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沉鹄关西北山间发生的战役，以贺知漾率领的虎啸营战胜贺濯的龙霆铁骑而告终。贺濯被擒，龙霆铁骑收归贺知漾。

与此同时，张以舟率昭翎军进驻沉鹄关。

晨光熹微，沉鹄关里龙霆虎兵开始生火做饭，昭翎军却依旧整肃如林，随时准备举枪对敌。诸位高阶将领被张以舟召去，齐蔚原本也可旁听，但周大夫非拉着她先看伤势。等她把右胳膊吊起，她也不好中途闯入军帐里了。

从周大夫那出来，齐蔚转头撞见贺知漾独自转着大刀不知去做什么。她心念一动，藏着半截断枪立即跟踪上去。

贺知漾似乎很是愉悦，嘴里哼哼着小曲，进了一处简陋的屋里。沉鹄关里不养民，房屋皆是驻军建造，很是粗糙，能住人就行。贺知漾一进去，一声怒吼险些把破烂的屋顶掀了。

“混账！你竟敢叛敌！”是贺濯在吼。

贺知漾却是笑嘻嘻的样子，“叛敌？谁是敌？拿我喂狼的分明是你啊，我的好爹爹。”

“当初老子便该一刀砍了你！无父无君的东西！”

“是你不想砍了我吗？分明是你砍不了我。”贺知漾大抵连腿都翘起来了，“我来找你，是给你个机会做选择。一，跟着我投靠雍梁。龙霆虎兵归我，燕山侯归你，你老老实实养着你的小妾，生你的儿子去。二，你给司马朝胤尽忠到底。我拿你的头给雍梁写投名状，再血洗龙霆虎兵，杀尽那些不服我的。”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嘭！齐蔚恰巧摸到了墙角，透过狭长的裂隙，看见贺知漾自上而下踩着贺濯的胸口，重刀贴着他的侧面，劈进了地砖里。

齐蔚忍不住屏息，她此刻如贺濯一样，相信贺知漾决计敢弑父。

贺濯怒目圆睁，仿佛要吃了贺知漾。半晌，他恶狠狠道：“是你这个混账逼的！”

贺知漾哼地冷笑着松开了贺濯，“没错，是我逼的。你尽管保全名声，骂名我替你背。”贺知漾解决了屋内的“大患”，接着便是屋外的——她头一抬，猛地透过裂缝对上齐蔚的眼睛。

重刀一甩，瞬息间寒光便破开土墙，直击齐蔚面门。齐蔚凭着本能下腰后仰，躲过了这一刀。贺知漾几步破窗而出，打落齐蔚手里的枪，擒拿她的胳膊。就要被过肩摔时，齐蔚如蟒缠身，双腿夹住了贺知漾的腰。她爆发出巨大腰劲，几乎将贺知漾反扭。

“贺知漾！”一声怒斥忽地响起，“放开她！”

贺知漾与齐蔚同时抬眼，见张以舟出现在不远处。

“张大人！”齐蔚抢先喊道，“我能赢！”她不肯撒手，死死绞紧贺知漾。这是平荻教她的近战方式，若她腰力足够，甚至能将人拦腰扭断。若是敌人比她高且壮，她还能找机会撑着对方的肩膀，夹住他的头，腰身一旋，即让敌人的天柱骨错位。

她几乎已经将贺知漾钳制死了，可贺知漾的双臂宛如铁器，硬生生将齐蔚掰开，猛地将她扔了出去。齐蔚在半空调整进攻姿势，落地一瞬间，欲踏地飞身再次打回去。可贺知漾冲她勾手之时，齐蔚忽地意识到，这也是激将法。

贺知漾定然早就与张以舟有了联系。在南都城下的种种，都是张以舟与贺知漾的合谋，演给千里之外的闳都看。张以舟帮贺知漾拿回龙霆虎兵的另一半，贺知漾将沉鹄关奉上。

如今所有的密谋浮出水面，贺知漾下一步便是向雍梁投诚。以她那狠戾的性子，绝对不会让自己吃亏。她已经搞定了贺濯，接着就是在雍梁争取她的最大利益。

贺知漾的背后是龙霆虎兵。齐蔚与她一战，赢了，显得雍梁无气量，传出去，日后谁敢入雍梁？丢了面子的贺知漾正好拿话柄碰瓷张以舟。

齐蔚输了，丢的是雍梁的脸面。她敢动手，却无赢的本事，更显得雍梁需要贺知漾和她的龙霆虎兵。

无论输赢，齐蔚都只是为逞一时之快，折损了雍梁的利益。想到这，齐蔚回头，发觉张以舟正默默地瞧着她。她立即收了势，退回他身后。张以舟始终没有出言制止齐蔚，他仿佛在等着齐蔚意识到问题。

