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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寻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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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浓,葛老爷忽然想起家中悍妻,连忙告别瑶川,回家去了,

瑶川手摇团扇,向住卧走去。想到刚刚葛老爷的神色,他忍不住溢出笑声,这笑声在打开房门的一刻止住了,一名陌生男子正站在桌旁,脚边躺着的是平日来洒扫房间的小丫头。

见此情景他正要逃,男子却已来到面前拉住了他,一把将他拽回房内。

门被“啪”的一声关上了。

这人速度极快,动作又猛,瑶川慌了神,联想素日不曾与人结怨,边后退着边强作镇定,说道:“客官既来寻欢,又何必伤人?往日若有冒犯,还请讲个明白。”

“我只想打听些事情,无意伤害你们。”男子顺着瑶川频频下移的视线,看到躺在地上的小丫头,又解释道:“方才她一直赶我出去,我情急之下才打晕了她,还请见谅。”

瑶川将信将疑,来到小丫头身侧查看她的状况,见呼吸均匀确实像熟睡一般,并无其他异常。

“听说,李大成是你常客?”

李大成。瑶川对这个名字颇为熟悉,以前他总是来这春满楼叫自己陪他喝酒,有次他喝吐了,染得自己也吐了出来,叫堂子里的姑娘们看了笑话。

“往日见过几次。”

“他可曾对你说起过什么?”

瑶川并未回答,而是握紧手中的扇柄,突然将扇尾直向对方太阳穴砸去。

两人身位不远,男子翻手将扇子打掉在地,又擒住了瑶川的手臂,将他反按在桌上,提膝压在他的后腰。

忽然瑶川笑了起来,“呵呵~我真是眼拙,竟没看出你是位姑娘。”

“男子”心中一惊,手上的力道轻了三分。

感受到来者的慌乱,瑶川心里没那么怕了,道:“你若不把地上那丫头移到别处去,一会她醒了,我们的生意可不好谈了。”

“生意?”

“怎么,你出门探信从来不使银钱的吗?”

明月犹豫着放开了他,而后又被他指使着将小丫头抱到走廊另一头的房间去。

“放心,很少有人到这上边来。何况,在这地方扛着个姑娘进房间,原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待明月回来,屋内却不见瑶川,刚要去寻,见他正端着壶酒过来,“呵~你不仅鲁莽,还轻易信人。”

二人坐下,明月先问:“我男装这么久,你还是第一个看出来的,我是哪里露了破绽?”

瑶川哼哼一笑,“傻姐姐。”他斟来杯酒递与她,“喝了这杯酒,我便告诉你。”

明月并未接过,取出枚银铤给他。瑶川按下银铤却摇了摇头,将酒放到她面前,“到了我们这地方,怎能不吃花酒呢?放心,这壶酒中没下料。”

下料?闻言明月皱起了眉,见他自斟自饮,便也犹犹豫豫饮下了这杯。

确无异常。

瑶川看她小心的样子,不禁发笑,“我这后臀呐,甚是敏锐,什么东西有,什么东西没有,是软还是硬,一试便知。”

他所言,明月稍加一想便知何意,轻咳一声,转念问起了李大成的事。瑶川却不答了,反跟她提起了条件。

从春满楼出来,明月更迷糊了。她来到中都一个多月,暗中四处走访打听,好容易寻到一些线索,说这李大成是个打手混混,平日喜欢到这春满楼吃花酒。可区区一个混混哪里值得被这样“看重”?

适才瑶川要请她先帮忙做一件事才肯将所知告知与她,想来现在只有先帮瑶川做了这件事,才能窥探一二。

回到租住的小院,阿泽已做好了饭等着她回来。虽然他不知道明月整日出门做些什么,却也不问,只是将家中一切整理的井井有条。

“你不用等我,我不一定回来。”

饭还冒着热气,显然是不久前又热过。

“阿泽只是在尽本分罢了。”他说着,将饭盛好摆在明月眼前。

风途说过这孩子机灵,现在却又显得有点笨拙,难道是整日闷在屋里的缘故?改天得带他上街逛逛。

祝秋节很快到了。

每年今日,天子会在日落时分站到宫城之上,向下洒落一把代表丰收的谷穗。而后,等在墙下的一艘巨大的丰收船车便会载满各地上贡的粮蔬瓜果、山珍牲畜于城中游行。紧随其后的两艘小旱船上,则是安排了舞姬乐伎,烘托这片歌舞升平的繁华景象。

