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翊知道舒凝来京北时，已经是四日后的事情了。
他正在后台等待今晚京北卫视跨年演唱会的开幕。闲暇间，收到顾小北的微信，是一张林正贤朋友圈的截图。
图片上是舒凝拿着行李箱准备安检的背影。
还有一段配文：仙女，京北之行，一路安好。
余翊嘴角轻扬，顺势点开舒凝的头像。
余翊：【花|径不知仙女至，蓬门今始为君开。】
舒凝看到余翊的消息，只觉得莫名其妙，默默地回了个问号。
余翊：【出差？】
舒凝怔住：【对。】
余翊：【几天？】
舒凝：【大概半个月的时间吧。】
余翊：【好。】
好……
舒凝又是一阵不明所以，皱皱眉，小声嘀咕：“所以好……是什么意思？”
“舒老师有什么问题吗？”旁边的工作人员看着她喃喃而语，疑惑地问了问。
“没什么问题。”
回过神，舒凝敛了敛神色，展眉一笑，若无其事地再次投入到工作当中。
《严凤英》的传记片讲述的是一代黄梅戏宗师严凤英辉煌传奇的艺术人生。拍摄场地是剧组按照严凤英故居一比一搭建，布景，道具，服饰基本还原了几十年前黄梅戏曲的风貌。
严凤英的角色由当红小花古琦饰演。
虽然是戏曲电影，但剧组的大部分演员并非戏曲出身，所以，需要专业的戏曲老师统一指导他们的戏曲舞台演绎。
今天是舒凝第三天进组，但古琦因病请假，暂时由替身演员优先拍摄一些远景以及走位的戏份。
舒凝了解情况后，耐心地与替身演员交流，一步一步地深扣细节，幸而这个替身演员是学昆曲出身，并且敏而好学，沟通起来很顺畅。
收工后，她正收拾东西准备要回酒店补觉。今天凌晨三点多就起床开始跟进程，确实有点儿累了。
“舒凝，辛苦了。”毕声笑呵呵地走到她面前搭话，对于费尽心思请来的指导老师，他自然是能多关照几分是几分。
舒凝笑笑：“分内的事，毕导您客气了。”
毕声又问：“你是第一次来京北吗？”
舒凝想了想，有些犹豫地回答：“算是吧。”
“和你们安宜一样，京北也是历史古城，但建筑风格不同，很有游览价值，你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到四处转转。”
“好。”
“对了，今天收工早，有什么安排吗？”
“暂时没有。”
“那正好，今晚有跨年演唱会，台里给我留了位置，但我实在是腾不出时间。”
跨年夜了！
她忙得目不暇接，都已经忘记今天是一八年的最后一天了。
舒凝内心一阵叹息。
毕声继续推荐：“会有很多明星的到场，像XXX，XXX，XXX……对了，还有之前和你合作过的余翊，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
余翊……
舒凝沉吟了片刻，欣然同意：“好。”
“贵宾席的位置，观看效果很不错。”
舒凝点头致谢：“谢谢。”
***
演播厅内，灯光交相映射，霓虹璀璨，熠熠生辉。
为了让观众有更好更近距离的体验感，节目组特意将观众席设置在与舞台一台之隔的位置。
舒凝穿过拥挤的人群，艰难地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这位置与舞台近在咫尺。
当真是贵宾席！
总觉得太过显眼，她悄悄地询问身后观众：“可以和你换个位置吗？”
“好。”身后的人自然乐意之至，二话不说的和她换了位置。
才坐稳，隔壁座位的小姑娘略带惊讶地看了看她，问道：“小姐姐，你是来看谁的？”
舒凝和她对视了一眼，又看到了小姑娘手腕上带着余翊的应援手环，于是，凑到她耳边小声地说：“来看余翊的。”
小姑娘大喜，兴奋不已地说：“真哒，您也是羽毛吗？”
舒凝笑得温婉，点了点头：“对，是羽毛。”
“太好了，我也是，我也是……”小姑娘似乎带着一种自来熟的特性，对着她侃侃而谈，“节目组在我们学校一共就选了十个人，我们都是挤破了头才抢到的名额。”
……
跨年演唱会在众星捧月中热火朝天地进行着。
