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舒凝如约到了智玖音乐录音棚。
顾小北早早的在楼下等待，看到她提着两个帆布袋有些吃力地从车上下来，忙过去接：“舒老师我帮你拿。”
“小北，好久不见。”舒凝笑了下，礼貌地道谢，“麻烦你了。”
“您客气什么，这都是我该做的事。”
这个录音棚是舒凝第一次来，由于正值高峰期，艺人专属的休息室已经被占满，顾小北只得将舒凝带到职工休息区，给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舒老师，翊哥还在录音室，您先在这里坐一会儿。”
“好。”
两人前脚才坐下。
两名身着某知名咖啡工作服的男士，手里拎着数个咖啡袋走了进来，之后按照咖啡的种类、口味一一摆在茶吧上，动作一气呵成。
与此同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外而入。
“大家辛苦了，给大家订了咖啡，大家过来拿吧。”沈珈蓝手持墨镜，衣着光鲜，妆容精致，妩媚明艳，极尽魅力，妥妥的女明星的姿态。
舒凝看着她，心里不由感叹：果然是娱乐圈的顶级流量偶像，光靠这张脸和身材就能吸粉无数，更何况业务能力抗打。
“蓝姐人真好，每次来都请我们喝咖啡。”
“是啊，人美心善！”
“谢谢蓝姐……”
“谢谢蓝姐……”
……
工作人员自是十分欣喜，连连致谢和赞美。
“你们都辛苦了！”沈珈蓝笑容可掬地点头回应，随后似是注意到顾小北的存在，顺手从茶吧上拿了一杯咖啡，朝着他们的方向摇曳而来，“小北，你们翊哥呢？”说着，将手里的咖啡递给他。
“谢谢珈蓝姐。”顾小北点头致谢，回答道，“在A3录音室……”
沈珈蓝扬扬唇：“那我过去找他。”
顾小北下意识地看了舒凝一眼，迟疑着说道：“那个……珈蓝姐，翊哥应该马上就出来了，还是等等吧。”
“也好。”沈珈蓝顿了顿，心想，此时打扰他的工作确实也不太好，又见顾小北身旁的舒凝，微笑着问道，“这位是？”
“这位是舒凝老师，是……”顾小北欲言又止，都说情敌相见分外眼红，万一……还在犹豫不决时，却听到一句柔柔和和的自我介绍。
“沈小姐您好，我叫舒凝。”
顾小北不觉转头望去，只见舒凝面容淡定自然，嘴角勾着一道很好看的弧线。
沈珈蓝亲切地点点头：“您好。”
舒凝从未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沈珈蓝，只觉得她真的很美，是那种不可方物的美，不仅没有一线女星那种清冷高傲感，反而亲和力十足。
“珈蓝姐是这次翊哥演唱会首发站的助唱嘉宾。”思索了良久，顾小北又说道，“顶流明星助阵一定能锦上添花。”
看似有意无意的一番话却令沈珈蓝感到有些无地自容，谁人不知余翊的演唱会一票难求，哪儿需要什么助阵，更何况就音乐成就和专业而言，她与他更是判若天渊的，又谈何锦上添花呢，她无奈地苦涩一笑。
舒凝亦是浅浅一笑，心底沉吟：首发站的……助唱嘉宾……
三个人站在这里安静不语，不免有些尴尬。
顾小北扯了扯嘴角，尝试着转移话题：“舒老师，您这是拿的什么？还挺沉。”
“差点儿忘了……”舒凝这才想起准备好的东西，不紧不慢地拿了出来，放在桌上。
顾小北看着桌上包裹严实同时散发着中草药气味的数十个小纸包，好奇地问道：“这些是？”
“清音茶。”
顾小北倒是从未听闻过，不解：“清音茶是什么茶？”
舒凝浅浅扬唇，然后按照配方，一一将用法用量交待清楚：“这里面是胖大海、蝉衣、石斛，我已经分装好了，以水代煎，不拘次数。他现在用嗓过度，喝这个清音茶正好，是清肺利咽的，我喝过一段时间，效果还是很不错。你记得每天早晨用养生壶煮一壶，督促他多喝一点儿。”
昨天通过电话时，她就发现余翊的声音有些嘶哑，一定是高强度的工作导致用嗓过度，如果不加以重视的话，肯定会留下后遗症，而这个清音茶是她们剧院必备的清咽神器，效果极为显著，所以一大早她就到药店抓了这几味中草药。
“行，我记住了。”顾小北叹了一口气，又耸了耸肩，皱起眉，带着几分自嘲的笑意，“可怜我们单身狗无人管啊！怎么就没人关心关心我呢！”
“嗯？”舒凝唇角弧度加深了不少，又从包里拿出了一壶果汁，“鲜榨梨汁，你要不要喝一点儿？”
顾小北连忙摆手，粲然一笑：“还是留着给翊哥吧。”
舒凝笑而不语，转头看向沈珈蓝，问道：“沈小姐呢，你们最近工作都很辛苦，这梨汁也是生津止渴的，你也喝一杯吧。”
沈珈蓝婉拒：“不用，我喝咖啡就好。”
此刻她才后知后觉，舒凝……就是余翊口中的女朋友吧！
蓦然间，思绪一闪，脑海中浮现出《寻觅》MV中女主角的脸，原来是她！