直至入夜,城中仍是灯火通明万人空巷,热闹的氛围在亥时三刻到达高潮,彼时烟花四起,照亮天色尽显繁荣太平。

也是在此时,一道黑影自人群中来,手中利刃直逼街道上被簇拥着的宁王。

“殿下小心!”慕囚最先发现了刺客,连忙护在宁王身前,待众人看过来时,她已尖叫一声捂着脸倒在地上。

宁王身侧的护卫反应过来,将主人护在身后,拔刀挡住了刺客的第二击。

眼见行刺失败,刺客转身跃上屋顶,逃了。

护卫正要追去,被一旁看戏的风途按下,“我去追,你先派人保护好殿下,以防有诈。”说罢,他也跃上屋顶,向刺客追去。

慕囚被瑶川扶起,又见瑶川正瞧着那二人离去的背影出神,便连忙抢过他手中的物什,狠狠划开自己的手臂后塞还给他。这时瑶川才回过神,赶忙将那尖锐的小东西藏好。

很快,附近巡逻的士兵闻讯赶到,要护送宁王回府。

走之前,宁王强装镇定,吩咐下人去请大夫给慕囚治伤,还要对她大加赏赐。

几巷之外,明月一路向前飞奔而逃。她自觉轻功不错,却久久没有甩掉身后紧追而来的人,眼见已经跑出足够远,她索性停下脚步,身子一缩躲到暗处。

不见了她的踪迹,风途只得停下,却突然浑身一僵:对方的刀刃抵上了他的咽喉。他连忙低声窃语:“明月姑娘是我,风途。”

明月一愣,错过头借着天上的烟火去瞧,还真是他,“你为何在此?”

风途无奈答道:“你又忘了,我曾与你说过,我是宁王身边的小侍卫。”

明月仔细一想,他好像是曾这么说过。

“快放开我,我带你去个地方,一会官兵追来,我可帮不得你了。”

手中刀刃一紧,明月又问:“你既是宁王的人,为何帮我?”

这话风途不知如何回答,信口胡诌着应付:“我相信你只是一时被人蒙蔽,毕竟你于我有救命之恩,肯定不是坏人。”

倒也在理。明月很是认同,又想着自己对中都街道并不十分熟络,不敢再耽搁,卸掉了他随身带着的佩刀才放开了他。

风途转过身,突然出手撤掉了明月佩戴的面巾,趁她错愕之际拉起她就跑,七扭八拐跑出好远。二人刚要走出巷口时,风途又退回来放开了手,“那边有人,走这边,跟紧我。”

不久后,二人终于在一面墙边停下。风途眼见四下无人,跃上墙头向明月伸手,“来。”

明月没有动,“这是哪里?”

“我家,钥匙丢了。你先进来再说。”

这宅子不算大,但比起明月住的地方可不小。风途带着她直走进院后一间卧房,“这是我朋友的宅子,他既无父母亦无妻儿,死前便将这宅子赠与了我。平日我住在王府,这宅子就一直空着,不会有人注意,你暂且先躲在这里,无论如何不要闹出动静便是。”

明月取出一枚火折子,勉强看得屋内境况。虽说这宅子一直空着,却不见有太多灰尘,想必他偶尔会来洒扫。

“你这些日子住在哪里?”风途从柜中寻出一些被褥,放在床边,“这些都是干净的。”

“我租了处旧屋,算是靠近中城最便宜的,就是破了些。”

“哦。”风途大概知道她住在哪一带了,“我得赶紧回去复命,明早再来找你。你今夜不要出门就不会有事。”说罢他又匆匆走了。

多好的孩子,做事又周到,看着年纪也不大,一定是太单纯了,轻易就信了自己的话。明月这么想着,拴上门,铺好铺盖躺了下来。

这晚,城里突然戒严,还不到子时,民众都被赶回家去了。

刺客来无影去无踪,大庭广众让宁王殿下露了怯,他很是不爽,“你确定是往平安坊去了?”

