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邺百无聊赖的走在街上，看到任何事物都提不起兴致，就连路过他最爱的江福楼也无动于衷。

祝英咬着糖葫芦，“我说，你和我出来就这么为难吗？”

她注意秦子邺一路了，自认识他以来，从未见过这人脸色出现这副颓丧的模样。

秦子邺深深叹了口气，“你哥他和小白脸跑了。”

“啥？”祝英手一抖，最上面那颗糖葫芦便滚到了地上，她望着染上尘土的糖球，心痛不已。

秦子邺整个人似乎是被一团乌云所笼罩着，周身散发出郁郁寡欢的气质。

祝英无奈，明明这人比自己还要大两岁，可自己却还要哄着他。这让她不禁暗想：二哥是怎么受得了他的？

“你别这样嘛，二哥还是在意你的，要不怎么会给你一袋银子让你随意用、随便买呢？”

秦子邺掂了掂沉甸甸的钱袋，“你说的也对，不过我还是觉得……”

不等他说完，祝英直接拽着他走进了江福楼，“别觉得了，既然出来了就好好吃一顿，我这段时间在家里可是憋坏了。”

小二见两人，一个衣着华贵、一个穿着另类，心中暗暗有了数，招呼道，“秦公子、三小姐，雅间里边请。”

祝英不解，“你如何知晓我们的身份。”

小二边带路边说着，“您三小姐的威名整个南安都知道，至于这位公子……气度不凡，除了贵府的秦公子，谁还能有这风韵呢。”

其实说白了就是，一个是南安有名的骄纵小霸王，一个是南安知名外族男妻，想不被认出来都难。

祝英接过小二递来的菜谱，询问秦子邺道，“你有什么想吃的？”

“没胃口，不想吃。”他托着下巴，深深的望着窗外的远方。

小二见缝插针道，“我们这儿的山楂糕最是一流、很是开胃，秦公子要不试一试？”

祝英见他痴痴的样子，叹气道，“那就来一份吧。对了，我上次吃的蟹黄狮子头味道还不错，也上两例吧……”

点完菜，祝英敲了敲桌子，“喂，不就是二哥没和你出去玩么？你至于这样吗？”

“你不懂。”秦子邺手麻了，于是换了另一只继续撑着，“等你长到我这么大，才能体会到什么叫做望眼欲穿。”

祝英噗嗤笑出声，“还望眼欲穿，我看你是小心眼成精了吧。”

“他俩成天待在一起，二哥若是对他有意，两人早就能成了，还能有你什么事？”

祝英倒了杯茶递给他，“你不是说自己是什么21世纪的新新好青年吗，怎么现在又成了怨夫了？”

“不是这个事。”秦子邺接过茶盏，“你说我是不是太没用了些？”

他不给祝英说话的机会，继续自顾自的讲，“你哥身边到处都是有能力的人，像你大哥，云州总督，掌握一方军权。”

“你爸妈就不用说了，要么是曾经的权臣，要么和皇家沾亲带故。还有你以后要嫁的辛家，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再说回裴桑，他虽然官职不高吧，但却倍儿受皇帝的信任，就连刑部尚书那都得看他的脸色。”

“我不仅什么忙都帮不上，还成天惹他烦。你们这儿和我同龄的，一个个既博学还稳重，我……就像个不懂事的小孩儿一样，不对，小孩儿都比我机灵。”

他捏着茶盏，“这么相比，我真的就是个弱鸡、细狗！”

祝英见他自暴自弃的样子，很是难为情，“别这么说自己嘛，你也有很好的地方啊。”

秦子邺抬头可怜兮兮的望着她，“哪里？”

“呃……”祝英顿了顿，“你看，锦衣卫养的犬身边尚还有另一只狗陪伴呢，我哥就是前者认真工作、养家糊口、霸气外露的犬，你就是专门陪伴他的好狗。”

秦子邺皱眉，总感觉她这话说的似乎哪里有些怪怪的，“……可你哥说我更像海獭。”

祝英不解，“什么东西？”

秦子邺解释道，“就是生活在水里的一种动物，他会把兜兜里所有的贝壳和冰块全都送给饲养员，给游客表演完还会主动帮着收道具。”

“你哥说我就会把好吃的、好玩的全都存着，等见到他的时候一股脑全都送给他。还说我和海獭一样长的憨憨的，可爱又好rua。”

为了避免祝英听不懂rua的意思，他还做了个揉脸的动作，“喏，就像这样。有时候他还会摸我的脑壳，很舒服，下次你可以试一试。”

祝英：……就蛮无语的。

“我不是来听你炫耀和我二哥的甜蜜生活的。”

秦子邺食不知味，索性拿了根筷子开始转了起来，“我昨天看你哥大半夜还在工作，可把我心疼坏了，他这根本不是996，说是007也绝不为过。”

“再这么下去，好好的妙龄美男就要秃头了。”

祝英想象了一下二哥秃头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你可别说了，太损啊。”

秦子邺眼珠一转，计上心头，“你说我做生意行不行？我可以去卖生发液，到时候大家都买，祝家的财产就会噌噌噌往上涨，你逛街压根不用看价格，想买啥就买啥。”

