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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万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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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授礼、乐的先生是个一板一眼的年长者,一日讲到避讳时,叹道:“老夫仕途本是一片大好,可偏偏姓舒,大概是有官运无官命罢。”

奚念月似在出神,不知是在想甚么,他随口道:“舒?天潢贵胄中无人用此同音字,先生何来避讳?”

舒冉叹了口气:“是今天子的字,那时白彦来找我,说礼部刚刚确认了四殿下的字和封号……而后裕王登基,白彦问我是改母姓还是礼部来选……君父为重,可老夫也不能做那为官弃姓的大逆不道之事,因此致仕还乡,开私塾谋生,幸得玄王青睐。”

奚念月被勾起了好奇,问道:“陛下的字是甚么?”

舒冉沉浸在往事中无法释怀,又耐不住被追问,见四下无人,索性提笔写下。他移起镇纸,将写了字的宣纸展示给奚念月看,旋即迅速塞进了一旁的博山炉中。

火光将纸张吞噬,燃作灰烬,奚念月随之心中一沉,舒冉回头见他神色讶然。“你怎么了?话说老夫一直随府里诸人唤你小公子,还不知你名字呢!该不会也有个‘舒’字罢?”

“他名字里有个月。”

舒冉回首,瞧见来者,毕恭毕敬起身道:“老夫参见殿下。”

“舒状元不必多礼,你已致仕多年,本王以为状元相称罢。”云祈一顿,“有些你远离朝野后的事,本王觉得还是不知为好。”

舒冉叹息道:“舒状元,好遥远而又陌生的称呼啊……老夫如今只个教书的夫子,只知国泰民安,朝事与我何干!”

云祈似是刚下朝,他头戴玉冠,身着蟒袍,气宇轩昂地信步走来。奚念月扑进他怀里,翁着声道:“殿下为何从未提及?”

云祈道:“那是奚时雨和他的爱恨纠葛,与你无关。”

二人举止亲昵,舒冉暗暗思忖:“难怪都叫他小公子,从年龄来看,大抵是玄王在欲空山或封地有的。可为何要隐瞒其存在?若是想瞒着天子也说不过去,玄王如今德高望重,早已不是那个被养在未央宫、无依无靠的小皇子了……”

奚念月不语,只是将头埋在云祈怀里,云祈安抚地拍着他的背,柔声道:“膳房做了青团,休息片刻,尝尝?”

奚念月抬起头:“青团是甚么?”

“是艾草碾碎拌进糯米粉揉制成皮,再包入各种馅料,上屉蒸熟。原是清明节祭祀之物,如今是江南入春的小食。”晚春领着婢女踏入房中,将装青团的食盒一一摆上茶桌,又将竹箸抹上油,搁在箸架上。

食盒是相同的,都装着三只花纹不同的青花瓷碟,碟中各有一个青团,晚春继续道:“缠枝莲叶纹碟是豆沙馅,牡丹纹是腌笃鲜,菊纹则是蛋黄。”

奚念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云祈道:“去将先生请过来品尝。”

舒冉连连摆手,诚惶诚恐道:“使不得,老夫能教授小公子已是荣幸至极,同桌共膳万万使不得!”

云祈虽不知他心思,倒也不勉强:“那将食盒给先生送过去。”

奚念月依言,乖乖拎着食盒朝舒冉走去,还不忘带一双竹箸。舒冉双手接过放在案上,对云祈一揖,语气真挚道:“老夫多谢殿下赏赐!”

云祈颔首,奚念月脚步轻快地回到他身边,拿起竹箸伸向牡丹碟,心道:“让我来看看这闻所未闻的腌笃鲜到底是甚么?”

舒冉才坐下,便见奚念月将咬过的青团塞进云祈口中,道:“好生奇怪的味道,和名字一样!”

云祈接过晚春递来的茶,将口中青团顺下,才道:“哪里奇怪,本王吃不出来,尝尝豆沙馅的,你惯是偏爱甜口。”

奚念月一跺脚:“总之就是非常奇怪!”

舒冉眼观鼻,鼻观心,连忙夹起青团塞进口中,装作没看见,心中又道:“不对劲,这二人不似父子……这玄王一直无妃无妾,难不成是好这口?”这么一想只觉不得了了,他坐如针毡,连忙起身,“今日课程也结束了,老夫忽记起家里有事……”

云祈颔首,叮嘱道:“晚春,备轿送舒状元一程。”

晚春引舒冉离开,众婢女也退下,云祈道:“万寿将至,这几日慎食辛辣、生冷,也莫要伤着手了。”

“殿下放心。”奚念月眨眨眼,“声喉和手我都爱护得紧,那是国破后我卖艺讨生的本钱,这双眼眸我也爱得紧,大家都说我眼若水波媚……”

“本王叫你在万寿宴上演奏,那是许多人求之不得的机会,扯甚么卖艺!”云祈把他拉到面前,“小伶人,买你一辈子甚么钱?”