平安坊是安王的地界,这兄弟二人向来不睦。

风途敬而答曰:“属下确定,一进平安坊,我便被安王的手下认出,拦住了去路。”

宁王面色微愠,手中的茶杯被捏的嘎吱作响,“难怪老四今日那般开心,竟还向我举杯,原来是等着看我出丑。”

第二天一早,明月便来到了春满楼,不过她未走正门,而是爬上了瑶川屋东边的窗。

人还在窗口挂着,正对着的房门忽然被人打开了。

瑶川见她做贼似的蹲在窗沿,先是一愣,而后随手“啪”的一声把门合上了。

只听得他在门外说道:“真是抱歉,昨夜忘了关窗,半夜竟讨得只野猫在屋里头闹腾,今早又起的匆忙还未来得及收拾,唯恐失礼,不能请莺莺姑娘进来试妆了。你且在这等一等,我将那脂粉取给你。”

而后他推门进来,看也没看明月一眼,从妆台上抱起个匣子出去了。等莺莺走远后,他才进门上了栓,抱怨道:“你倒是胆大,一大清早来爬窗子。”

明月拿起桌上的小罐举给他,“这个落了。”

“这个可是玉肌膏。”瑶川伸手接过,“下了料的,乱动小心手上生疮。”

闻言,明月连忙在衣摆上胡乱蹭着手,若得瑶川在旁笑话,她还一脸懵,“怎么了?”

瑶川微微摇头,拿过凳上的团扇,坐下来讲起了十多年前的故事。

那时,李大成还受雇于东城的一户钱姓人家,他身手不错,被主家聘作护院。

钱老爷妻妾成群,儿女众多。时值钱家四小姐钱漫漫行过及笄礼不久,被许给当地另一大户,金家的二公子。

本来论家世相貌,这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可偏偏金二公子是个出了名的纨绔,平日里吃喝闝赌不说,头一年还因为强占他人之妻被告上了府衙。

奈何流水的父母官,铁打的世家族。这事儿愣是被说成诬告,那家男人被活活打死。

这未来姑爷的秉性,钱老爷怎会不知?但为了巩固世家地位,仍是促成了这门亲事。

“等等。”明月打断了瑶川,“他两家既然门当户对,想来实力相当,不做亲家也可互相抗衡,何必非要进一家门。”

“明月姑娘啊。”瑶川倒了杯清茶缓缓饮下,“常言说得好,以和为贵。”

这婚事钱漫漫当然不肯,几番争执未果,便暗定主意要离家出走。她自知完全凭自己的能力,根本跑不出东城,故而找到素日关系较好且武力出众的李大成,将自己的钱财首饰给他,请他带自己远离。

在此之前,李大成已对她暗生好感,听说她的亲事之后,正苦闷烦伤,若是她嫁与一德才兼备的良人,自己心中也会为她高兴,可是金二公子的品性……

他告诉钱漫漫此后将面临的困苦,甚至会落得食不果腹的境地,而钱漫漫深思熟虑后,仍打定主意:逃。

二人于某夜逃离了东城。

钱老爷气炸了,他担心自己无法与金家交待,那金家的许诺将化为一纸烟灰,甚至连如今已拥有的都无法维持。

“所以金家还是要压钱家一头吗?”

“那得看怎么说了,若我手中有你想要的,你不也得乖乖喝了我这杯茶吗?”瑶川浅笑着,添了杯茶递与明月。

明月琢磨着,接过饮下,他又继续讲了起来。

正值钱老爷苦恼之际,五小姐钱多多端着一壶安神茶走了过来。她本是见父亲苦闷着急,煮了这安神茶孝敬父亲,却不知此刻,自已的命运已被画定。

再说李大成与钱漫漫二人,远走他乡来到一处沿海的村庄。他们假说是无亲戚可依,结伴逃难而来的流民,小渔村里的人热情心善,便帮他们定居下来,二人也努力学着村里人的生活方式,融入其中。

此时距钱漫漫离家已半年有余,一路上李大成对她照顾有加,又老实本分从未有过一丝逾越之举,她都看在眼里,心中亦暗暗喜欢上了他。

虽然两人都按下不表,不过在当地热心村民的助攻下,两人还是说清道明,喜结连理。

一年后,他们的孩子李小宝出生了,一家三口虽然日子清贫,倒也乐得安稳。

尽管钱家极力隐瞒,可没过多久,金家还是知道了:这嫁入自家的不是四小姐,而是五小姐。

金老爷震怒,倒不是对钱多多不如意,而是自己原定的儿媳竟敢逃婚,而钱老爷还敢隐瞒此事,让五小姐代嫁,这钱府一家人分明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两家关系很快恶化,钱多多在金府的生活也可想而知,不出几年便郁郁而终。

