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项岚起先很意外，转念一想，是个好主意啊！

首先自己家离医院近，其次离单位也近，再次家里有什么东西自己很清楚，比跑到萧渊家去临时到处乱翻要好多了，方便照顾他。

最后，项岚又想起萧渊家的椅子，一阵恶寒。椅子都那么膈应人，床应该能要自己的命吧？“好，那我们走了。”项岚生怕萧渊醒过闷儿来反悔，马上吩咐汽车回自己家去。

路上，项岚撑在中央扶手箱上，心疼地看着萧渊。刚才一直铐在一起，连水都没给他买一瓶。看他的样子，缺水缺得厉害。到家了先让他喝水，项岚提醒自己。

过了一会儿，一直闭着眼睛的萧渊忽然伸出右手，往项岚的方向抓了一把空气。

“怎么了？”项岚不解。

萧渊又伸手抓了抓，可他的手离项岚还有些距离。

“很痛是吗？”项岚难过地问他，”还是想要喝水？一会儿就有水了，再坚持一下下。”他也伸出手，想接住萧渊的手。

萧渊不答，缩回手，塞进自己的口袋。两秒后，他又伸出手来，手里赫然是—电子手铐。

他抓着电子手铐再次尝试抓住项岚的手。

项岚哭笑不得，“还要铐我呀？”

萧渊的眼睛黑幽幽的，瞳孔显得比平时大多了。又黑、又茫然。他好像看着项岚，又好像没有，焦点完全不存在，表情却很执着。他试了几次都不成功，蹦出几个字：“不要乱跑。”

“我不乱跑了，”项岚低声说，他说得很认真，“我答应你了。”

萧渊像听懂了，微微晃了晃脑袋，又闭上了眼睛。

项岚伸出手去，帮他把那两绺头发拢到耳后。

项岚的住所距离总部只有几公里，昆仑公寓，小户型为主的年轻人聚集地。此前维安部口头通知过项岚，要将他调回大都总部。项岚便买下了7层的一套。后来加入ITMA，工作地点与维安部挨在一起，也算歪打正着。

扶着清醒了一些的萧渊回到自己家，项岚把他在客厅沙发上安顿好，小跑着去拿了几瓶水。半蹲在地上，项岚打开一瓶，递给萧渊。萧渊很顺从，或许也是渴得不行，慢慢地把整瓶水都喝光了。

项岚又是一溜小跑，在好几种能量棒中挑了最高热量的两根，剥去包装膜。想起医生说，麻醉后至少间隔两个小时以上才能进食，而且得吃流食。

项岚找了个杯子将能量棒放进去，倒进热水，一通猛搅。

成品与其说像要吃进去的，还不如说像刚呕吐出来的。

项岚犹豫着，终于下了狠心，把杯子和勺塞到萧渊手里。萧渊皱起眉，很嫌弃，不肯吃。“不行，要吃，乖乖的。”项岚哄他。萧渊勉为其难，懵懵懂懂地吞下去一半，死活不肯吃了。

行吧，一半就一半，能量抵他平时吃的一整根儿，难怪吃不下去了。

项岚偷笑，自己的饥饿感排山倒海突然袭来，简直有种胃里要伸出一只爪子抓取食物的感觉。

项岚看看萧渊吃剩的那半杯，观感令人发指，扔了吧。他给自己拆了根儿新的能量棒，三口两口吞完，饱了。

萧渊在沙发上迷迷瞪瞪。“去睡觉吧。”项岚对他说。虽然现在才晚上7点多，但他是个病人，休息时间越长越好。

项岚的这套房子有两个房间，一个洗手间。在项欣然的强烈要求下，其中一个房间变成了次卧。

她从没来住过，但两个房间都成了卧室。

项岚扶着萧渊去了自己的卧室。衣柜隐藏在墙体内，整个卧室只放了一张大床，墙角扔着个大垫子。

萧渊躺进被窝，合上眼睛，看上去马上就要睡着。项岚打算去客厅呆着，晚些就去次卧睡觉。

刚转身要走，萧渊却开了口，“一起。”

“啊？”项岚呆住了，“一起？”

“一起。”萧渊重复着，眼睛还是闭着的。

“一起睡觉？”项岚确认着他的意思。

“嗯，不要乱跑。”萧渊回答，又皱起了眉头。

项岚犹豫了会儿。

他从小跟姥姥、姥爷长大，一直都是自己单独睡觉，长这么大还没跟谁同床共枕过。可是萧渊这个情况吧，要是突然身体难受起来，自己是不是都不知道？

好吧，那就一起。

项岚蹬掉鞋子，习惯性地想把自己扒光—他裸睡惯了。还好及时醒过神来，然后犯了愁，根本没有睡衣啊。他只得火速冲到客厅抓起一件干净的T-shirt给自己换上，又奔到次卧抱起一床被子，回到自己的卧室。

