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灵手臂痊愈最多需要三天。

她没再耽误时间，拿着温序给她的黑色芯片，早出晚归，寻找奥瑞立亚生前点过名的金主们。

有这枚象征着最高权限的黑色芯片，俞灵果真在任意公开场所都进出自由。

温序说不会限制她的行动，俞灵第一天便去了关押孟桑杰的审讯室。

门口守卫一开始还充满敌意地盘问俞灵，一看到她指缝间若隐若现的黑色芯片，立马闭嘴了。

俞灵：“孟桑杰现在在接受审讯吗？”

“是的，不过……”

“我就在外面听。”

守卫犹豫片刻，还是为她打开门：“请进。”

俞灵走到单向玻璃前，身旁分别站着精英区警署署长、副署长，还有新上任的城防部部长以及副部长。

城防部部长看到俞灵来只是点了个头，对身边人说：“我原以为在男性竞选要求内设置已婚条件，能够规避这种情况发生。没想到还是……”

署长也跟着感慨：“想管住一位已婚但出轨的男士的下半身，恐怕比训练异种生物说人话还难。”

孟桑杰来来回回说的都是些车轱辘话，什么家里压力太大，和奥瑞立亚一起也只是为了解压。

再就是夸奥瑞立亚技术很好，也很漂亮，说他有一种超越性别的漂亮。

审讯员打断他的醉话：“你已婚。”

孟桑杰挠挠头，脸上毫无愧色：“这种事发生在我们中年夫妻之间，不是很正常吗？”

俞灵偏头看了眼身旁，警署署长比孟桑杰大三岁，已婚但丁克；新上任的城防部部长已婚有俩娃，且比孟桑杰只小一岁；副部长是这里除孟桑杰外唯一的男性，也已婚。

副部长感受到一些异样目光，忙举手发誓道：“我很爱也很崇拜我的妻子，业余爱好是做饭和打网球，这些都可以致电我的妻子，她能为我证明。”

审讯室内看不到外面，在连续几个回合的对话后，审讯员终于忍不住，站起来给了孟桑杰胸口一拳。

“我警告你，不要再拿你的妻子当借口。老实交代，你被派遣到城防区时，到底有没有携带异种虫卵？”

孟桑杰惊叫着捂紧胸口，痛苦道：“警官女士，你怎么能打人呢？”

审讯员将孟桑杰胸口处的衣服拧成了麻花：“正常审讯流程内，我有一百种方式让你无法被检查出外伤。”

“如果你不端正你对你妻子的态度，在婚姻法庭上你将拿不到一分财产。”

孟桑杰苦笑着流出眼泪，老老实实坐回椅子上，看审讯员的表情带着惧色。

“我……我真的不知道。我都没有见过异种虫卵长什么样，我就是个图钱的，他们说让我投资让我买股，我一听说有钱拿，头脑一热就答应了。其他的事真跟我没有关系啊……”

俞灵走开了。

浪费了两个小时，并没得到什么有用信息，她想着在地下通道的那箱植物茶饮，审讯员似乎并未把这一项放入重点调查。

她无心干涉审讯，决定出去调查其它事情。

记得在读取奥瑞立亚记忆芯片时，他絮絮叨叨给俞灵介绍了许多金主的身份，并不全都有用。

之前俞灵没在意，但她现在开始努力回忆。

关于她身上的异能，俞灵自己都说不清，然而奥瑞立亚在看到俞灵掌心的阴影时，却激动地两手比划，说：“我见过你这样的，身上有特殊能力，能吃掉别人的异能，像bug一样。”

俞灵当时随口一问：“那个人在哪？”

“是我的一位金主。”

“那天我正常参演完一档节目，晚上在酒会上遇到的她。她点了我，可是只让我陪着吃了一顿晚餐，看了一场日出，她说她有些孤独，但是不肯交朋友。说我只要当个倾听者就可以，这是我挣钱挣得最轻松的一次了，分开后我有些愧疚，还返给她一半的钱。”

奥瑞立亚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不过跟俞灵报了个地址——那晚女生要求奥瑞立亚送她回家的一个地址。

俞灵当即前往那里。

位置偏僻荒芜，光在地图上看压根想象不到这地带也可以住人。

沿路只有那么一幢独栋别墅，看起来是自建房，花园外的大门落了锁，俞灵被堵在外面徘徊。

她纠结着要不要破门而入，恰好遇到附近夜跑的路人。

路人家住在另一条街，姑且算个“邻居”，说这家主人可能出门旅行去了。

俞灵利用头盔内部权限查询，登记的户主是个独居女性，自由职业，不怎么出门，一出去就是好几周，不善言辞，极少与人交流。

这些基本跟奥瑞立亚和邻居口述的身份相符。

邻居见俞灵一点没有放弃的意思，劝道：“她每次出门都不会超过一个月的，最晚下周就能回来，不如你下周再来吧。”

下周……下周她就不在精英区了。

俞灵面露难色，手指下意识摸向炸药包。

邻居没注意，还在说：“这个人怪得很咯，你还是不要随随便便进她家花园了，上次我家小孩不小心把颜料涂到她家栅栏上，她追着我骂了三个月，还咬了我一口呢！你看！”