对于钱漫漫来说,最幸福的时刻就是黄昏之时,看着海滩上一大一小两个玩耍的身影。这样的画面过于美好,以致危险来临之时,她迟钝了。

没人知道钱府的人是怎么找来的,她只得让丈夫带着孩子先逃,自己留下来拖住他们。

“我父亲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可你和小宝对他而言是外人,他定不会饶了你们。我拦住他们,你带着小宝先走,只要你们活着,我们就还能再见。”

此后无数个日夜,李大成都无比后悔当日听了她的话,哪怕就这一次,自己执意一起离开,或是和她一同留下。

他痛恨自己的愚钝,竟看不出钱老爷是如此狠毒之人。

深秋,钱漫漫死于乱棍之下。

“那不是他亲闺女吗?”明月愤而站了起来。

瑶川低头清理着甲面,黯然道:“一个不听话的孩子,想来是没什么用的,不如死了干净。”

明月没有说话,也没有坐下,瑶川抬头一看,见她正怒气冲冲俯视着自己,忙说道:“这可不是我的意思。”

“我知道。”明月坐下叹了口气,“继续说。”

钱漫漫的事很快传到了李大成耳中,他忽然想起了东城那个被金二公子霸占了妻子,又被指诬告惨遭活活打死的男人。

复仇之火在李大成心中燃起,既向钱家,亦向金家。

怀中熟睡的小宝转了转身子,将他抱得更紧,一时打断了他的怒火。此刻,他低头看向怀中,只余悲伤。痛定思痛,他踏上了去往西城之路,决定把孩子先安置到小妹那里。

然而命运再次捉弄了他,小宝不见了。

那日他醒来之时,草棚里只有他一人,他寻遍附近每一寸土地,既无坑洞河流,又无兽痕血迹,小宝向来乖巧从不乱跑,又怎会不见?

定是有人拐走了小宝。于是他将附近村落寻了个遍,直到附近村民的同情与耐心消耗殆尽,将他赶走。

一年过去,他终于明白,自己再也见不到小宝了。

先是抛下发妻,后是弄丢孩子,所有积怨与懊悔在这个冬日爆发。他一拳一拳打向面前的老树,双手已是血肉模糊,可他还未停止,似乎这疼痛正是他安慰自己的良方。直至筋疲力尽,他才晃晃悠悠离开。身后,老树轰然倒下。

不知不觉间,他来到了小宝丢失的地方,那里的草棚早已破败倒塌。他无力地跪在那里,眼泪一滴滴陷进雪中,随后不省人事地倒在了曾经幸福的方向。

等他再度醒来,发现自己在一处破布搭建的营地,双手已被包扎过。

是一群来朝布道的阿波茨人救了他。

故事到了这里,瑶川没有继续说下去,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沉默了好久。

眼见他没了下文,明月又连忙追问:“后来呢?”

他回过神来,转过头看了一眼明月,继续说道:“后来他跟着那些阿波茨人来到了中都,成了个混子。“

“就这?他没有回去报仇吗?”

“他不曾提过。我说与你听的故事,也是花了很长时间一点点从他口中拼凑出来的,你听听就好,不必全然当真。唉~你不知道,有些话他三天两头反复说,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瑶川伸手摸了下耳垂,似乎那里真的长出了茧子,“可谁让他大方呢,又很少动手动脚,只来买醉诉愁。不过说来,他也很久没来光顾了。”

明月有些失落,她往日读到的故事总是恶有恶报,而这个故事结束得匆忙,不算是有结局的好故事。

看她面带不满,一副被负了心的模样,瑶川停下手中挥动的团扇,岔开了话:“料想你有些功夫在身,没想到昨晚竟亲自行事还顺利逃掉了,看来功夫了得。”

“所以,你原本觉得我必定被抓?还是会被就地正法?”

“倒也不能这么说。只是追你而去的那位,功夫可不低。”

风途吗?说起来明月还没和他交过手,有机会定要讨教讨教,“你认识他?”

“你可是要打听他的事?他便宜些。”

明月摇了摇头,想着还不如亲自去问他来的实在。

瑶川莞尔一笑,凑近了她,小声道:“李大成背后,是宁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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