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读云

繁体版 简体版
搜读云 > 登庸计·下卷 > 第110章 壹佰零壹

第110章 壹佰零壹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张以舟笑笑,“世事本就变化无常,适时调整计划方是常事。”

“可……可……”齐蔚埋头在枕头里,说着说着,便闷了下去。自古鸟尽弓藏之事屡见不鲜,张以舟定然是察觉了朝中动向,方才做出假装残疾的决定。可张以舟因着救她,放弃了隐藏。齐蔚觉得是自己导致他陷入了危险境地。

“蔚蔚,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另寻他法便是了。”张以舟缠好齐蔚后脑勺的纱布,再仔细清理了后背的脓疮,换上新药后,将她翻了个面,“在我原本的打算里,我终将死于权争。因你,我才有了活下去的贪念。”

“不、不是……贪……”齐蔚急于开口,一着急,脸都涨红了。

张以舟好笑似得,“嗯,不是贪念。别急,慢慢养,过些日子便能恢复了。”

包扎之后,熬的药汤也好了。张以舟先喝了自己那份,再把齐蔚的吹温了,一勺勺给她喂进嘴里。齐蔚一面吃药,一面转着眼珠,想以后要怎么把张以舟带走,带到无人能伤他的地方去。

她的手指藏在被褥下,缓慢地触摸肚皮上的针脚。她的腹部被划了两刀,张以舟用麻缕一针针给她缝起来了。

“噗。”齐蔚忽然笑。

“怎么了?”张以舟擦去她嘴角上的残汤,问。

“我、我……”齐蔚仿佛发现了好玩的事情,“我好像……我嫂……嫂缝的布、布娃娃……”她一顿一顿,说了好久才说完。

“笨……”张以舟点了点她的额头,也跟着笑。可笑着笑着,张以舟忽然红了眼。

“你、你……啊啊……”齐蔚着急地啊啊出声。

张以舟掉开头,隔了一会,才道:“蔚蔚,我不该赌那一点可能。我本该早些来救你。”

他赌齐蔚能从包围里脱身,于是为了大局,不肯发兵救她。他又赌齐蔚能从山崩里保全自己,于是用炼丹术士炸炉的法子,炸干净了谢卿挖隧洞的数座山。他每一次赌,都是搭上了齐蔚的命。

齐蔚慢慢挪动手臂,拉住张以舟的衣袖,“你、你、你不是救、救……了吗……”齐蔚看见张以舟红透的眼尾,慌得想从床上起来,可她完全动弹不了。

昨日齐蔚病情渐稳,张以舟被周大夫勒令去歇息。闻启趁这空档,同齐蔚说,张以舟发现她没撤离时,立即遣了平荻带近卫去找她。但谢卿对廊城里的动静盯得太紧,他们根本开展不了救援。后来张以舟沿着廊城矿洞,炸山体时,也是刻意避开了齐蔚可能在的那一方。但群山倒塌的威力远非人力可控,齐蔚终究是被波及了。

齐蔚知道,闻启特意同她讲这些,是怕她埋怨张以舟。但齐蔚怎会埋怨呢?谢卿用铁盾克制龙霆虎兵,又靠着隧洞将所有人打得措手不及。他正等着雍梁大规模开战,好在雍梁与上北汇合前,将所有人一网打尽。

扪心自问,若换了位置,她能羊入虎口,垫上成千上万的人命去救张以舟吗……齐蔚不会。她可以为了张以舟不惜性命,但不能是不惜别人的性命。

“我、我……是你的话……会、会做……一样的、的选择。”

“我本该有更好的办法。”张以舟拇指顶着指节,道。

“舟、舟……你不是、不是神……”齐蔚勾下他的手掌,用仅能动的食指慢慢拍打他的手背,“我、我也……也没有那么、那么娇弱、娇弱不堪……”

张以舟沉着脸,弯下腰,整个人覆住了齐蔚。他分明比齐蔚要高大,可在这一刻,却好似是齐蔚托举起了他。

门口,骆羌揭起帐幔,又轻轻放了下去。

贺知漾见状,也收回了腿,“反正没有张以舟首肯,我一样要开战,他知不知道都无所谓。”

骆羌撇着贺知漾那死鸭子嘴硬的模样——她分明也是不想打搅齐蔚和张以舟。骆羌道:“你总屈尊找齐丫头,是想同她相交吧?”

贺知漾用鼻孔回答,“我?至于吗?”

骆羌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浅笑着问:“你可见过海?齐丫头便像是一方海域,柔软但广博。高天云翳亦或是争锋百舸,她都包容得了。贺将军,你刚毅无匹,但难免也想试试以柔如何克刚,不是吗?”

