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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柒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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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舟,”骆羌掀开帘帐,恰好撞见齐蔚弓步稳张,将张以舟从轮椅抱上行军床。这场景让骆羌多少有些惊讶,很难说是齐蔚已经如此强悍了,还是张以舟在病中愈发清瘦。

“抱歉,我晚些再来……”他说着,便要退出去。

“骆将军,深夜来访,有何要事?”张以舟问。

他说“深夜”,又说“要事”,似乎在强调骆羌的冒昧,但神情又是一副“来都来了,不如说完”的样子。骆羌掂量了许久,才折回去,“你们在忙?”

“不忙……”齐蔚立马道,“骆将军,我帮张大人换药,椅子上弄脏了,我这就去清洗。”她推着轮椅小跑出去,张以舟却出声喊住,“蔚蔚,让平荻去处理。”

“还是你侬我侬的时候啊。”骆羌不怀好意地调笑,可惜张以舟已经习惯他这幅样子,丝毫懒得脸红。或者说是……他坦然地宣告他和齐蔚的关系,名正言顺、光明正大。

说不定已经和齐蔚父兄把亲事定下来了。骆羌心想。他又想到,若是他们要成亲了,他该做女方亲眷还是男方亲眷呢?齐蔚是他麾下的兵,他和沈沅语也甚是喜爱齐蔚,应该为她撑腰才是。但是以舟家中无人,没人陪着接亲,也很是可怜……

骆羌在心里把婚事给张以舟敲定时,张以舟还一无所知。他指了指另一把椅子,请骆羌落座,问道:“骆将军,可是想聊聊燕山国?”

骆羌回过神,一拉椅子,大咧咧坐了下来:“对,这几日前线多有情报传来,和我预料的大差不差。陈岩领着援军,能守住南都,我们抵达时清剿残余便可。但我意料之外的,一个是龙霆虎兵从蓉城退回沉鹄关,却又并不发兵。另一个,是你为何要随军出征。”

他道:“以舟,龙霆虎兵的状况,我大致可猜一二。贺家被司马朝胤杯酒释兵权后,龙霆虎兵只剩半数,另一半被扣在闳都。贺家心有不满已久,加上司马追主张将贺家、王家、赵家的爵位褫夺,消除异姓王侯。此番战役,贺家大抵是打算让司马追吃瘪,好叫国内看清,燕山国要依仗的是谁,故而他们打算按兵不动,坐山观虎斗。这于我们也是好事,否则陈岩将守得艰难。”

骆羌说罢,见张以舟颔首,方才继续道:“至于你随军出征……”他看了看一旁“虚心听课”的某人,“我以为你是放心不下齐蔚,但又觉着,这顶多是其中之一。你不是会为儿女情长,耽误国事之人……我这么说,齐丫头,你莫介意。”

齐蔚突然被点到,有种窃读被抓包的感觉。她挠头道:“怎么会,我觉得骆将军说得有道理。”

骆羌点点头,道:“除此之外的缘由,我有些困惑了。”

“想必各位将领都对此猜疑纷纷吧。”张以舟道,他漫不经心地说着,从桌上取了一个包袱,打开,里边是风干的牛肉饼。

骆羌以为他要请自己吃宵夜,很是主动地伸手去取,谁知张以舟一个也不给,全给了齐蔚。

骆羌怨怼地收回手,觑着张以舟。倒是齐蔚,上道地接了饼先给骆羌捧一块。

骆羌暗自决定他还是要给齐蔚站台,替她拦亲。他吃着饼,道:“有人猜是王爷不放心我们,更多人猜是你想握着军权。”

张以舟笑笑,在手掌上覆一条帕子,托着齐蔚吃饼时,窸窸窣窣落下的碎屑。他仿佛对近乎指控的猜疑不以为意,只关心那些碎屑会不会落在齐蔚身上。“此次随军出征,原因之一,是走到这一步,我必须离开昭郢了。”

他淡淡的一句话,让骆羌如鲠在喉。骆羌并不蠢笨,凡事张以舟一点,他便能通晓利害。永昶王的阵营里,张以舟最为重要,也最为出挑。是他一手谋划,将永昶王从流放之地救回来,也是他一个个帮永昶王拉拢幕僚。骆羌便是因着张以舟的选择,方才不顾父亲“骆家不涉党争”的训诫,追随了永昶王。

