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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伍拾柒(略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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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私心’什么意思?”骆羌玩着手里的白玉镇尺,促狭地抬头,“你不知道?”

齐蔚坐在床边,左手藏在被子里,握着张以舟略略回温的手掌,“王爷这么跟我说的,他不会是在点,张以舟带我进军队的事情吧?”

“哈哈,”骆羌笑了两声,抬起镇尺想敲醒齐蔚的脑袋,但又想起这是个丫头,不是他家那两个随便打的糙孩子,于是镇尺一转,敲到了挤在窗户上贪暖的猫头上。惹得那几只黑猫龇牙咧嘴地挥爪。

齐蔚道:“将军,你打它们做什么?它们有灵性的,昨晚便一直在这,和我们一起看着张以舟。”她不能碰猫毛,否则肌肤会长斑点,便用长长的蜡烛剪将一盘小黄鱼往猫那推了推,以作安慰。

骆羌耸耸肩,道:“与以舟的重要性比起来,带你入军队,算不了什么。王爷若要点此事,便不会将四象令赠你了。四象令乃储君信物之一,日后你男扮女装混迹军队之事被揭穿,这便是你的免罪之物。”

齐蔚抬头看了看被她随手挂在床头的金令,没想到这东西比她想的还要紧。朱廷和说送便送了,看来他真的很看重张以舟。

骆羌笑笑,道:“你不必觉得难以收受。以舟出生钟鸣鼎食之家,又已经位极人臣,这世上少有东西能让他动容。王爷大抵也不知该赏他什么好了,不若送点于你有大用的。这是王爷的心意,也是驭臣的手段。”

“那我岂不是蹭了张以舟的功劳?”

“你问问以舟算不算蹭。”骆羌向着病榻上的人点点下巴,见张以舟依旧昏沉,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回到王爷说的‘私心’上,你又不笨,怎会不知言外之意。”

齐蔚看着张以舟白得像薄纸一般的脸,没有接话。

骆羌看她的样子,便知自己料想得没错,“你早已有答案了,只是不敢确认吧,怕空欢喜一场。恰如在沙漠里的旅人,一次次被海市蜃楼欺瞒了,以至于碰上真绿洲,也不敢急赴去了。或许你该问问他,让他亲口告知你真假。旁人说再多,也只是旁人罢了。”

“可他以为自己满身业累,深怕牵连至我,总不愿坦诚……”

骆羌少有地显露了犹疑,他想起张以舟今日在鬼门关这一遭,或许日后还有许多这种时候。他能理解张以舟的隐忧。骆羌哑然许久,道:“我亦没有法子了……我只能告诉你,以舟不像我这般失责,他比我更看重感情。”

骆羌说罢,有几分窘迫。这景象,要再推心置腹下去,他就得挖自己的陈年旧事了。齐蔚在他眼里,一直是个没长成的孩子,跟她说这些,显得骆羌略失脸面。他将白玉镇尺压给猫作枕头,转身出去了,“我和王爷都会在这,你别太担心。”

骆羌出去后,屋里陷入了沉寂。

张以舟的腿暂且是保住了,但不能掉以轻心。周大夫说,这几日都是危险的时候,必须彻夜不眠地守着。若再一次四肢厥冷,打起寒战,那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齐蔚摸着张以舟的额头,柔声说:“没事的,等你醒来,我陪你过年夜……张伯说,你这些年都是在大宅里独自守年,以后我不会让你伶仃一人了。明年我带你回家,怎么样?我爹肯定会喜欢你的……他最喜欢聪明孩子了……”

张以舟没有反应,他大概是听不到。他现在全然处于昏睡状态,像齐蔚被毒刀砍伤那次,意识被黑暗吞噬,仿佛从悬崖不断下坠,不知何时才有尽头。

从昨晚到现在,他只醒过一次。那时他起着低烧,眼神迷离而糊涂。他喝过水后,动着唇想说什么。齐蔚很害怕张以舟会像曾经醉酒时那样,喃喃喊出梓缳郡主的名字。这会让她妒忌。

她承认自己心眼越来越小了。她在张以舟发出声音之前,半诱哄半威胁说:“蔚蔚,是蔚蔚在这里,你只能喊‘蔚蔚’。”

但张以舟目光涣散,疲乏不已,根本无法开口。齐蔚没能听他说出什么,他的唇动得太轻了,也无人猜得他想说什么。他只在在沉入睡意前,紧紧握住了齐蔚的小指。

齐蔚此时勾着他的手,摸索着粗糙的茧子。心说:你到底想叫谁呢?会以为是梓缳郡主在守着你吗?笨蛋,若你还放不下,我可就不要你了,我才不做书里那个没有名姓的“续弦”。

她静静看着张以舟,觉得他好像被海波打碎的月亮,不知几时几刻,浪涛才肯停下。

傍晚时分,风吹开了稀薄的晚云。淡淡的斜阳穿入屋内,不甚浓烈的日照被床头那枚四象令折叠,竟在床榻上留下一页金色的华光。

齐蔚看见四象令上有朱雀振翅的勾纹,她忽而觉得,这枚尊贵的金令也许带着神迹。

她在床边虔诚地跪了下来,双手合十,伸进那片光里。

“朱雀大人,”齐蔚小声地说,“请你保佑张以舟平安无事,快些醒来。保佑我爹、哥哥、嫂嫂,还有我的小侄子,岁岁平安。如果可以,请再保佑我不被杀手抓走,保佑我以后能发大财……”

