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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玖拾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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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以舟的马车正在沉鹄关城门口等他们,齐蔚同高怀熹过去,却没看到小温骊。往常张以舟要带她去哪,都会先把小温骊喂饱,给她牵出来。齐蔚以为这次也是,便没有回军营去。

高怀熹看齐蔚四下张望,于是从白马上俯身,笑问:“要不要我带你?”

“蔚蔚。”马车里传出一声,车帘紧接着揭了开来。张以舟从车内微微探身,同高怀熹作揖,又伸出手,再次叫了声:“蔚蔚。”

“来了来了。”齐蔚抓拳碰了碰高怀熹的手背,回身握着张以舟的手,跨上马车。

“等很久了吗?”齐蔚在马车里问。

“还好,”张以舟回答,“路途稍远,先吃点东西吧。”

“也就不到半个时辰的路……上回的枣糕?张大人又悄悄从将军们嘴里给我留吃食了?谁能想到,大人嘴上公正不阿,私底下竟频频偷枣糕……哎——放着,我吃……”

“驾——”队伍开始行进,哒哒的马蹄声中,高怀熹辨不清马车里的人声了。

他驾马快过车辆,打头在前。内心的酸涩一阵一阵,宛如春风撩起的山火,此起彼伏,怎么都压不灭。

听见她“成亲生子”时,高怀熹庆幸不已。还好她没有给他留下妄想,她平平安安过上了寻常日子,永远也不会成为下一个“深宫里的王妃”。他们各自为家,日后携亲眷一道小聚,把酒之时,笑谈年少时的轻狂。那样也算美满。

可她再次出现了。她还固守在她的“第一美人”身旁。

如果她能跟着张以舟去淌万丈深渊,那为何,不能跟着他走?被一座座山死死压制的贪嗔痴恨仿佛蔓草生根,风声过耳,千万枝桠便自狭缝间,肆意妄为地疯狂生长。他可以抛下所有跟着她走,可以倾尽所有去爱她,保护她。他们在一起时,无一刻不逍遥,他们可以一辈子都是如此。

“王爷,杀掉那个男人,把小齐姐绑回去,好不好?”

“好不好?”

可是,她不爱你啊。你从来不是她的选择,她朗朗如灿阳的目光里,从未有过你。她原谅你一次了,你还要去冒犯她,惊扰她么?要最后,连朋友也做不成么?

高怀熹,你怎能,做个卑鄙小人。

“微白——”欢快的喊声穿透迷雾,将高怀熹猛然惊醒。他夹紧马腹,在回头的瞬间,飞起眉眼,“小齐,怎么了?”

“前边都快到了,你怎么还越骑越快呢?”齐蔚从马车窗户里,钻出大半个身子,高声问。

高怀熹回眼看去,发觉南都城已经近在眼前。他收着缰绳,道:“跑神了,想家国大事去了。”

“差这一会?”齐蔚道,“收收神,一会牵马进去,别踩着我们小老百姓了。”

“行,听您的。”

齐蔚缩回身,对张以舟道:“微白越来越奇怪了,他方才将马骑得好快,仿佛要撞破城墙。”

张以舟挑起侧帘,略微扫了一眼高怀熹的背影,道:“我一会替他诊诊。”

“真的?张大人肯施以援手?”齐蔚蹭到他腿上去,捞着他的肩,往唇上亲了一口,“你这几日问周大夫要医书,是在读‘心疾’?”

张以舟点点头,探出一点舌尖,抿去了唇上的糕点残屑,道:“他既是你的好友,又还算个正人君子,我自然不会在私事上刁难他。

“他铁定是正人君子。”齐蔚信誓旦旦道,“虽然我们老说逛青楼,但他是从不去的。路上碰到卖姑娘的,他都是把人买了,赠些银两让人家自去谋生。”

“但你日后还是要小心些……若要与他会面,可喊我一道。倒不是说担心你们……只是探寻秘宝的间谍、杀手,难保没有上北来的……”

齐蔚歪着脑袋,盯着他,道:“张大人,你说这话,自己信吗?”

“当然。”张以舟淡淡道。

“天呐,张大人,你耳朵已经开始红了,怎么厚着脸皮说出‘当然’的?”齐蔚捏着他泛红的耳垂,道,“吃醋就是吃醋了,你可以直说的。”

“瞎说。”张以舟别开脸,不看她。

“你就是吃醋了。”齐蔚揪着他,“方渝斯同我上青楼,你毫不在意。微白与我见一面,喝点酒,你却要故意在他面前喊我那么多次。你怎么了?张大人?你的从容不迫呢?”

齐蔚蹭到他面前,他又换个方向别开脸,齐蔚便再蹭过去。

“公子,到了。”马车停下,平荻在外头道。

“到得也太快了。”齐蔚嘀咕着,跳下马车,与几个侍卫一同将张以舟抬了下来。

已有十几人侍立在城门口,候着他们。

齐蔚推着张以舟过去,慢慢走近了,方见那些穿官袍的大人之间,有个灰麻短衣的青年人分外眼熟。她想了一会,却一直想不起在哪见过。

那些争相在张以舟面前露脸的大人们一一介绍毕,青年人才走上前来,躬身道:“草民钱悉,拜见大人。”

“钱悉?”齐蔚暗自惊讶。她自几年前离开南都后,便很久没见过钱悉了。她只记得钱悉那副富贵花的招摇模样,不想他如今竟也像个历经百态的成人了。

张以舟令钱悉起身,问:“诸物可备妥?”

