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奇特的尴尬气氛终于在目标车辆停下后，终结了。

俩人都将自己拽进工作状态，振作精神下车，准备开工。

蓝西装抱着小箱子，走进了一家，餐厅。

餐厅？项岚琢磨了下，笑了起来，“妙啊，这叫一个灯下黑”。

萧渊也点点头，“很有策略。”

这是家中档的中式餐厅，木头招牌上写着：飘香楼。仿古装修，就一层，把着个街角。

接近晚上六点半，正是晚餐阶段的上客好时分。店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常。

这种地方藏着女娲，很难猜到吧？饭店，每天来多少人、有多少新面孔，来的人有没有离开，谁会关注？人家本就做的是广开大门、迎八方来客的营生。

更妙的是后厨。生意红火，进货想来又多又杂。一箱子东西拖进来又拖出去，怎么都显得正常。

眼看着蓝西装往后厨走去。项岚对萧渊眨眨眼，“我去看看。”

“小心。”萧渊叮嘱他。

“没问题。”

后厨的场面更嘈杂，几大口锅起着猛烈的明火，身着白色厨师服的几个男人正在用力地颠着勺。工作台的一侧摆放了几台分子混合器和小型3D打印机。另一侧却是几个大箩筐，旁边站了几个小工，飞快地削

着土豆皮。

看来这家店做的是融合菜—模拟菜和真材实料的结合。

项岚站在门口。蓝西装径直走到里面，随手拉开一个柜子，将手里的箱子塞了进去。关上柜门，穿出尽头的后门，走了。

项岚晃晃悠悠地向那柜子去，屋内的人都忙着，没什么人关注他。偶尔有一两个人看他两眼，他指指后门，意思要穿过去走人，别人也就不再管他。

走到柜子前，项岚堂而皇之地拉开柜门，红光耀眼。

光芒中，摞着三四个小箱子。以项岚的经验来看，别说500克了，怕是有3、4斤。

他迅速关上柜门，刚想出去找萧渊。身后有人一拍他的肩膀：“干什么呢？”

项岚回头，见一个胖高的男人，穿着厨师服，瞪着自己。

“找厕所。”项岚面不改色。

“跑后厨找厕所？”男人惊着了，指指背后，“看那大锅大铲子的，这是后厨。”

“服务员跟我说，后门外面有一个。”

男人在想，哪个服务员，妈的自己有时确实来不及跑厕所，就出后门找个旮旯解决了。可也不能告诉客人，那就是厕所啊，真糟心。

“后门没有，厕所在前面，走出这个门，右转再右转。”他指点项岚。

“行吧。”项岚扭头就走。

萧渊窝在角落里等他，”怎么样？”

“抓吧，一大堆。”项岚拿出传输器，打算召唤同事，“能把他们的厨师队伍每个人判一次。”

”我去守着门。”萧渊边说边往门口走。

萧渊刚抬腿，门口冲进来一大帮人。他立刻止步。

“维安部治安管理局执法，都别动。”为首的大喊。他带了十来个人，立刻分散行动，其中一半冲去后厨。

项岚很意外，他还没拨通呼叫。他收起传输器，往萧渊身旁站了站，“怎么回事？”

萧渊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不一会儿，进了后厨的那队人马出来了，押着后厨的那些厨师和小工们。另外几个人拿着封条，将后厨上了封。剩下的人则开始清场，要求顾客们立刻离开。

萧渊哼了声，“真的假的啊。”他怀疑这群人假冒维安部执法，打算上前跟领头的对质。

项岚一把拉住他，“真的。”他抬抬下巴，“带头的那个，是治安管理局的李处长。”

竟然是真的？萧渊的心一沉，麻烦了。

项岚丈二摸不着头脑，刚确认这家店后厨有女娲，自己亲眼所见。还没干嘛呢，治安管理局给整家店查封了。这饭店犯了多少事啊？他低声询问萧渊，“要不要我去问问李处长怎么回事？”