萧渊居然睁着眼睛看着门口，“乱跑？”他含混地问。

“没有没有，没跑，我这不是来了嘛。”项岚哄着他，连人带被子翻上床。

躺好，过了两秒钟，一抬手，项岚把他在外面裹了一天土的长裤扔出床外。

萧渊不闹腾了，他似乎终于安心了，也累了。他仰躺着，合上眼睛。很快，他的呼吸声变得深沉悠长，很规律。

项岚侧身看着他，知道他已入睡，紧张了很久的神经松弛下来。

他也是30多个小时没合眼了。“你知道的吧？你就是个小可爱。”他轻轻地对睡梦中的萧渊说，“晚安了，小可爱。”项岚也闭上双眼，他的秒睡功能立马回复，还没到一分钟，已睡得像萧渊一样熟了。

公寓里无比安静，只有二人的均匀呼吸，平稳地、低声地此起彼伏。一个仰面朝天，睡得规规矩矩。另一个侧身躺着，两条腿不安生地交叉摆放，一只胳膊抡在脑后。

月色如水，静谧安详。

是个适合甜睡的好夜晚。

几个小时后，项岚醒了。他恍惚了一秒才想起来，萧渊正睡在身边。

他用右胳膊肘撑起身体，伸出左手轻轻地摸上萧渊的额头。退烧了，好家伙，复原能力真强大。

秋天的深夜，凉意很重。项岚替萧渊往上拉了拉被角。他很佩服萧渊，睡了半宿，被子居然整整齐齐。不像他，经常早晨起来发现被子团成一个球，抱在自己怀里。

项岚无声地笑了。

微光中，萧渊的脸庞慢慢变得清晰。像一件瓷器，项岚想，那么光洁、漂亮、易碎，让人想小心呵护。萧渊的睫毛长长的，安安静静地覆盖在他的眼睑之上，带着微微的卷，不易觉察地向上翘着。

萧渊的眉头却皱了起来。怎么啦？项岚不出声地说，梦见不开心的事情了？

萧渊自然没有回答，项岚又伸出手去，极轻极轻地抚摸他的眉间，不要皱眉头，要幸福地休息，才能好得快。萧渊的眉毛听话地舒展开，眉间小小的皱起消失了。

这才乖，项岚夸奖他。手指撤离他的额头，却又自作主张，顺着他脸侧的轮廓滑下。小可爱，你为什么这么好看？

项岚觉得自己的思想好像从”关心”的高度上滑坡了，他仓促地收回手，想翻个身继续睡。

舍不得，又多看了两眼。他俯下身，用脸贴了贴萧渊的右肩，快点好起来，他小声说。

嗯，这是搭档间的关心。项岚告诉自己，极力忽略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和通红的脸。他坚决地翻了个身，背对萧渊。胡思乱想了十几分钟后，他又睡着了。

项岚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天已放亮。他习惯地看了看透过窗帘的光线，大概早晨5、6点的样子。

他忽然觉得床上有些异样，移动目光，猛地看见萧渊坐在旁边，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嚯！”项岚刚醒，大脑尚未完成开机，又暂时忘了萧渊跟他同睡的事。

“我为什么在这儿？”萧渊的眼睛已恢复清亮，除了眼睛里的些微血丝和轻微的黑眼圈外，他的状态跟昨天的有了天壤之别。

“啊？”项岚大声叫苦，“你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儿？”

萧渊挑起眉毛，一副疑惑的样子。

“你求我的！”项岚直扎靶心，“你哭着喊着非要来我家跟我一起睡！”

萧渊的疑惑转为震惊。

“你不会真的不知道吧？高烧会断片儿吗？”项岚问完之后更觉凄苦，是的，高烧会断片儿。完了个大蛋的！你不会以为是我把你绑来的吧？“你好好想想，”项岚引导他，“你有没有跟我说过什么？你怎么要求的？你兜里的电子手铐还在呢吧？”

萧渊努力思考状，不由自主地掏了掏口袋，一怔，猛地又看向项岚。

“啊哈，啊哈！”项岚点着头，伸出一根食指在自己太阳穴旁边画圈圈，“加快转速，再使劲儿回忆回忆。”

萧渊真的又想了会儿，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呆滞，“我想不起来了。”他平静地告诉项岚。

“装！再装！”项岚恶狠狠的。萧渊的耳朵顶端又红了。

“我要出去了。”萧渊宣布，他刚想拉开被子，又止住动作，询问地看着自己的被子。

“我没帮你换衣服，所以，我更没扒你的裤子。你是完整的。”项岚口齿清晰地说。

萧渊一把掀开被子，从侧边翻身下床。“你要睡到几点啊？”他顶着两只通红的耳朵、吊着胳膊、严肃地质问项岚。

“你走到床这边来看看，对对，就是门口那边，看见了吗？那是啥？”项岚促狭地问他。

“你的脏裤子。”萧渊如实回答。

“甭管脏不脏吧，那你猜我现在有没有穿裤子呢？”项岚天真地冲他笑。

萧渊的红耳朵马上就要传染给脸，他扭头快步走了出去，身后跟着项岚邪恶的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