

聂晓微一时之间无法接收这巨大的信息量，梁乐舒在她心里，应该是那个安安静静织着布喂着鸡鸭种菜种花，过着平淡生活的普通女子。她突然明白，为什么聂晓柒宁可自己受冻生病也要去取回那件血衣了。

“后来，乐舒姐究竟是被谁杀死的？”

这话一出，聂晓柒突然掩面大哭，十分崩溃。

聂晓微被吓了一跳，拍着聂晓柒的背，连问“怎么了”。

聂晓柒抱着聂晓微只是哭，最后才断续道：“是……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