邻居撩开袖子，一道褐色伤疤显现出来。

邻居：“差点咬断了筋呢！”

俞灵：“……”

这就是旁人口中的极少交流、不善言辞？

眼看天要黑，俞灵给伤处换药的时间到了，她给邻居留了自己手环上的id码：“那等她回来后，麻烦您让她联络我一下，就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她，关于……关于这栋房子的。”

邻居并未起疑心，了然地点点头：“没问题。”

俞灵加上邻居好友，随手扫了辆路边的无人驾驶悬浮车，匆匆赶回参天塔。

她也是清醒着出门才知道的，参天塔不是字面意思的一座独立的高塔，就在酒店内部。

一百层以上就开始逐渐开启外界屏蔽，所以外面的人看这座中心酒店，只觉得它高耸入云，望不到顶。

俞灵刷卡进入后，随着电梯上升，她切换了一个又一个白色空间，空间内部无标识辨认，只能凭温序的芯片指引。

她目前的活动范围只有出入口、温序的实验室，以及用作休息的诊疗室。

其他地方就算去了，最后也会像走迷宫一般转回来。

所以说是“不限制自由”，只是参天塔内部人员有这份自信，他们不想让外界人员看到的东西，绝不会露出半点。

俞灵已经够早出晚归了，可每次回诊疗室时，温序都不在。

他回来得比俞灵还晚。

“看样子，你的伤完全愈合了。”

俞灵休养的第三天夜里，实在按捺不住手痒，在诊疗室修起了武器，听到温序声音时，已经不知道他倚在门边多久了，一直盯着她对武器敲敲打打。

她要找的人，要么被关押在警署，要么行踪不定尚未回家，剩下的——世特骏科技公司老总Aidan Wang，此人在城防区。

俞灵得回去。

不过，好不容易来一趟，总不好空手而归。

她头都没抬：“借你工具用用，修一个被砸烂的通讯器应该不违反规定吧？”

门边的人闻言走到她身后，盯着一闪一闪的全息屏，道：“你真打算把奥瑞立亚口供里的人都找一遍？”

俞灵头都没抬，装耳聋道：“嘶，这把刀钝了。”

温序张开手，一抹蓝光从瞳孔闪过，全息屏稳稳当当悬停在他掌心处。

他拨动着已经被俞灵划过一遍的“死亡名单”，说：“他们有些甚至不是第九基地的。”

俞灵被他这种口气惹得很不高兴：“你怎么笃定我做不到？赏金者的诚信是很重要的，既然答应了奥瑞立亚的复仇，我必定会找全那些人。”

温序略有怀疑地“哦？”了一声。

她扇走遮挡在头顶的全息屏，不耐烦道：“不要影响我的信誉。”

“不是信任问题，而是你不能离开第九基地。”温序随手抽过来一张地图，上面只有城防区的详细标记：“关于第九基地的地图都不完整，而且，在搞清楚你的bug与基地核心有何联系之前，你自身的威胁比那些人更大。”

他这番话其实很矛盾，说不能轻易动俞灵bug以免影响基地核心的明明是他，现在又反过来认为她对基地有威胁。

看起来他很不希望自己离开第九基地。

“怎么，怕我自毁连累基地一起灭亡？”俞灵没好气道，她要真能做得到，第九基地早在她第一次发现自己有bug时就灰飞烟灭了。

温序也学她装聋那套，对不想回答的问题直接跳过，转而说：“倒是有一种方法，可以让你从第九基地出去。”

“怎么？”

“签署流放同意书。”

“……”俞灵无语。

这人的脑细胞是不是都用来维护系统了，怎么没有眼色到这种程度，偏偏挑最严肃的时候讲笑话。

半个钟头后，伴随着响彻整间诊疗室的警报声，俞灵终于修好了通讯器。

她把通讯挂在耳边，听到一阵稀稀拉拉的谈话声，都是她熟悉的公会成员的声音，甚至还有人在唱歌。

她清点包内的武器，一边跟温序对话：“这次修复失败了，但是你应该不会放弃的。”

若不是因为这个，她想不出温序有别的理由会亲自来送行。

先提点条件总好过被动合作。

于是她说：“我需要点长期回报。”

温序并不惊讶：“比如？”

她比着手指数道：“首先是武器。”

“然后是关于精英区人才系统培训的相关知识，还有掌握操纵精密仪器的技术……”

温序微笑道：“下一步会不会是权力了？”

俞灵瞟了他一眼：“那个我自己会争取。”

温序收起笑容：“好的。”

他翻转自己的全息屏，列表里都写好了俞灵提过的条件。

“你提出的要求我都记下了，”他点点太阳穴，“这次打算先兑换哪个？”

“这次的话……我需要一个比它更好的电锯。”

俞灵从空间立方中掏出砍过无数袭击她的改造人和异种生物的电锯，锯齿已经不算锋利了。

为了证明它已有损坏，俞灵对着温序拉动了启动开关。

嗡地一声，飞速转动的锯齿削掉了桌子的一角。

温序低头扫了眼电锯，在嗡鸣声中抬高音量：“好，我了解了。”

她感到意外，温序是第一个看到她拿出电锯后没有后退，反而上前一步的人。

是对她毫无防备，还是毫无恐惧？

俞灵为这个想法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