她不禁多看了几眼，轻妆淡抹，明眸善睐，温柔优雅，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顾小北明显察觉到沈珈蓝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直至殆尽。
空气中逐渐弥漫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
舒凝微笑点头：“好。”
“舒凝！”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悦耳的呼唤。
余翊迈着轻快的步伐，迎面走来，脸上难掩的愉悦：“什么时候到的？”
窗外的阳光散落在他脸上愈加俊秀。
舒凝回：“才到不久。”
余翊又笑靥粲然地问道：“怎么不给我讯息？”
“小北说你在工作。”
沈珈蓝看着两人旁若无人又笑语盈盈的一幕，心里越发不自在，曾几何时，这样明媚柔情的笑容是属于她的。
话语间，余翊看向若有所思的沈珈蓝，沉默了片刻，问道：“珈蓝，你怎么来了？”
这些日子，他们见过几次面，但无一例外都是工作上的事，他本不想舒凝与她有正面交集，却不承想今日好巧不巧就遇到了。
沈珈蓝神情浮上几分不易察觉的窘迫，如果说是来探他的班，这种场合怕是更加难堪，但这窘迫却也仅仅持续了一秒钟便恢复如常，轻飘飘回了四个字：“有点儿事。”
“这样啊！”
“那先不打扰你们了，再见！”沈珈蓝勉强牵了下唇角。
“再见！”余翊笑笑，目送了沈珈蓝离开后，转头看到桌上的果汁，一脸的悠适愉悦，“梨汁？”
“嗯。”舒凝点点头，抚平裙摆坐了下来，随手将果汁杯的杯盖拧开，“出门前才榨的。”
余翊下意识地脱下外套，搭在她腿上：“珈蓝当助唱嘉宾的事，你知道了？”
舒凝扯了扯落在地面的裙角，点头：“嗯，刚刚听说了。”
余翊神色顿了一下，眉间微蹙：“是公司的意思，他们想借势做一波推广为珈蓝造势，我本来想在电话里告诉你的，后来想想还是当面说比较好……”
舒凝垂眼：“确实是个不错的营销方式。”
“生气啦？”余翊轻轻碰了一下舒凝的手，撇撇嘴又眨了眨眼，“有些人情世故推不得。”
舒凝见余翊一脸乖巧撒娇的模样，虽然心中介意，却又理解，毕竟同处在一个公司了，有些事情自然是避免不了的，反问道：“余翊，你觉得我会不理解你吗？”
余翊不假思索第回道：“不会！”
“那不得了！”舒凝眼波流转，抬起头对上他如墨玉般明亮的眼眸，神情很是认真，“不过，余翊同志，你要牢记自己是有女朋友的人，注意分寸，不然……”
余翊颇有兴致：“不然怎样？”
舒凝从他手里掠过梨汁，喝了一口，‘恐吓’道：“不然就一别两宽，再不相见了！”
虽然是开玩笑，但她的心底仍生出一丝莫名的不安感！
余翊失笑：“哈哈，好，牢记使命！”
“那就好。”舒凝露出满意的笑容，沉吟几秒后，又说道，“明天我要和院长一起回安宜。”
余翊隐隐有些失望，声音低沉，缓缓开口：“才住一晚……”
“嗯，后天就是清明节了，要回去扫墓的，而且马上就到第六届黄梅之星青年演员大赛的决赛了，我得回去履行做老师的职责呀。”
余翊深沉地叹了口气：“下次再见又要很久了。”
舒凝唇角扬起一抹清浅的笑容，戳了戳他的手指：“你这次演唱会的首发站不是安排在安宜，不会很久的。”
半个小时后，余翊抬手看了看腕表，站起身：“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去录音室了，大概五点左右结束，你是在这儿等我，我们一起回家。”
“好。”
***
一周后，余翊请了乐器老师、伴舞以及助唱嘉宾沈珈蓝来到公司的排练室，进行演唱会的第一次彩排。
趁着休息的空档，沈珈蓝似是无意地坐在了余翊邻座，轻描淡写地说道：“你女朋友确实不错，既温柔又漂亮。”
那天离开后，她第一时间就查询了舒凝的资料。
舒凝，一九九一年二月四日出生于安宜市，就职于安宜黄梅戏剧院，中国黄梅戏青年表演艺术家，国家一级演员，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二零零四年开始接触学习黄梅戏，师承黄梅戏表演艺术家叶淑华，毕业于安宜黄梅戏曲艺学院，与黄梅戏相伴十数年，期间获奖不计其数，二零一九年更是斩获中国戏剧表演艺术最高奖项金梅奖，是历届最年轻的金梅奖得主……
她一时间为之感叹，并且有些自愧不如，同样是演员，她们的艺术造诣差之千里！
对于沈珈蓝的醉翁之意，余翊并未感到反感，对于她，他早已释怀，已然将她置于朋友的范畴里，他也可以很坦然与她共处，舒然道：“嗯，她确实很好。”
