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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女子颂(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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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茉疯癫暴走后,田儿便只一个人守在那间破屋中。

屋中那股浓烈的血腥味道,在炽夏燥热的熏蒸中,方才一天,便已经开始催人欲吐。她振作神志,在莲池中打了清水,将十三娘的身体擦拭干净,在屋中找了干净的粗布盖好,又将屋内清理收拾了一番,便定定地守在屋内,翘首期盼着或许白茉还能恢复理智,还能记起自己。

不过好在不仅白茉,似乎就连这间屋子,名声也大大的不好。路上人来人往,不断有人朝里面指指点点,可就是没有人敢进去看看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田儿也乐得无人叨扰,担惊受怕了大半日,竟然倚在墙角,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睛时,天光又近昏时。

半掩着的屋门口,在霞光的夕照下,一道细长的黑影斜落在屋内那副真人画像上,一动不动。

田儿顿时反应过来,冲了过去一把将门拉开。

竟果然是白茉。只是那身体,却是白陌无疑,但仔细一看,那神魂,明明是变了一个气息。回来的,再不是从前那个衣带飘飘,温柔明朗的少年,也不是那个疯狂嘶鸣,流窜而走的非人非鬼,而仿佛是一个无边落寞的将死之人。

只见他目光呆滞,左眼中那金黄的异瞳似乎才将灭未灭,时不时仍然闪动着银光。他眼角的旧伤已经奇迹般痊愈了,不过却又添了几道更长更深的骇目的新伤,那伤口,仿佛是被他自己生生一爪刨开的,皮开肉绽。无法想象,那只眼睛是怎样逃过一劫而没有被戳破的。

长身之上,素衣残破成一片片碎布,血迹斑斑,凌乱地挂在身上,仿佛整个人昨晚在荆棘中碾过,被烈火焚烧过,被天雷击打过一样。

田儿心中一恸,跑过去一把抱住了他,将头重重埋在了他腰间,眼泪止不住大片大片落在了少年的衣襟上。

田儿冷静过来后,很是懂事地给他擦洗了眼睛的伤口,又翻箱倒柜,想给他找一件像样的衣服换上。可找来找去,也只找到了几件十三娘的衣服,衡量再三,便在那之中,挑了件自认为还算素净的,准备给他换上。

白茉像灵魂尚未归位,眼睛直直盯着窗外的那池水莲,像个提线木偶般,任由她折腾。

直到田儿那双白雪般晶莹的眼睛里,愕然一怔。

她彼时正解开少年胸前两边破破烂烂的衣襟,竟发现白晃晃一片凝脂般的□□,便一时舌头打结,道:“那。。。那个。。。哥哥。。。啊不。。。”

白茉终于回过一丝元神,本能间一把抓了田儿正在退衣襟的那只手。

田儿被他突然扼了腕,抬头见他仍旧是那副神魂未归的冷淡样子,不禁被惊得心头一颤。

彼时却只听白茉双唇微启,轻道:“无妨”

田儿见此,心中的不安终于稍稍卸下来几分,给白茉换好衣服,便出了门添水去了。

田儿从莲池中取了水,轻咳了两声,正搬着满水的陶罐起身回头时,却见那间屋子,已经燃起了冲天大火,空气中浓烟滚滚。

她顿时心都凉了半截,撒了手中陶罐,几乎是朝着里头扑将过去的。

声嘶力竭吼道:“哥哥!”

田儿脚下抹过弯,却见白茉的长影正背着火光,长长地落在院子里,在冲天火光的照射下,一直斜伸到自己脚下。

暗如血色的火光中,白茉耳边,只剩下枯草桔梗噼里啪啦地燃烧着,屋檩房梁轰然断裂的巨响回荡着。嘈杂如斯,亦万籁俱静。

将十三娘的骨灰收拾妥当,已经是次日了。

月色方消,晨曦朦胧。白茉抱着十三娘的骨灰坛,田儿无言跟在他身后,二人朝着无垠荒野上长长的田埂远行而去。

那一天,清风村迎来一群御气而至的无情宗道士。

说是迎来,其实不然,他们原本也只是路过而已,或许是经白茉昨夜那般一折腾,这清风村目下便实在是难以不引人侧目。于是,那群道士便驻足停留了下来,想要一探究竟。

看他们气度,便是个个非凡,眼中或从容,或桀骜,或清冷,远非地上的凡夫俗子可以比拟的。

只见他们虽清一色着的都是淡青色素袍,不过却都是绫罗丝织,腰封之上,金线密缝,华冠之上,珠络点缀。尤其是那为首者左后方立着的半大少年,腰上还坠着浑圆一块美玉,金勾华穗,好生气派。

那金钩玉带的半大少年第一个开口说话来,只见他惊呼道:“气派!真是气派!若离,你看见了吗,这可真真是一顿好杀!若不是战上个十天十夜,哪里能成这幅这样。”

只见那说话的少年生得清爽灵动,肤白胜雪,一看就是从小在蜜罐里泡着长大的天之骄子。

现下他们这群人尚还没有落地,在清风村上空飘荡着,视野尤其开阔。

他直直扫视一大圈,只见方圆目光所及,其下房屋毁损,树木凋敝,到处都散落着直径几丈的碎石圆坑,均是山崩地裂之势。

“若离,你看见了没有?也不知道是何方高人,见到了一定要过上几招,才算没有白来”

他口中的若离,便应该就是那群人的为首者。

那少年见叫了他两次对方都没有作答,便兴起了起来,将身子探到那人面前,若离若离的又连叫了好几声。

只见为首那人仍旧面无异色,他便失了耐心,喊道:“若离,你到底听到了没有?!”