奚念月笑吟吟道:“万两黄金,不,一颗真心!客官确定要一辈子?”见云祈“嗯”了一声,他眼波横流似秋水,“说好了一辈子,差一刻、一息都不行呦!”(注1)

云祈别开眼,许久堪堪开口,有些为难道:“阿月……”

奚念月似嗔非嗔道:“殿下连哄骗我都不愿!”

“不是。”云祈一顿,“传闻月亮仙子都是穿着白衫红裙的,那白绫衫在月光下熠熠生辉,故又称月光衣。虽是女子服饰,你穿肯定也好看得紧,所以宴上……”

奚归月当即道:“殿下吞吞吐吐的,我还当是何事!只要光彩照人,穿甚么我都乐意!”

云祈嘴角噙笑地望着他,道:“你穿甚么不好看!”

-

四月二十,万寿当日,普天同庆,天下大赦。

云翎自然不信钦天监“一年内宫中忌宴乐嫁娶,太子方可脱离苦海,往生极乐”的鬼话,失去珍视之人后,他觉得人生在世,不过尔尔。

长寿是煎熬,祝寿像诅咒。

与其设宴庆寿,云翎更愿在“小西湖”旁赏花饮酒,独自回忆昔日。可百官上谏皆道:“四十于凡人乃知天命之岁,何况是圣上呢?”因而只得照例,宴群臣,贺万寿。

曾几何时,那个被众人簇拥的年轻帝王变得顾影自怜了?

透过铜镜,云翎瞧见了岁月在自己面上留下的痕迹,他想:“人终将衰老,朕也会老去,有的人却美貌永驻……”不由得蹙眉叹息,“朕这辈子见不到她双鬓花白、满脸褶皱的模样啦!”

正服侍云翎穿戴衮服的宫婢忽闻他一声长叹,以为是自己哪里出了纰漏,吓得手一抖,险些打翻了放着玉带的托盘。身后有人道:“我来。”

宫婢回头,望见来人,行礼道:“奴婢见过嘉贵人。”

“万寿之日,举国同庆之时,陛下怎愁容满面的?”罗嘉从宫婢手中接过玉带,“妾生于王朝动荡之年,不敢想有一日能见天下太平,时和岁丰,幸而有陛下。”

云翎扯了扯嘴角,道:“这一切皆是母后和老七的功劳,朕无功受禄。”

罗嘉思忖着,试探道:“天下只道江太后心狠手辣,不见其刚毅果断,有勇有谋……同为女性,臣妾自愧不如。”

云翎瞥了她一眼,面上无喜无悲:“朕知道。”

罗嘉还想再说些甚么,云翎淡淡道:“时候不早了,去赴宴罢。”

宴席摆在御苑,园心湖设曲水流觞,湖上桥曲折迂回,中间搭了个表演的露台。以桥为界,群臣和女眷分坐两旁,一人一小几,上面摆满了瓜果、茶水。

有女子以帕掩口,小声道:“这湖畔开着甚么花?血红血红的,有花无叶,怪不吉利的……”

姜晗儿放下手中的糖渍乌梅,循声回头:“这是彼岸花,传闻开在彼岸的花,陛下喜欢。”

又有宫女笑道:“今只见娘娘风姿绰约,不知当年何等迷人,让清心寡欲的陛下在宴上一见钟情!我们空守后宫,不见陛下,唉……”

“娘娘乃是命中富贵,一下子就有了小殿下,母凭子贵,从舞姬一跃成了贵妃,还被姜阁老收作义女!”罗嘉顿了顿,“听闻娘娘的眉眼有三分像陛下寝宫画像上的那位……”

站在姜晗儿身后的宫婢喝道:“区区贵人也敢出言暗讽贵妃?娘娘惯是性子温和,今个儿就由奴婢替主子管教这贱嫔!”

说着便挽袖上前,姜晗儿打断道:“香玲,今日是陛下大寿,大喜之日不要徒增事端。”她平静地转向罗嘉,“况且妹妹所言非虚。”

周遭窃窃私语不绝,罗嘉连忙解释道:“贱婢失言,绝无嘲讽娘娘之意,也无此胆!”姜晗儿“嗯”了一声,继续吃她的糖渍乌梅,这一下如拳打棉花,罗嘉也不再多言。

远处有内侍拖长音道:“皇上驾到——”

两岸百官女眷皆起身,对着那至高无上的天子遥遥一拜,齐声高呼“万岁”。待云翎落了座,众人也陆续归座,宫婢陆续将菜肴酒水端上。

有女子“哎呀”了一声,道:“怎不见二殿下?”

旁人压低声道:“提甚么罪妃之子!眼下太子下殡也才半年……”见姜晗儿蓦地回头,她话锋一转,“怎不见顾家的那位姊姊?”

“提那异女子作甚!仔细你也被当作异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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