“怎么不打了？”贺知漾皮笑肉不笑地问。

“贺将军，”张以舟面上泛起愠色，他一指不远处的军帐，道，“请——”

“不会是鸿门宴吧？”

“我说是，将军便不敢赴宴了吗？”

贺知漾耸耸肩，道：“你这激将法，倒是让我不得不接。”她转身给贺濯松了绑，让他跟着一道去。

齐蔚推着张以舟进军帐里。这军帐按在偏阴处，有些凉，齐蔚点了个火盆，刚放好，贺知漾同贺濯便跟来了。

“蔚蔚，你先出去。”张以舟道。

“那我喊平荻进来？”

“不必。”

“可你……”齐蔚抓着他的轮椅扶手，不想留他独自面对两头野狼。

“无妨。”张以舟拍了两下她的手背，安抚道。

齐蔚只得出去，一道饶有兴趣的目光追着她，让她浑身不自在。

“贺将军！”张以舟蓦地拔高了声音，贺知漾这才收走目光，忽地肃然了起来。

“张大人，”贺知漾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道，“你我合谋多年，这会方才坐下见上一面，倒真是可惜。”

“见与不见，又有何区别？”张以舟将一卷朱红色火漆封口的信件压在桌上，推给贺知漾。

贺知漾撕开，几眼扫完，“你们这永昶王倒是大方。”她将信件扔给贺濯，让他自己瞧瞧，而她的目光始终捉着张以舟。“白纸黑字也能颠倒黑白，我该如何信任你们？万一你们卸磨杀驴怎么办？”

张以舟道：“王爷素来不计前尘，唯贤任能。贺将军诚心前来，我们自当奉为上宾。龙霆虎兵归顺后，一切待遇等同昭翎军。贺老将军册燕山侯，封地一如往日。贺将军亦是雍梁的大将，位从一品。这是王爷的诚意。而我作保的诚意，贺将军已经看见了。”

贺知漾眉峰一挑，扫过张以舟的下肢，哼道：“可这些，我如今也一样有。我若归顺，在朝得向朱廷和屈膝，在军中还得受骆羌节制，你不觉得，我亏了么？”

闻言，张以舟浅浅笑了笑，“若看眼前，贺将军在燕山横行无忌，自是再好不过。但贺将军赠我龙驹时，难道看的不是五年、十年，甚至百年千秋？”他倾身迫近，眼底的笑意愈来愈冷，“贺知漾，若无雍梁大军压境，司马朝胤怎肯将龙霆铁骑还你？国力衰微的燕山，又能承住八万大军几年的征伐？纹枰之间，司马朝胤连诸君的对手都称不上。难道说，你自信贺家独木成林，一力便可猎鹿称雄？”

“你怎知我不行？”贺知漾拍桌反压，“穆家家主在我手上，万里钱庄亦惧我畏我。金银与铁蹄，我都有。普天之下，我何处不可往？”

张以舟好似听了个笑话，反唇相讥道：“若你有这般自信，五年前，又何必寻我？天下霸主可称枭雄，却也不过是枭雄。霸道仅仅一时之计，远不可长久以往。你比谁都清楚这一点。”他冷冷笑道：“贺知漾，别耍心计，攻心，你赢不过我。”

“张以舟！”贺濯步上前，却被贺知漾一刀横封。

贺知漾靠回椅背上，道：“行，你比我会说。我接受你的条件，可日后……”

张以舟也后退，道：“将军拥精锐之师，为雍梁添翼。雍梁亦不吝高天长风，助将军无往不利。”

“成交！”贺知漾道。

贺濯却变了脸色，“你全凭他一张嘴？叛国可是大罪！咱全家还在闳都扣着！”

