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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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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嘉敏这般生气并非没有原因。

数年前定北王还未到宁州时,宁州城是荒烟蔓草、人迹罕至的边疆野地。他据守此处二十余年,围垦草场,蓄养牛马,致仓廪充实,又筑城垣,固若金汤,以御外侮,保境安民。商贸之路,亦由是而通,百货云集,市井繁华,昔日的荒野之地成了云秦边境一颗璀璨的明珠。

定北王威震边陲,他的丰功伟绩燕楚早有传说,皇兄仰慕其治世之才,这次到宁州,也是为了看他的治国兴邦之道。

谢嘉敏分得清轻重,没有像往常一样缠着皇兄陪她。

昨日她从集市回来,王府的侍从给她送来热茶,闲谈了几句,她从侍从口中得知了些秘辛。

定北王是云秦先皇第七子,自小便聪颖,颇得先帝先后喜爱,也因此成了秦帝的眼中钉,他一登基便以私德不修、豢养娈童为借口将定北王赶来了宁州。

侍从随口闲谈,又感慨了几句,说好男色在云秦蔚然成风,权贵之间多有此类私隐,就连如今的太子殿下都在东宫养了几个。而定北王被以此为由驱逐,实属不公。

谢嘉敏觉着有趣,秦帝身为一国之君,却这般小家子气,连自己的亲兄弟都容不下,怪不得云秦的国运在他的手中似乎已经显露出几分黯淡。

谢嘉敏心中暗自高兴,秦帝短视、骨肉相残,对燕楚而言,这便是契机。

一个强盛的国家需要的是团结与智慧,而非内部的猜忌与争斗。

皇兄和父皇辛苦经营多年,一直想摆脱受云秦掣肘的局面。秦帝自私、武断、残暴多疑,云秦子民深受其苦,民间怨声载道。

谢嘉敏以为,燕楚所期多年良机,或将至矣,父皇和皇兄多年夙愿或可得偿。

她正高兴,披头一个噩耗,震得她方寸大乱。

云秦那个懦弱、娇气、蠢笨、胆小如鼠的太子住进了皇兄屋中!

最重要的是,他好男风,私蓄娈童。

皇兄柔善,性情纯良,受他蒙骗答应与他同吃同住,他好伺机勾引皇兄,动摇燕楚根基。

祖母曾说云秦人奸诈、狡猾、诡计多端,果不欺她!越显装出一副孱弱病美人的模样,实际上包藏祸心,实在可恶至极。

谢嘉敏看越岁宁站在院中,眉如远山含黛,轻描淡写间尽显风华;眼若秋水盈盈,清澈温润似无瑕之玉,尤带几分醒后的慵懒,确有几分勾人之态。

“敏敏,你在说什么?”廊下传来脚步声,是谢执玉外出回来,刚踏进院门,便听到她这莫名其妙的一句。

谢嘉敏被云章拦着,委委屈屈地看向谢执玉:“皇兄,你为什么要让越显住进你屋里?”

“你先进屋去吧。”谢执玉看向越岁宁,声音依旧清冷如水。

越岁宁看了看谢嘉敏,又看了看他,终是点点头,转身回到屋中。她站在窗前朝外看去,谢执玉让云章等人退下了,兄妹二人在庭院里,因离得远,听不清在说什么。

她心里隐隐有些担心,谢嘉敏对云秦人恨之入骨,会不会让谢执玉将她赶出去?

“皇兄,你忘了燕楚跟云秦的仇恨吗?你忘了谢氏跟越氏的仇恨吗?远的暂且不提,你连姑姑也忘了吗?他们当着五哥的面割破姑姑的手腕,将她吊在城楼上血竭而亡。五哥到现在每晚都会梦到她。我恨云秦人,我恨每一个姓越的人。”

谢嘉敏抬头,半晌没有动,只是眼角慢慢地湿润了。

“下令杀姑姑的是越晋言。”谢执玉眼角也微微有些红,淡淡地道,“越显那时候也才八岁,与他何干?”

谢嘉敏身形僵住,她闭了闭眼睛,眼泪汩汩地流出来:“他是越晋言的儿子,中原不是有句话吗?父债子还。我们被云秦欺压多年,无数亲人、臣民死于越氏之首,我恨不得杀光所有云秦人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她抬起手背抹了把眼睛。

“皇兄,我知道你小时候跟着慧明法师修习过,以慈悲为怀,不愿多造杀戮。我也不求你杀了越显为姑姑报仇,但是你怎么可以对她如此优容?”

给他一口饭吃,吊着命就罢了。皇兄为什么要锦衣玉食地养着他?

她不明白。

谢执玉慢慢抬眸,望着谢嘉敏。

“敏敏,越显是云秦的质子,是燕楚的客人,你以后不能再如此无礼,也不能做出伤害他的事。否则,我会上奏父皇,严惩你。”

谢嘉敏呆了一呆,看着王兄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她抬手抹泪,可怎么也抹不干净。

“我是你妹妹,你为了仇人的儿子训斥我。”

谢执玉看着自己的妹妹,声音温和,却带着万钧之势:“我绝无戏言。”

“我看你是色令智昏了。”谢嘉敏浑身发颤,几乎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拔高音量吼道,“我回燕楚,不管你了。”

狠狠剜了一眼窗内的人影,拂袖而去。

这一句越岁宁听清楚了,霎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天上不知何时下起了雪,纷纷扬扬。谢执玉仍旧站在院中,大雪落满肩。