她说完,觉得自己好像太贪心,容易叫神明也厌烦。于是又跪下去,道:“不敢惊扰朱雀大人,但求大人保佑我的家人和张以舟平平安安……”

等她重复好几遍,睁眼,日头已经移走了,金光也消失不见。齐蔚按着膝盖,忽感自己有些可笑,竟到了什么都迫不及待地求上一求的地步。

她平日虽去寺庙上上香,但大多是跟着爹走个过场罢了,谈不上诚心。想来以前的她还是太顺遂,以为一切都能靠双手获得。直到碰上孤注一掷,也无能为力之事,她才对时局与命数产生敬畏,意识到自己不过沧海一粟。她无力掌控生死,到头来只能祈求六合之外的神佛。

她自嘲地笑笑,又想,要不还是请几个法师来驱邪?

————

还好,张以舟起烧、退烧反复数日后,终于在齐蔚请人跳大神之前,恢复了意识。

“以舟,这是几?快告诉我。”骆羌在床前晃着手掌,急问。

张以舟没有答,只是微微扭开头,一副不想理人的样子。

骆羌见状,大大地松了口气,“看来没病糊涂。”他退一步,给朱廷和空出位置。

朱廷和俯身,道:“以舟,你熬过鬼门关了……没事,你歇着,无需开口。镇远将军邹偕已经率部与上北汇合了,联同打压魏远国。哪怕暂时拿不回顷海湾,魏远至少也打不进来。南都暂且无事发生,朝中准备年终祭典,亦无大事。不必担心。”他拍了拍张以舟的肩,起身问周大夫,“如何?可是渡过了危机时?”

周大夫诊完脉,将张以舟的手放回被子里,回禀道:“王爷,公子身子骨的确是熬过这阵了,但还算不得平安……”

朱廷和道:“明白,好好过了这个年再说。”他抬头撇了一眼屋外闻讯而来的一众官员,道,“外边那些,都避了,别让他们打搅以舟。对了,以舟的腿呢?能否痊愈?”

周大夫看了看张以舟,道:“暂时可能无法行走,还得坐轮椅……”

“我让宫匠为以舟打造,”朱廷和利落道,“还请神医尽心尽力,无论是缺人还是缺药,尽管提,切勿有任何顾虑。”

“替公子多谢王爷。”

“不必。”朱廷和道,“举国之力也是应当的。”他又对张以舟说了一会话,才起身离开,走时,将外边的朝臣全带离了。

接着骆羌跟张以舟说了军营里的事情,平荻将各地发回的消息简要念给张以舟听,而张伯同张以舟禀告了府里近些天的事。他们说完,伫在床前看着张以舟,或等着他的高见,或准备接吩咐。然而张以舟只是摇了摇头,眼神却还看着他们。

“公子想说什么?”张伯弯腰凑近了听。

闻启在一旁,忽然道:“齐小姐在廊上等着……”

“对了!”骆羌猛一拍手,“齐丫头一直守着你,这会在外头哭呢。”

“我没哭……”齐蔚闷闷的声音从后边传来。众人回头,见她搓着衣带,正站屏风后。

骆羌一扫眼,这重雅致而不重大小的卧房里,站了四五个男人外加几个药童,根本挤不进人了。他赶忙提步,率先出去了。其他人见着他的眼色,跟着他鱼贯离开。

齐蔚几步进来,扶住张以舟,“你不用起身,先不说话。”

她用手帕沾上热水,润了润张以舟惨灰的唇,再用小勺喂他喝了几口清神的汤药,这才准允道:“行了,可以说话了。”

张以舟从被子里伸出手,握住她的小指,问:“为什么没有回家?”

齐蔚道:“首先,你糊涂了,我早就同你说好了,我们今年一起过年,我带你去看灯会,拜菩萨。”

“哦……”张以舟慢吞吞地想了想,“前面的说好了,后面的没有说好。”

“那你是不愿意跟我去吗?”

“愿意。”张以舟很快脱口道,快得连他自己都愣了愣。他挪开一点点目光,“然后呢?”

齐蔚忍着不嘲他,反手包住他的手指,“然后,倘若你真要让我回家,就应当快些叫闻启送我走,而不是一边急切地拉着我,一边问我怎么还不走。鉴于你病糊涂了,我认为你真正的想法,其实是希望我留下来,陪你过年。是不是?”

“不是……”

“那你把手松开。”

“是你握着我……”

“但你动手在前,不能怪我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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