“不，别让他们知道我们也在这儿。”萧渊也压低声音，回道。

俩人汇入乱哄哄的人流，走出飘香楼。

项岚直到坐回车里，还没醒过神儿来，“这算怎么回事？”他没遇到过类似情况。

萧渊摇摇头，“我也觉得很奇怪。”

“这算联合执法吗？还是啥，执法冲突了啊？是不是得跟维安部沟通下？他们是治安管理局哎，能有多严重？冲了我们跟了挺多天的线索，得，女娲肯定不在那儿了。”

萧渊还是摇摇头，他担心的可能性比项岚以为的要严重得多。

萧渊沉默地转动眼睛操作传输器，向宋柯发送讯息，询问他是否还在单位。

宋柯很快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我要回单位一趟。”萧渊发动汽车，“你要不要先回家？”

“我车在单位哎，走吧，跟你一起回去”。

俩人把武清远早上的邮件忘得一干二净。

回到总部，萧渊扔下彭凯的车，直奔宋柯的办公室。

项岚先行回到办公室。刚才萧渊只是向楼上指了指，就走了。项岚大概能猜到他的去向，反正知道他在单位的楼里就行。

“出状况了？”宋柯把萧渊迎进办公室，看着萧渊刚落座，直接问起来。

“是。”萧渊把情况简洁地汇报了一遍，“刚要抓人，维安部治安管理局突然出现，查封了饭店，把人都带走了。”

宋柯皱了皱眉，“你认为是怎么搞的？”

“从时间上看，过于凑巧，没办法不多想。从事情本身看，是孤立事件，目前难下判断。”萧渊回答。

正是宋柯的看法。

大都执政厅的执政委员共11人，四年为一任期，几个月后，换届选举即将举行。

11人分为三派。一派主张科技强国，以技术力量为第一生产力，以大力支持科技研发和技术进步为主要执政目标，是为革新派，领袖为万主席，也是11人委员会的最高领导。ITMA的主管委员姓钟，是万主席的得力助手。

另一派基于首次核战对人类造成的重大影响，力主以加强军备、扩建军队为第一要务，在国际贸易和科技研发方面持谨慎态度，是为保守派。领袖为杜副主席。维安部的主管委员姓黄，是杜副主席的忠实拥趸。

第三派的核心是冯副主席，名为均衡派，实为骑墙派。

三大派的力量处于伯仲之间，本来相互拉扯、相互制约，也时时能够达成一致，在本届任期中维持了微妙的平衡状态。

问题是，冯副主席两个月前忽染重病，全身多个器官同时面临衰竭，植入大量女娲依然不能起死回生。现在成了个植物人状态，就剩下一口气，依靠机器吊着命。估计扛不了多久了。

均衡派眼看着领袖时日无多，秉承本派的光荣传统，纷纷选边加入。

三大派立变为两大派。

三角，能稳定。两方，就是定要分输赢的事了。

执政厅正处在山雨欲来的满楼风之中。

这也是ITMA的主管钟委员对宋柯面授机宜，要求ITMA发挥其本职作用、肃清境内的大型非法组织、揪出女娲流失源头的主要动因。

萧渊归队之日，宋柯对他说的话，都是真实的。

ITMA目前的确可以查任何人，拥有抓捕绝大多数高官的权力。当然，保守派如何反击，是另外一码事了。

以上情况，宋柯很清楚，萧渊只知道个大概。

萧渊刚才说出的事情，已经引起了宋柯的警觉。但仅凭这件事，力度太弱，不能动手。

“这条线索算彻底断绝了吗？”宋柯又问道。

“也不算，还有可挖掘之处。”

“不宜轻易下判断，加快速度，小心观察。”宋柯给出了指示。

“是，宋局。”萧渊起身告辞。

项岚还没把办公室里的椅子坐热，武清远的讯息发送到传输器上，“请速来我办公室。”

哎呀我去！项岚”呼”地站起来，把这位领导交代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这下可好，去见武主管吧。