————

“大海”可不知骆羌在背地里把她夸得多伟大,她自认是芸芸众生里不起眼的一个,有吃有喝有睡,便是无数个日子里的好时候。早晨睡醒时,能看见张以舟,就更好了。

就像今早,齐蔚睁开眼,便见张以舟默默地看着她。

齐蔚与张以舟对视半响,她先忍不住笑了,而张以舟红着脸,将自己的发丝一缕缕从齐蔚身下抽出,折身换衣。

“今、今天……要战、决了?”齐蔚将榻上落下的几根白发收拢,悄悄塞到了枕头底下。

“是,贺知漾要打出去。”张以舟套上水墨画似的外裳,束紧箭袖。

“强……攻?能、能……成吗?”

“这得看贺知漾与骆羌他们了。谋略并不能代替兵家的气概与战术。这是战场,归根结底是将与兵的较量。”

“哦……你也、也想打……打出去。”齐蔚躺在床榻上,轻轻点头。

张以舟笑笑。他系着云纹腰带,顺手从身上取下一块铁牌搁在桌上,“我向贺知漾借了几个亲兵来照顾你,有事让她们拿着令牌来找我便是。不要自己扛着。”

齐蔚蚕虫似的,慢腾腾蹭进被褥里,只露出一张脸。她道:“张、张大人,你、你好像……像一夜、一夜风流后,留、留钱……提提、提裤子……走人。”

张以舟耐心听完她的长句,微微怔了一下。他旋即便笑了,弯腰在齐蔚耳边道:“傻瓜,我想同你夜夜风流。”

“流、流氓……”

张以舟愈发不端庄了,调戏齐蔚的本事日渐炉火纯青。弄得齐蔚扯起被子,急急遮住红透的两腮。

张以舟带着笑意离开,跨出帐才觉自己这话有多么轻佻,于是直到跨上马鞍,耳根子上的红晕方才渐消。

张以舟出去没多久,贺知漾的亲兵就来了,她们都是和齐蔚在擂台上打过架的,互相认识。

齐蔚将张以舟给自己买的一盒糖人推给她们,盛情邀请她们吃——齐蔚一直没明白张以舟怎么就突然爱给她买糖人,直买到她都吃不完。

贺知漾的亲兵大多是从小过苦日子的,没吃过几次糖。齐蔚愿意给,她们便很高兴地吃。直到吃干净,才发现中了齐蔚的计——齐蔚想出去,而她们吃人嘴短。

齐蔚如今只有手和脑袋能动一动,先别说大夫和张以舟让不让她出去,她能不能出去都是个问题。齐蔚指着军帐里,张以舟原先坐的轮椅,小声道:“我、我,可以,坐……坐那个……姐、姐、妹、妹……帮帮、帮我一下……”

亲兵面面相觑,半响,贺九道:“来之前,将军说,以齐蔚的命令为准。”

那么要怎么做,便很明了了。她们帮齐蔚换上一身张以舟的素衣,细心给她分开后脑勺的发丝,挽成蓬松的两股,再折回去。如此既遮挡后脑勺的伤口,又免得发丝落下,触及脖子上的伤。最后一人推着轮椅,一人小心谨慎地像抱婴儿一样,把齐蔚抱进轮椅里。

“齐蔚,你没事吧?”贺九问。

齐蔚忍着腰上的阵痛,笑笑道:“没、没……我们、我们出、出去。”

她们走出营帐,没几步便碰见了齐蔚打算先去看看的某人,“微、微白……”

“小齐?”高怀熹几乎是跑着过来,“你起来做什么?不要命了?”

“我……我……”齐蔚抬手碰了碰他吊着的右臂,艰难道,“你、你不来、不来看我,我……我就、就来看你……”

高怀熹听完,酸道:“我去看你了啊,你谁都不肯见,只见张以舟。我能怎么办?”

“什么、什么意思?”

高怀熹见她是真不知那次糊里糊涂的清醒,顿觉自己真是小气,居然几次走到门口了,想起那事,又掉头。他单手扶着齐蔚的轮椅,道:“没什么意思,你见着我了,回去吧。”他动作极快,要推着她进军帐里。

“别、别……”齐蔚急地拍扶手,“我、我还要,要见……”她咽唾沫,缓了缓才能续上话,“前锋营、营阵亡、阵亡……”

贺九知道齐蔚想说什么了,她噼里啪啦道:“前锋营阵亡将士今日火化,齐蔚想去见最后一面。”

此话一出,几人都沉默下去了。跟着齐蔚的那些前锋营将士已经阵亡多日,尸身不能再放下去。昭翎军决定今日先行火化,在廊城朝东北,为他们立个碑。

高怀熹调转轮椅方向,道:“那就去吧。”

今日正赶上决战,只有一部分人来送亡者,连前锋营领军方渝斯都不在。

齐蔚抵达城郊时,众人纷纷默契地退了条道,让她去前边。

“头儿——”全兴正给亡者盖上白布,见齐蔚出现,赶忙上前,“你怎么起来了?你不是动不了吗?”

齐蔚摇摇头,问:“是、是季……季?”

全兴听懂了,道:“是季方。我们在山坑里找到了他的尸身,好歹也算齐全了。”他垂着眼帘,推齐蔚上前。“要再看看他吗?”

齐蔚点点头。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