“确实，不能光凭嘴。”贺知漾玩味道，“不如张大人同我和亲了？龙霆虎兵便与你是一家人。”她放荡地伸手去勾张以舟的下颚，却骤然被茶杯击中了骨节。

张以舟搁在桌上的手不轻不重地敲了敲，道：“贺将军，这场游戏，你不是胜利者，没有资格谈更多。”他眼皮抬起，带着几分警告看向她。

贺知漾不屑地笑笑，起身走人。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上赶着贴她，差不了这一个。

“还有你拿走的，全须全尾地还回来。”张以舟在背后道。

“是，张大人——”贺知漾头都懒得回，敷衍地摆了摆手。

贺濯追上去，骂道：“到底是个女子，还是主不了事。”

“你行，你去谈。”贺知漾大步走着，话语里什么情绪也不见。若是往常，贺濯一提她不如男，她已经在亲爹头上动土了。

贺濯沉默须臾，问：“府里的金银珠宝，怎么带走？”

贺知漾忽地又笑，“这会不管‘咱家’了？”她对着帐外那前锋扬了扬手，然而人家看都不看她一眼，直冲去了找张以舟。

“俩断袖？”贺知漾嘟囔一声，接着对贺濯道：“你以为我还会被扼住手脚？再多的家产也是我争的，老娘早就带走了。”

“你……”贺濯目瞪口呆，“你筹划了多久？”

“你帮着司马朝胤收我兵权时，就该想到我早晚要反了你们。”贺知漾道，“要不是你连我的财路都敢挡，我早买下张以舟了，也不至于有如今这些麻烦事。”几年前潜去雍梁，联系上张以舟的线人后，她闲来无事在夙州转转，碰上了那场拍卖。早知被卖的那个是张以舟，她就是掀了屋顶也得把人带走。

“什么意思？”贺濯那段时日正与贺知漾拉扯“家产”，根本没注意贺知漾在暗渡陈仓。

贺知漾怎么可能同他解释？她只一个白眼翻上天。贺濯顿时又被她这副目无尊长的样子气得七窍生烟，从路旁抄起一根木棍便砍在了贺知漾腿弯上。

贺知漾正想着怎么把那个低阶前锋搞到手玩玩，未料贺濯突然发难，贺知漾猝不及防被打得踉跄跪地。她顿时烧起怒火，誓要把贺濯再绑起来。

“哟，贺将军行这么大礼？”骆羌恰巧迎面过来，点头示意贺知漾可以起了。

贺知漾碰见更有意思的，便先将与贺濯的仇暂且放下，任他骂骂咧咧地走了。贺知漾抓着骆羌的大氅站起，又顺势往骆羌身上靠。

“贺将军，别得寸进尺。”骆羌道。

“站不稳，借你靠靠。”贺知漾笑嘻嘻道，她生得高大，抬起胳膊竟能压到身长近六尺的骆羌的肩上。

“我家夫人河东狮一吼，贺将军也未必抵得过。”骆羌用刀柄拨开她的手，后退一步道：“日后既为同僚，那么谈事用嘴，少动手。”

贺知漾摊手道：“你们雍梁人，都这么假正经吗？”

骆羌道：“雍梁乃礼仪之邦……”

“行了行了，”贺知漾打断道，“都是穷旮旯里的，谁也别瞧不起谁。”她说着，语气掩不住地趋向暧昧，“你们军队里有个兵长得不错，我收了，当作你们给的见面礼，你可有异议？”

骆羌皱眉道：“方渝斯？不行，他是我看中的苗子……”

“他？谁要他？”贺知漾道，“我要那个能接我刀的前锋。虽然细胳膊细腿的，还是个断袖，不过我勉强能接受。”

闻言，骆羌的脸色顿时精彩纷呈。

贺知漾见骆羌那古怪的神色，又道：“怎么着？难不成他是张以舟的禁//脔luan？别人碰都碰不得？”

骆羌一直以为年轻时的自己已经够浪荡不羁了，不曾想贺知漾能让他觉得，自己见的风浪还是太少了些。他半晌道：“雍梁军规，行军打仗禁谈风月。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无聊。”

作者有话要说：纹枰：棋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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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尺约等于0.33米

骆羌身高约一米九多

贺知漾身高约一米八

小舟身高约一米八二

蔚蔚身高约一米七一

总结，蔚蔚看起来细胳膊细腿，还是个小矮子

-8.24

修订了一个错别字，感谢「聊寄一枝春」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