武清远对着敲门而入的项岚笑了笑，“坐下说。”他指指对面的椅子。项岚坐下了。

“项岚啊，在外面忙了一天？”武清远的问话一开始就显得不善。除非项岚一整天都在忙他交代的事。

问题就是项岚没有，不仅没有，还忘得干干净净。唉，谁让这位领导安排的事显得那么没帮助呢？就像上次曾侯乙的案子，险些就是羊肉没吃着，惹了一身膻。对端掉虎蛟帮这个最重要的目标根本没用嘛。

想归想，回答还是得回答，为了不让自己掉进更大的坑，项岚只得糊弄着说，“也没有太忙，就是在外面跑了跑线索。”

“哦？什么线索呢？”

“主要是那个人体武器相关的。”项岚既不能提美容院的线索，也不能提赵文的案子，这两件事，武主管都不支持，只能说武器了。

“查得怎么样了？”

“找到两个做武器零部件的渠道，但女娲的使用，还没有着落。”

“那还差得挺远的嘛，是不是啊？”

“是。”项岚老老实实承认：“我还得多多努力。”

“早上我发给你的邮件，收到了吧？查得怎么样了？”

“我去了您发给我的地址，今天没人。我打听了下，目标人物隔三差五地去那房子里住几天。我打算明天再去，明天还找不到的话，后天继续去。坚决办好您吩咐的事。”项岚开启胡扯的模式，耍滑头。

“哦，这样的。不错不错，你这个态度很好。”项岚的回答出乎武清远的意料，但他非常满意。

“哪里，还不够好，我还有很多要改进的地方。”项岚谦虚道。

“嗯嗯，我相信你会越来越优秀的，进步很快。对了，你是不是还在查些别的事情？”

“您是指…”项岚装糊涂。

”你最近是不是经常去个美容院啊？”武清远捅破窗户纸。

“啊，是的，去过几次。”项岚听他的语气，不是猜测，是确切地知道，不能再隐瞒。

“我以前跟你郑重地说过嘛，我不建议执行组再继续赵文组长遗留下来的工作。要调整节奏嘛，你都忘了？”

“我没忘，武主管。不是特意去查的美容院，而是武器的案子牵扯出那家美容院，查着查着就去了几趟。”项岚又飘回耍滑头状态，真假掺着说，最难辨别。

“那就好，我的建议是很郑重的哟，你可不能当耳旁风。”武清远显然放了点儿心，说的话已有半开玩笑的意味了。

“放心吧，领导。”

”也不早了，早就到下班时间了嘛。工作重要，身体也重要。早些回去休息吧。”

“谢谢领导关心，那我先走了。”项岚撤了出来。

回到办公室，萧渊已经在了。

“武主管有请，你命真好，你跑掉了。”项岚喝了几大口水。

“哎呀。”萧渊轻轻叫了声。

“是是是，忘了是不是？我也忘了，哈哈。”

萧渊担心地看看他，“叫你过去，骂你了？”

“我觉得这是他的初衷，但是未遂。”项岚得意洋洋。

萧渊冲他挑挑眉毛。

“因为，我忽悠他来着，说我去过豪庭苑了，没人。明天还去后天还去，我天天去，我打算住那儿。他很满意。”

萧渊睁大眼睛，这可是有些出乎意料，项岚居然会编瞎话？

“哎哎，别这么看着我，这不是说谎，这是生存智慧，懂不懂？瞎话编得跟你似的，叫缺乏生存智慧。”项岚笑得贼兮兮。

萧渊忍了会儿，“小浪浪”，没忍住。

“什么？你叫我什么？”项岚大为惊讶。

“没什么。”

“我听见了，你喊我啥？快说。”

沉默。

“我哪里浪了？你怎么能叫我小浪浪呢？”

萧渊转身就走，打算回家。

后面跟着个喋喋不休的项岚，“为什么？你解释，说清楚，怎么浪了？”

萧渊行走的速度像要跑起来。

回家的路上，萧渊接到一个电话，听了几分钟后，他结束通话，立刻掉转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