那名被唤作若离的男子,看着约莫二十来岁,看着倒是比身后那些稚气未脱的少年明显要老成持重,只见他目视前方,定定望着身下这些烂坑,对少年一时兴起的挑逗置若罔闻,眼中若寒霜般清冷,脸上更似一片结了冰的湖面,未荡起半点涟漪。

这时,只见若离右侧立着的另一个少年似乎终于忍无可忍,朝着那聒噪少年,肃声道“如玉,都说了要叫门主,还有,你安静点没人把你当哑巴”

“如风,你给我说话好听一点!”

一时之间,二人张牙舞爪,剑拔弩张。

这时,一个声音从后面弱弱地传来:“那个。。。两位师兄,咱们能不能先下去再说。。。”

如玉和如风回头朝说话人看了过去,只见那说话人伸出一根手指,讪讪往地面指了指。

两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了过去,眉毛嘴角顿时一阵乱抽。只见地上正在重建家园的男男女女们,此时都不约而同从各个方向驻足凝望着他们这群吵架的怪人,而且,还是飘在天上吵架的怪人,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看起的,顿时自觉真真一个败坏道门仙风。

如玉顿时敛了愠色,埋怨道:“这么多人看着我们,你怎么不早说。。。”

如玉回过头,见身前若离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人去影空。再一看,只见他已经御气而下,落到了地面。

一行人跟着落下来,见若离已向一村民在打听此处之事。

刚从云雾里出来,他们便听得更加云里雾里。

尤其是如玉,一声声惊诧不已。

“一人之力,一夜之间?!大叔,我下山少,你不要诓我。。。”

“什么?!不是除灵所致,只是。。。发疯?。。。”

“还是个女子。。。”

如玉听得这些,简直快厥了过去,垂头丧气道:“看来果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转而又朝向如风,道:“都怪你,若不是你年年都和跟屁虫一样粘着若离,我也不会到现在才有机会下山历练。。。”

那如风却一副不屑,沉声道:“绝无此事,是你考评不过关,休要怪到旁人”

如玉见他那副冷脸,更加生气了,道:“你少学若离,东施效颦!”

只见那如风一股愠怒似乎正要蹿地而起,却硬是碍于外人在场,生生将心头那口恶气咽了下去,将头调转,朝向了若离。

若离此时正问那路人此处的伤亡情况。一般来说,从受难者的伤,多半可以判断出来施术人的法力属性,或者甚至传承派别,功力几何等等。

那村民方才见他们一群神仙打架,也是尴尬的紧,擦了一把汗继续回若离的话,叹道:“回行者,倒是无一人伤亡,那始作俑者,也已经离开不见了,想是日后,我们清风村,以后终于可以太平了”

说完便朝着他们一行微微揖了身,径自赶路去了。

若离闻及于此,心中暗暗思忖。

如风疑惑道:“若说不是为了除灵,那弄成这样,便多半是为了杀人报复,但却又没有半分伤亡,若说是单纯的走火入魔乱了心智,火候分寸也未免太精妙了,分明也说不过去。不过,我看现下人也离开了,如此这事便无解了”

若离目光扫视着路上那些被炸得稀碎的大坑,沉道:“看来,我们碰到了不世出的高人”

如风道:“难怪昨日还见这方向阴气缭绕,今日追来,风中却如此干净,仅遇着了一些作不起风浪的小邪祟,原来是有高人坐镇”

如玉却风风火火,仿佛一向想不通的事揭过便好,道:“若离,我们不要想这么多了,听说你从前便是爱莲郡人,何不趁着这次,去见见双亲,你放心,我们是不会乱说的”

如风听了这话不可察觉地瞟了如玉一个白目。

要知道,无情宗门规森严,一入宗门,便要和凡尘俗世脱开一切联系,如此方能修成净业。

再说了,要知道,他们这位门主若离,可是如今无情宗宗主无尘的亲传弟子,总理无情宗十二门之首的长云门,十岁开始修道,便被宗主慧眼识珠收为关门弟子,才十六岁便在水月台一举拔得无情宗一甲子一次的五行论战头筹,从此一战成名,又因为斩妖除灵,替天行道,从来不留半分人情余地,才有了“天行者”的侠称美名,怎么可能还会有这些凡人之情呢。

只见听了这话,若离脸上却依旧不愠不恼,只不紧不慢道了句:“不必”。

两个字,简单干脆,丝毫不拖泥带水。

如玉心想,他们这位门主,可真是绝了。

却也知道,他的话,一向越是简洁,就越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于是便作罢了痴缠。

歇了安静,一行人继续赶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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