永昶王如今已经是实打实的监国,本该最为瞩目。但丞相张以舟自登上朝廷,便独占鳌头。为永昶王效力时,更是居功至伟。其风头之盛,有时,竟叫人记着丞相,而不提王爷。

他离开昭郢,是迫不得已之举。

听懂张以舟言外之意的,不止骆羌。齐蔚咬着饼,向张以舟这蹭近了。

张以舟又笑,好似笑他们的忧心忡忡。他摸了摸齐蔚的头,像摸家里的黑猫一样,松弛而平静,“出征的原因之二,我们此行的目的不仅仅是平息燕山国之乱。还记得我说收了沉鹄关尚不到时候么?如今是时候了。”

骆羌一惊,斟酌道:“龙霆虎兵不出战,却盘踞在沉鹄关。我们这点人对付司马追绰绰有余,但对付龙霆虎兵,可不够看。”

“会有兵马的。”张以舟道。他的话却只说一半,剩下的,显然不打算告诉骆羌。

骆羌也就不问了,反正他已经有了底,大帅指哪打哪便是了。他起身准备离开,齐蔚恰巧也要出去帮张以舟将轮椅取回来,她十分奉承地跑在前头,帮骆羌撩起帘子。

骆羌一拍她的脑袋,道:“溜须拍马也没有官给了,好好做你的十夫长。”

齐蔚笑吟吟道:“知道知道,我这是对骆将军聊表敬意。”

“表敬意嘛,可得实在些……”骆羌脚步一转,又折回去,抢牛肉饼吃。

张以舟抬手将帕子直接拉走了,“咳……齐蔚没吃上晚饭。”

“没事,我已经吃好了。”齐蔚道,“我请将军吃。”

骆羌倒是不好意思了,摆摆手问:“怎么没吃上?谁敢饿着你?”

齐蔚摇头道:“没谁,我去晚了,伙房都关了。”

骆羌捏着下巴打量她,最终道:“行,你自个处理好。下回早些去。”

“好嘞。”

夜深,齐蔚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张以舟留宿在他帐里的邀请,裹上她的破袄子回了骑兵营地。

小温骊这几日没吃上新鲜草,脾气爆,这个点还没闭眼。齐蔚回去时,它正想一脚踹醒边上的马匹,好叫大家一起跟着它烦。

直到齐蔚梳理了它的马尾,再摸着它的鬃毛哄,它才肯消停下来。齐蔚松口气,才要就地睡下,季方忽然过来,将一杆花枪给她。

齐蔚一瞧,这正是她的。只不过从枪纂到枪头,被打磨地锃亮,她都有些不敢认了。

“谢谢。”季方站在她面前,憋半天,憋出这两个字。

“没事,快去歇吧,天不亮就得启程。”齐蔚道。季方人高马大,饭量也大,军队里的配给不够他吃。齐蔚今个发现他偷伙房里的窝窝头,在被人发觉之前,齐蔚把自己那份放回伙房,补齐了。季方看见后,对齐蔚消了大半的敌意。

齐蔚抱着胳膊睡在地上,心想,其实都是些可怜人,少许恩惠便叫他们放下了戒备。

季方骑术很好,因恃才傲物,所以一直升不上去。齐蔚突然来做他的头头,季方和其他人一样,都很不满。齐蔚没想到自己这无意之举,竟让季方愿意为她磨枪。

齐蔚思量着,枕着马鞍昏昏欲睡。几道脚步声忽然传来,齐蔚闭着眼,枪纂倒刺,便将那两个想在她附近解手的兵士戳出了嚎叫。

他们骂骂咧咧想揪起齐蔚,却被横封的长枪逼得往后一倒。这两人本事还行,可惜外强中干,齐蔚放点狠招就能唬住他们。这会,他们果然不敢闹大,捂着胯,踉跄滚去睡觉了。

张以舟说得对,齐蔚并不是一无所知地闯入军中。她经商的手段同样适用于这里。以前爹开始让她带伙计,也喜欢给她几个刺头,她驯得住,便是她的人。驯不住……齐鲁就教她驯。这么想想,齐鲁还真是偏心齐蔚,一身本事全教给了她。