钱悉沉稳道:“大人请移步。”钱悉在前引路,而张以舟拍拍齐蔚的手,意思是让她推着他,跟上钱悉。

原来张以舟特意来南都,不是为了见朝臣,而是见钱悉。

钱悉不卑不亢地走着,步伐不快不慢,恰好落后张以舟的轮椅半步。如此既能引路,又显对大人的尊敬。

齐蔚看着他的侧影,想起以前,钱竹谈大单的生意,都要特意将钱悉打发出去,免得他淘,惊扰了尊客。可这会他居然能如此自如地游走在各方之间,仿佛已然是个精明圆滑的商人。

他们穿过南都的大街,走入小巷,再钻出巷子时,眼前竟出现一片广阔的仓库。

钱悉走到其中一扇打开的门前,他猛然一掀遮雨的棚布,哗啦啦的声音响彻,呛人的尘灰四处飞扬。众人咳嗽着睁开眼,见那棚布下,竟全是食米。

“七十万石食米,千车伤药,尽数齐备。”钱悉回身道,“钱记商行,幸不辱命。”

————

张以舟与高怀熹走进味悦天的雅间谈事时,齐蔚也与钱悉在外头的圆桌上坐下了。两人对视一会,又各自移开目光。物是人非,他们都变得不似以往,也难免生出几分拘谨。

“钱小六?”齐蔚试探地张口道。

钱悉搓了搓脱线的衣袖,抬头道:“还真是你啊,蔚蔚。”他打量着齐蔚,道:“壮实了不少,不大像‘蔚儿’了。”

“可别这么叫,小心我又吐你一身的茶水。”

“是是,我冒犯齐老板了。”钱悉起身端着茶壶给齐蔚满上,“真正的南明丝絮,试试味?”

齐蔚抿了一口,忽地想通了一件事,“那个死胖子是被你怂恿来坑我的?”

钱悉尴尬地笑笑,“我以为你到了枳阳,发现茶叶不对,便会来找我借。这样我便能卖你个人情了。抱歉,以前太不懂事。”

齐蔚道:“算了,要不是你摆这一道,我还折不回南都了。”半途不折回来,便又被张以舟有意避开了。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见上他。

钱悉不知他阴差阳错促成了什么,只觉的确对不住齐蔚,于是连连打弓致歉。

齐蔚摆摆手,道:“没事没事,你如今怎样了?钱伯伯还好吗?”

钱悉坐下,轻描淡写道:“不大好,有些痴呆了。总不记得自己多大了,家在哪。”

“怎会如此?看大夫了吗?”

“看遍了,大夫都说,是年纪大,加上积劳成疾。大夫们都无力回天,日后怕是会愈发犯痴症。”钱悉说着,起身招呼了桌上其他人用菜,落回来道,“唉,倒也不必感伤。生老病死,人之常事。我如今日日陪着他呢,小老头虽不知事,但也过得不错。”

“什么时候开始的?”齐蔚问。

钱悉道:“你离开南都之后不久吧,老头正给我张罗娶郑开花的妹妹,突然便想不起怎么回家了。我原本也难受得很,天天四处求佛拜神。但这事,神仙也管不了。我就想,那我得好好养着老头,至少让他剩下的日子没什么遗憾。我去翻他那些书信,看看他这辈子想做什么,才发现,他的憾事是我。”钱悉露出一点苦笑,道:“他说儿子走得早,他忙着经商,没教养好孙子。他生怕自己走了,没人给我擦屁股了,我早晚被人打死在大街上。”

“我怎么能让他稀里糊涂地带着憾事走呢,”钱悉道,“我得帮他把家里的生意做下去,得把我自个养活起来。我盘家里的生意时,你猜怎么着,这小老头居然跟当朝宰相有来往呢。小老头总觉着天下有大事要发生了,但是他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只好上了一艘大船,跟着知道的人走。我发现这事的时候,”钱悉看了看雅间的门,努嘴道,“大人收不到小老头定期的去信,正要换人办事。于是我自作主张,送了信,接替了小老头。”

“不到三年的时间,筹措七十万石食米,千车伤药?”齐蔚问。

钱悉点头,眼眸里露出一丝狡黠,“想不到吧?我有一天,也能干成些大事。”

南都偌大的城池,每年的仓储也不过二十万石,钱悉竟然能通过商人的手段,筹集如此多的物资。这批物资甚至躲过了司马追的侵犯,在火烧抢掠中保持了完好。

“很了不起。”齐蔚由衷道。钱悉说起来不过是寻常几句话,但齐蔚也是商人,知晓其中艰辛。齐蔚曾经拿着官府缴税的凭据,威胁想要蹭饭的钱悉,让他速速滚蛋。而他的确不敢多停一刻,因为他那时偷偷做假账,避了些许税。

曾经连几分税都要避开的人,如今却能为朝廷筹集大量军资。玩世不恭的少爷,终于清醒了。

钱悉道:“我逃避税赋的事情被老头发现了,他将我打个半死,第二日便提我去补上。那时我还觉着委屈,等我为了填满日后要用作保家卫国的粮库,四处求爷爷告奶奶,才知朝廷亦是不易。”

“钱伯伯知道你有如此觉悟,想来是欣慰的。”齐蔚道。

钱悉耸耸肩,道:“不知是我行了好事,有回报,还是因我时常陪着老头,他近来能叫出我名字了。或许日后还有机会,让他再教我打打算盘也说不准。”

作者有话要说:指路上卷第2章至第7章

距离梦开始的地方,已经好多好多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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