舒凝却是一片风平浪静，她对当代的流量明星向来不感兴趣，几乎一个也不认识，坐了两个小时，腰有些僵硬，她禁不住地晃了晃身子。
小姑娘看着她兴味索然的模样，好心提醒：“翊哥大概八点二十出场，还有十分钟，我们再等等。”
她看着有很期待的样子吗？
舒凝无奈地应声：“好。”
忽地，小姑娘问：“小姐姐，你的应援灯牌呢？”
舒凝疑惑：“应援灯牌？”
小姑娘眼神坚定，斩钉截铁地说：“嗯，粉丝团统一定制的灯牌，你没有吗？”
舒凝微微摇了摇头：“没有。”
就算有，她也不可能在这种场合应援吧，万一让余翊看到了，那岂不是很尴尬！
“没有灯牌怎么行，正好，我朋友今天有事没来，你用她的灯牌吧。”小姑娘对余翊的爱可谓白水鉴心，不慌不忙地将手里的递给她，“来，这个给你。”
舒凝心里喟然长叹，一脸苦笑，无可奈何地接了过来：“谢谢。”
小姑娘满心欢喜，秉承着团队之间互帮互助，团结友善的奉献精神，说道：“互帮互助，谁让我们都是羽毛呢！”
二十点二十分。
“接下来，我们掌声欢迎余翊。”
主持人报幕后，舞台上身着水袖霓裳的舞蹈演员，翩翩起舞，舞姿翩跹。
歌曲《芙蓉浦》的伴奏缓缓响起。
余翊迈着轻快的步伐，悠然地走上台，眉目疏朗，温文尔雅，一身黑色的西装，修长挺拔。
悠扬清澈的歌声随之环绕。
“燎沉香，
消溽暑 。
鸟雀呼晴，
侵晓窥檐语。
叶上初阳干宿雨，
水面清圆，
一一风荷举。
故乡遥，
何日去？
家住吴门，
久作长安旅。
五月渔郎相忆否？
小楫轻舟，
梦入芙蓉浦。
燎沉香，
消溽暑 。
鸟雀呼晴，
侵晓窥檐语。
叶上初阳干宿雨，
水面清圆，
一一风荷举。
故乡遥，
何日去？
家住吴门，
久作长安旅。
五月渔郎相忆否？
小楫轻舟，
梦入芙蓉浦。
故乡遥，
何日去？
家住吴门，
久作长安旅。
五月渔郎相忆否？
小楫轻舟，
梦入芙蓉浦。
五月渔郎相忆否？
小楫轻舟，
梦入芙蓉……”
台下，引起一片雀跃的欢呼，一时间灯海亮起，数百个应援灯牌，随着节奏摇动。
“羽之翊风，扶摇直上，羽之翊风，扶摇直上……”
小姑娘激动地欢呼着，手中的灯牌也不曾停歇，转头间，看着安静如初的舒凝，一头雾水：“小姐姐，你晃起来呀！像这样。”说着，还动起手来，打算帮她的忙。
舒凝一时语塞，极其难为情地举起灯牌跟着摇动。
心里默念：看不到，看不到，看不到……
副歌才唱完，只听隔壁座位一声逆天呼唤：“余翊……我爱你……”
余翊柔和的目光倏然朝着舒凝的方向投了过来。
只一眼，他就看到了她。
果然，“惊喜”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一时间，四目相触，两两相望。
舒凝心里一慌，连忙中用灯牌挡住自己的脸。
心里暗自悔恨：太丢人了……
余翊看到她措手不及的模样，忍不住嘴角一扬，怡然自乐，努力憋着笑，虽然心里乐开了花，歌曲还是唱得稳如CD，一曲唱完后，长呼了一口气：“大家新年快乐。”
主持人走上了舞台，进行互动环节：“余翊新年快乐！”
台下，歌迷们依旧热情不已，“啊……余翊我爱你。”
话语刚落，主持人迎合道：“余翊的歌迷很热情呢！”
余翊笑意盎然：“确实。”
主持人拿着手卡，微笑着问道：“余翊新的一年有发布新专辑的计划吗？”
余翊笑着回道：“已经在制作了。”
“那歌迷们可以期待一下了。”主持人将目光转向观众席，继续cue流程，“那接下来的时间，就让余翊为我们抽取一名幸运观众，看看哪位歌迷朋友能获得余翊的青睐呢？”
余翊假意选择性地朝着观众席左右瞧了瞧，最终将目光锁定在舒凝的身上，勾起嘴角：“就那位穿驼色大衣的女士吧。”
还真是又“惊喜”又“幸运”！
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此时舒凝心中满满的怨念。
主持人伸出手邀请舒凝上台：“好，那么我们欢迎这位女士上台。”
身旁的小姑娘示意她：“小姐姐，是你哎。”