祝英不忍心打击他的积极性，可出于现实因素，她还是得打击一下，“士农工商，商人是最底层，本就不受待见，而祝家先祖世代务农，我父兄又皆入仕从戎，断不会让家族出一商人。”

“更何况在你和我二哥完婚之后，我爹……应该不会让你抛头露面，在城里肆意走动了。”

“若是不出意外，你要照顾一家人的起居饮食、学着如何管家看账簿、核对府里的每日开支等等。”祝英微微叹气，“不过你倒是不用抚育儿女，也算是幸事了吧。”

祝英夹了一块鱼肉，细细品尝着，“这鱼还不错诶，等会儿再买一条给娘送过去。”

秦子邺端起茶盏一口闷，“那些穿越小说里的男主或者女主，个个都能做得风生水起，有的位及皇帝，有的富甲一方，可我却只能像个废柴一样，一事无成，一无是处，成天只能围着你哥打转。”

祝英道，“这说明你爱我哥嘛，能做到夫妻伉俪、举案齐眉，也算是一桩美谈。”

秦子邺趴在桌上，“可我也想要事业，我不想依附着别人过日子。”

他目光呆滞望着窗外，“你也应该这样，你这么优秀的女孩子，不应该被关在深宅，成为男人的附庸。”

他虽然没喝酒，但看上去就仿佛醉了一般，喃喃道，“谁说女孩子就不能征战沙场、建立丰功伟业？大丈夫当如是，女子亦可。”

……

祝无唤从宫里出来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章华扶着他上了马车，“公子，秦公子已经回那边了。”

祝无唤垂眸，意料之中的事。他次日还要回学校，自然不可能在淮国待到太晚。只是可惜了，下次见面大抵就是他高考之后了。

章华跳上马车，转头对祝无唤道，“自公子您和裴大人走后，秦公子便无精打采的，从江福楼回来便把自己关在厢房。”

“后来不知怎得，他又去了您的卧房待了一下午，直到傍晚归去之时才出来。在离府前他还去了次书房，不过仅待不到一刻钟，就出来了。”

祝无唤听着章华的叙述，心中浮出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他离府时可有带什么东西？”

章华想了想，“除了来时的背包，并无别的物品。”

祝无唤望着南方时空管理局的方向，淡淡道“……知道了，回府吧。”。

这次面圣，弘景帝对佃农之事十分看重，听完两人的复述后便当即下旨，让他和裴桑明日前往上栗，查清事件的来龙去脉，不得有误。

祝无唤叹气，纵使秦子邺能待到明日，怕是自己依旧陪不了他了。

他想到了从前秦子邺问过自己，“若有一天我们出去游玩，可刚出家门皇帝喊你去宫里议事，你会怎么选？”

“你这是什么问题？”祝无唤失笑，“陛下诏令，我若是违背，那便是抗旨，全家都要受到连累的。”

秦子邺不依不饶，“抛去这一层，假设你可以拒绝呢？”

祝无唤注视着他，认真开口道，“国家二字，国在前、家在后，有国才有家，岂能因儿女私情误了国事？”

秦子邺若有所思点点头，“我知道了。”

……

回到长留阁，祝无唤先是去了趟西厢房。屋里很干净，除了床榻上凌乱的被子，其余的皆和他走前一模一样。

祝无唤走上前，将被子叠好放置床尾。他的枕头上印着皮卡丘的绘画，显得和整套被褥格格不入。

整理完厢房，他才默默回了自己的卧房。一开门便看见自己的被子也同样被团成了球，床铺皱皱巴巴，一看便知被某个睡觉不老实的人躺过了。

他无奈的重新又去铺了一遍，喃喃自语道，“睡就睡吧，怎么就不知道复原呢？”

祝无唤拉过被子，正准备抖开重新叠好，却听见细微塑料袋摩擦的声音。他一把将被子掀开，只见一个装满零食的大塑料袋映入眼帘。

正是白日他在秦子邺住的厢房里看见的那个。

塑料袋上面还贴了张便利贴：我用压岁钱给你买的，花了两百大洋呢，下个月十五号我再给你寄一袋，记得去管理局签收哦。

祝无唤看着歪歪扭扭的字迹，轻笑出声……小崽子，把他当小动物一样投喂了。

章华敲门走了进来，“公子，长公主传你去南湘堂用膳。”

南湘堂，是长公主的院子，隔壁则是祝英的乐风轩。

“知道了，我换身衣服便去。”祝无唤将便利贴细细叠好，在书架上找了本书，小心翼翼夹在书中。

这书不似其他书那般平整，反而中间部分格外突出了一块。书角也微微卷边，想来是书的主人经常翻看导致的。

祝无唤关上房门换下官服，却发现自己挂在木架上的石青色锦袍不见了踪影。

刚准备喊侍女来询问，便立刻想到了章华曾说的，秦子邺在自己的卧房待了许久。

余光一瞥，瞧见书案上赫然放着一张纸。

祝无唤走过去，白纸上清清楚楚写着一行字：你的衣服我拿走了，作为你放我鸽子的补偿。

祝无唤失笑，同时又注意到了白纸下方还有几个小字。他拿起白纸，对着烛光细看起来。

这一看不要紧，倒是让祝无唤羞红了脸。

他轻轻拂过那三个小字，心中泛起一片暖流，悄声道，“……我也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