沈珈蓝看了余翊许久，目光多了几许失落的意味，内心动容。每每提到舒凝，他的嘴角都是擒着笑的，这情不自禁的笑意怕是他自己都是浑然不觉的吧！沉寂了片刻后，她又道：“我记得你说过，想找一个全心顾家的妻子。相夫教子，相濡以沫，才是你的追求的理想状态。可舒凝她愿意为你放弃事业，做你的贤内助吗？”
余翊脸上多了一抹淡然的笑容，目光灼灼，似乎并不在意：“她不需要为我放弃什么，她只要做她自己喜欢的事就好。”
沈珈蓝无语，继续输出：“余翊，你还真是……双标，当初我想进娱乐圈，你是一千个不同意，一万个不赞同，怎么到她这儿轻易就动摇了！”
余翊顿了一下，随即说道：“你们不一样。”
沈珈蓝不明就里地看着他：“怎么不一样？”
余翊顿了顿，认真地说道：“她有她的执着，她不会为了外在的物质去背离自己的原则和底线。”
沈珈蓝的脑海里不禁回想那日舒凝的语气神态，安然宁静，对她没有丝毫的敌意，终究是余翊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
他信任她，她也信任他！
听着余翊不遗余力地将女友夸到天，她再次无语：“在前女友面前，这么无所顾忌地夸赞现女友，你不觉得很不绅士吗？”
余翊勾唇，云淡风轻：“难道不是你先提起来的嘛！”
“余翊，你还真是……”沈珈蓝心里不适，这些天她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挫败，失笑道，“你之前总说娱乐圈吃人，但不是所有人都会被的光鲜亮丽所迷惑的。”
余翊老实回答：“可是我不喜欢。”
他一向如此，对待不喜欢的事与情，有自我的审判，更不会退让半分，也正因性情中有这种我行我素的个性因素，偶尔也会令人感受到束缚，尤在年少时更为鲜明。
“余翊，那时候我只是个小歌手，收入只能够维持自己的生活，我喜欢音乐，我也有梦想，我不甘心安于现状，为了出路，我别无选择。”
余翊一脸的不赞同：“我记得我说过，我会帮你。”
沈珈蓝无言，陷入回忆。
那时候，她说她喜欢音乐，想进军乐坛，余翊就熬了两个大夜，按照她的音色，创作出一首专属于她的歌曲，结果歌确实火得一塌糊涂，几乎到了人人传唱的地步，无人不称赞词曲的创作，而她也因此一夜成名。可之后的很长时间里的每一次的舞台都只是这一首歌，以至于她困于其中，枯鱼涸辙。
现实也是残酷的，当实力与名气不匹配时，终究会被质疑。
而当时的余翊正在遭遇雪藏，处于被人们淡忘的状态，甚至连名字都不敢注明。
站在巨人肩上，得到的不一定是庇佑，也有可能是禁锢，在得与失之间，是无法取得平衡的。
她还记得当时是如何对着余翊歇斯底里。
她不想如此浑浑噩噩，让自己的事业止步于此，所以她听从的朋友的建议，签约了娱乐公司，正式跨进演艺圈。
但这个决定显然与余翊的价值观背道而驰，他对音乐始终奉行的是极简纯粹的态度，说是偏执也不为过。他可以接受做沈珈蓝的枪手，却不能接受对她对音乐的背叛。
余翊叹了口气，语气里尽是惋惜：“你声音条件很好，那时候只是缺少时间的沉淀！若你坚持下来，定然会有所获的。”
沈珈蓝回过神，不以为然，音调也不觉高了几度：“再好的歌手也需要被观众认可和喜欢，那样遥遥无期的坚持是最无望的。”
余翊唇角轻扬，浅笑：“所以，你就签了影视公司，在娱乐圈有了知名度再回归乐坛……”
那笑容是没有温度的，他不是不能接受沈珈蓝为了梦想而作出选择，只是这种急功近利，利益最大化的商业运作，是他最不屑一顾的。
沈珈蓝哑然，酝酿了许久，低喃道：“这只是一种途径而已。”
余翊摇头示意：“恕我不法苟同，也无法理解。”
“余翊，我知道在你心里我已经是个利欲熏心，薄情寡义的女人了。”沈珈蓝心里升腾起一种极致的委屈与落寞，不论对与错，不论因果，她只想眼前这个清雅温润的男人能够重新拥抱自己，“如果我当初听了你的话，不进娱乐圈，或是始终陪伴在你身边，陪你度过低谷，我们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如果回到六年前，我们……我们还能不能重新来过？”
闻言，余翊蓦然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试图给予她宽慰与鼓励：“珈蓝，这世间没有如果，时间也永远无法倒退，不要再拘泥于过去，你需要往前看，人生还很漫长，也会很美好。”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余翊修长的背影，沈珈蓝内心波澜，她不甘心……
他们再也回不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