接着，舒凝生无可恋的在余翊歌迷的羡慕簇拥之下上了台。
主持人把话筒递给她，说道：“美女也是余翊的歌迷吧，我看还拿着灯牌。”
舒凝尴尬一笑。
余翊勾着唇，眼神别有深意地打招呼：“好久不见，舒凝老师！”
两人对视时，舒凝眸色沉静又略略羞恼，似乎在警示他，生人勿近。
主持人神色复杂地看了舒凝一眼，停顿了几秒后：“原来是戏曲家舒凝老师。”
舒凝听到主持人耳机里传出嗡嗡的声音，虽然听得不真切，却也能大致猜到内容，转身的一瞬，面带微笑，镇定自若地打招呼：“您好。”
余翊目睹整个过程，心里暗笑：居然还有一秒变脸的技能。
得知舒凝的身份，主持人目光闪烁，心思暗生，有所企图地问道：“那舒凝老师这次是专门来看余翊演出的吗？”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主持人是抱着引爆流量的心态，才会问出这么刻意之极的问题的。
如果回答是，明天定然会被挂上热搜，恶意制造绯闻；如果回答不是，此时又会令余翊措颜无地，引起歌迷不满。
舒凝沉吟了片刻，眉间一挑，温婉一笑，云淡风轻地回答：“我是专门来看您的，您的主持风格和专业水准，很值得标榜学习。”
闻言，余翊脸上笑意瞬间加深，心里却是暗爽不止。
主持人一脸尴尬，他自然听得出舒凝在讽刺自己，苦笑了两声，试图缓解气氛：“舒凝老师很幽默呢。”
台下，引起观众一阵哄笑。
舒凝脸上笑容未变，淡淡地说：“谢谢。”
“那么我们送上幸运观众的礼品，余翊亲笔签名的珍藏版专辑一套。”
舒凝再次点头致谢：“谢谢。”
“那两位稍作休息，我们有请下一位歌手XXX。”
两个人并肩离开时，余翊脸上洋溢着粲然的笑容：“灯牌摇得很用心啊。”
舒凝睨了他一眼，抿了抿嘴：“非礼勿言。”
余翊嘴角的弧度愈发深长。
随后，两人纷纷从不同的方向下了舞台。
舒凝忿忿地坐回了座位。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再次确认了一遍：“您真的是舒凝老师？”
舒凝唇角轻扬：“嗯。”
“老师您真人比电视里漂亮多了。”小姑娘又是一阵惊讶，眼神中流露出欢喜，“我们都很喜欢您和余翊合作的《寻觅》。”
“谢谢。”舒凝笑笑，想起手里的东西，顺势递给她，“对了，这个送给你，余翊亲笔签名的专辑。”
小姑娘一边欣喜若狂，一边难以置信地问：“真的吗？谢谢您。”
舒凝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余翊确实是个值得喜欢的人。”
小姑娘连连点头，激动不已。
余翊回到后台，龚郁和顾小北早已在化妆间等候，见到他开门而入，顾小北龚郁一脸不忿：“这个主持人也太不专业了。”
“确实。”龚郁感叹，想起舒凝的话，又畅然开口，“不过舒凝脑子真快，一语双关，既回应了问题，又回击了主持人的职业素养，不然上了热搜就热闹喽。”
顾小北一脸奸笑，嗯嗯了两声，开玩笑地说：“我想想啊，要是真的上了热搜，题目会不会是‘舒凝远赴京北，只为与爱人共度良宵’，或是‘舒凝芳心暗许，用情至深；余翊禁欲不闻，淡然处之’。”
话音未落，就引起余翊和龚郁长达一分钟的哄笑。
“你这脑洞也太大了。”
情绪平静之后，顾小北一本正经地感叹：“不过，舒老师也是真厉害，温温柔柔地就KO了对方。”
余翊眸色明亮，舒然浅笑。
她与少时不甚相同了。
如今的她，话不多，没有戾气，凡事忍让却不懦弱，温柔无害的外表下，又藏匿着腹黑的小心思。
顾小北眉间一挑，若有若无地提醒：“翊哥，人家都千里迢迢地来了，您怎么着也得尽尽地主之谊吧。”
余翊眉目疏朗，勾了勾唇角，拿起手机，修长的手指轻快地打了三个字。
余翊：【一起走？】
舒凝回复得很快：【好。】
余翊：【B区停车场出口见。】
舒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