齐蔚想着,在寒风中心满意足地紧缩起来,睡着了。

——————

另一头,南都城下扎营的司马追却是半刻也不敢闭眼,他如今内忧外患,慌得很。

司马朝胤给了他七万兵马,让他“代为御驾亲征”。司马追从闳都出发,握着这七万人,威风八面,觉得天下无人可敌他。杀入南都时,他意气风发,以为胜券在握。直到陈岩以不到两万的兵力将他赶出南都城,重新构建防线,司马追这才发现,大事不妙。

他本是个文臣,军政只是偶尔谈之。他想着打战不过是打打杀杀,无非胜在兵员数目与将士战力。燕山国的臣民各个雄壮魁伟,稍加习武便可上战场,加上他的兵马远多于南都,怎会赢不了?

他原本已经想好了封侯拜相时如何吹嘘国君之贤明,识人之慧眼。这会好了,打战竟如此之难,难到国君几封军令下来,催他速速夺城,而他只能在心中骂司马朝胤这个粪夫,以为打战是容易之事么?

除了南都的难题摆在眼前,贺知漾这个巨大的危险还蛰伏在背后。说不准什么时候,疯女人便像割下诸葛牧的头颅一样,割走他的。

早就说女子不可掌兵、不可掌兵,这下好了,纵容了一头饿狼出来。司马追在冬风中,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心想。

贺知漾是何时冒头的?司马追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司马朝胤在寿宴上遇刺,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少年从宴席上飞身而出,救了司马朝胤一命。司马朝胤以千金和一个承诺封赏少年,而少年一抬头,人们才发现,竟是贺家的三女儿。

司马朝胤金口开太快,封赏已出。偏偏她不过穿着稍显男相,而众人又下意识以为只有男儿有这般武艺。想挑刺帮国君收回封赏,都不行。于是人们眼睁睁看着贺知漾领了她自家军队里一个不大的虚职。

原以为这是场笑话,谁知,贺知漾一去,硬生生从虚职干得大权在握,把她亲爹都架空了。

司马朝胤几次想对贺知漾动手,奈何阳威不振,这一代须眉将军没一个干得过贺知漾。别人能打的,她花更少的兵力打,别人不能打的,她一样能打。燕山国与夏疆多年的冲突,便是因贺知漾而平息。她宛如武神降世,领着龙霆虎兵打到沙鬼域界外,逼得万里钱庄出面调停。其功劳,不亚于封狼居胥。

硬的不行,来软的。司马朝胤将贺知漾指婚给他的二儿子,甚至打算若贺知漾不答应,由后妃出面,玩阴招。然而贺知漾答应得很爽快,甚至没成婚就与小王爷同寝。可那小王爷当夜被吓得屁滚尿流,传闻再不敢人道。于是这婚事也不了了之。

贺知漾在军中站稳脚跟,在国中又因夏疆之战得了民心。自此,她开始在燕山国为非作歹,强抢良家男子、赌博、纵酒、打劫……欺软怕硬,无恶不作。曾有谏官上奏要求惩处贺知漾,第二日,那名谏官便在大街上被马车撞飞,从此不得开口。

如今司马追不顾贺知漾的军令,擅自作战。以她睚眦必报的恶性,司马追很担心贺知漾对他下黑手,以至于整日如坐针毡,寝不安食不香。

司马追翻身离榻,走到军帐外,眺望不远处的南都。他如今进退维谷,只有一法可解此难题,那便是攻下南都,以功臣的身份,获得国君保护。

————

贺知漾卧在军帐里喝酒,她穿着一绸轻薄的纱衣,几个男妾跪在地上为她揉肩捏腿。欧阳轶进来,绷着脸将一封文书交给她。

贺知漾握着酒杯,用小指勾开了文书,与此同时,几个男妾不约而同地底下了头去。他们谁也不敢重蹈诸葛牧的覆辙。

贺知漾读罢,好笑道:“司马追要孤注一掷了?”她仿佛看着鱼缸里的一条丑鱼,拼尽全力一次又一次打挺,试图翻出瓷缸。它以为那是龙门,殊不知贺知漾架起了火堆,等着吃烤鱼。

“过来。”贺知漾勾勾手,要欧阳轶弯腰附耳。

她像一只慵懒散漫,却处处透着危险的豹子。张开獠牙时,必要咬断谁的咽喉,以血方能封口。

作者有话要说:沉鹄关的前情指路上卷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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