越岁宁刚才隐约听到谢嘉敏提起姑姑,她猜他是想起了莹姬公主。

莹姬公主是燕楚萧太后的养女,姿容绝色,冠绝天下,人称草原第一美人,是燕楚捧在手心里的一朵娇花。据说彼时求娶莹姬公主的四国王公贵族数不胜数,公主不知为何却一直没有婚配。

后来秦帝听说公主美名,勒令燕楚献美。当时年逾五旬的太后万分不舍,但最后,公主为了两国安稳,独自骑马进了玉门关。

据说得知公主离开燕楚的那一日,太后亲自骑马追出了燕京,追到凉川河畔,她勒马下地,在河边东望,直到天亮。

是夜风雪潇潇,寒星孤月,太后身形萧索。

莹姬公主到了云秦之后,次年为秦帝诞下了一个儿子,便是八皇子。

公主到云秦时,越岁宁才七岁,明霞宫跟冷宫没两样,她也无缘得见这位国色天香的公主。她猜想公主生得那般貌美,又诞有皇子,在宫里应是过过两年好日子的。

但也只有两年。

两年之后,北戎南下攻打云秦蔺城,大战在即,秦帝让萧太后一月之内筹措十万只牛羊送到蔺城供给战事。

萧太后接到旨意,心中五味杂陈。

彼时正是冬季,一月之间筹措十万只牛羊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情。她上书秦帝,请求缓期或是减量。秦帝却认为燕楚藏私推诿,本就因战事而大为光火的他勃然大怒,让人将莹姬公主和八皇子带到蔺城外。

若是燕楚不送牛羊来,便要处死他们母子。

萧太后痛心不已,立即举全燕楚之力为云秦筹措牛羊。但十万之数实在庞大,一月之后,他们未能如数上供。

秦帝便下令,将八皇子从蔺城之上扔了下去,摔得粉身碎骨;又将莹姬公主吊到蔺城城楼,割开她的手腕,她流干了血,痛苦惨死。

越岁宁听说这件事后,好几天晚上都没有睡着。虎毒尚不食子,秦帝却能眼也不眨地将亲生儿子当众摔死,她这样一个低贱宫女所生的女儿,他们更加不会怜惜。

自那以后她在宫里更加谨小慎微,生怕一不小心触怒秦帝。幸亏后来越显需要她的血做药引,她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对他们用处,便没那么容易死了。

中原沃野千里,物资丰饶,草原上最绚烂夺目的花朵却没能在这里继续盛放,她凋零得这般凄惨、壮烈。她与莹姬公主素未谋面,听了她的事迹都不胜唏嘘。她的亲人又该如何心如刀绞?

越岁宁的目光落在院中站着的人身上,他长身玉立,衬得院中松柏都失去了风骨。

风卷残雪,眉宇含愁。

她到墙角取了伞,走到谢执玉身旁,撑开挡在他头顶。

他护她、救她,她能为他做的事情不多,撑伞蔽雪尚能做到。

“可要派人去追回公主?”越岁宁站在他身边,轻声问。

谢嘉敏一个人跑了,她有些担心。

“不用。”谢执玉抬头看了看天,“鸿影会跟着她。”

越岁宁便没有再说话,只静静地撑伞,见谢执玉一直看天,便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只见大雪如鹅毛,自天际洋洋洒洒。

“越兄知道是何人意图对你不测吗?”谢执玉转过头看着她,突然问。

越岁宁本还在想莹姬公主的事情,闻言头皮发麻,握着伞柄的手不由颤了颤:“萧、谢兄……”

谢执玉抬手从她手中接过伞柄,两人双手错过,他掌心似是抚过温玉:“我并非三岁孩童。”

她的目光总是小心又谨慎,似乎在防范什么。别人递的东西,她不轻易碰,别人不吃的东西,她也绝不会吃。如此谨小慎微,一定是之前碰到过什么事。

能让她放下颜面来投奔他,多半攸关性命。

越岁宁怔怔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

谢执玉便定定地道:“之前我曾允诺会护你周全,你遇到危险向我求援,说明你信任于我。知道是谁暗中动手,也好尽早准备。”

越岁宁一愣,不知道他如何揣测出有人要谋害她,轻声道:“他们端了一碗带毒的姜茶给我,我也不知背后指使的人是谁。”越岁宁看着他道,“朝中局势多变,刘春洁或另投他主,所以打算将我除之而后快,好让父皇下定决心另立太子;定北王主战,或许是他想杀我,以此为由再度挑起战火;公主对云秦恨之入骨,或许是她要杀我报仇告慰先人之魂。”

“有理由杀我的人那般多,我在明,他们在暗。我不敢打草惊蛇,只好先想办法保命,再设法揪出幕后之人。”

当时的情景她想起来都后怕,只差一点,她就喝了那碗姜茶了。

越岁宁投靠他是无奈之举,无可辩驳的是,她确实在利用他保命:“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瞒着你。”

谢执玉却在沉默之后抬头说:“我知道。”

她心无城府,所有的情绪都摆在脸上。

“身为太子,本就处于权力与阴谋交织的漩涡中心,每一步都需谨慎至极,稍有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我必会遵守从前之诺,护你周全。”

他说这话的时候,字字千钧,似群山巍峨沉稳,让越岁宁所有的忐忑和煎熬如潮水一般慢慢褪去。

越岁宁拽进双手,低下头去。

她感到羞愧在心中萌芽,像是原野中的藤蔓,疯狂地生长、蔓延,狠狠地捆缚整颗心脏。

谢执玉那么温柔,给予她各种照顾,给她难能可贵的尊严。

可惜,她心里藏着秘密,永远也不可能对他做到真正的坦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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