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你不是说你以后不会来了？”

三四岁的小女孩玩味的看着没过多久，又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男人身上还穿着之前的那件衣服。

“你这样，就不怕他嫌弃你不讲究。”

子婴指了指裴玉柏衣服上的血点子。

男人嘴角绷直，目光不善的盯着她：“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子婴很无辜地眨眼：“我没什么目的啊。"

她好像也没做什么吧？从昨天到他们下山，她和江耀说的话最多，和裴玉柏也就那么寥寥几句。

裴玉柏发现她的面色透出几分苍白，皱皱眉，但也没有询问。

他只微微眯眼，直奔主题：“你和江耀说过什么？”

子婴闻言，笑嘻嘻的反问：“你不是偷听了吗？干嘛问我。”

裴玉柏心头一哽，他确实偷听了，山里最不缺的就是鸟啊，虫啊之类不易察觉的活物，他当然要利用起来。

利用是利用了，可是没偷听到，甚至看都看不到。

让他误以为能力出现了残缺，一直到江耀下车，他检验了一番，成功搞到了小混蛋现在的住址，才确定能力并没有出现差错。

既然不是他出现了问题，那只能是眼前这个人有问题了。

因为出现问题的时候，她就在场，更何况她明知故问的行为已经证明了这点。

他和江耀临死前，她就说了重回过去的话题，如今又在与江耀谈话的时候做手脚，裴玉柏越想越觉得这里面有猫腻，这才又折返上山。

不，还没到山上就碰见了这人，她仿佛知道他会回来，特意在这等着他一样。

仅凭长不大这一点，就足以证明她绝非常人。

她肯定还有别的什么能力。

子婴见男人一脸的警惕防备，表示很无奈：“我看上去很像坏人吗？”

“像。”裴玉柏丝毫没有要委婉表达的意思。

让子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睛和嘴角都跟着弯了弯：“你这人是不是只有在江耀面前，才会变得别别扭扭的？”

熟稔的语气，好似是朋友之间的随意闲聊。

但裴玉柏和她并不是朋友，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和子婴都只是打过照面的陌生人。

所以他实在想不明白上辈子的那番话，以及现在的状况。

子婴丢出了当初给江耀的回答：“我的眼睛有点特殊，能看到人的过往和一定范围的未来，所以你对我不用这么戒备，你和江耀之所以会出车祸，和我无关，也和任何人无关，那只是一个注定的意外。”

“至于你们为什么会回到过去，我确实知道原因，但是我不能说，不然……”

子婴顿了顿，没往下说就改了口。

“总之我能说的都说了，往后你们会怎么样，依旧取决于你们自己，我也永远只能是一个旁观者。”

裴玉柏面色讶异，他自然知道子婴不可能是普通人，但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人的能力如此逆天。

“所以这就是你长不大的原因？”那就说得通了，越是逆天的能力，注定伴随着同等的代价。

裴玉柏甚至觉得长不大这个代价很小，在他的固有认知里，这种能力应该以寿命和无尽的病痛作为代价。

“算是吧。”子婴的回答模棱两可，她不是不会长大，只是因为某些原因变成这样的，这种事情她没必要说得这么清楚。

既然知道了眼前人的能力，裴玉柏不可能不好奇一个对他而言，至关重要的问题，特别是在子婴的话里有话之后，他更加在意这件事了。

他抿了抿唇，才再次开口：“我和他的未来是什么？”

关于这个问题，出车祸之前裴玉柏想过很多次，他和小混蛋会有怎么样的未来。

他设想过很多种结果，无一例外都指向了一个答案，他们没有未来。

确切一点说的话，他们不会有他想要的未来。

裴玉柏喜欢江耀，自然也希望他能回应同等的感情，可是他也清楚，江耀不会喜欢他。

一开始不喜欢，未来也不可能喜欢，又何谈的未来。

正因为清楚这一点，当他重生的时间回溯二十年前的时候，他做下了一个决定。

他不会和八岁的江耀产生交集，同时在江耀十八岁乃至二十八岁时，他们依旧会形同陌路。

如果一开始就不曾相遇，是不是就不会贪婪的想要更多？

可是强压在内心深处的情感，就犹如潘多拉的盒子，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显得诱人，终究诱使他撬开那些松动的铁链，打开看似坚固，实则不堪一击的盒子。

子婴并未回答裴玉柏的问题，而是选择了反问：“裴玉柏，你知道你和江耀之间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

裴玉柏：“什么？”

或许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倒是很想听一听她作为一个局外人，是如何看待他和江耀的过去。

既然她能看穿他人过去，从中找到他们的感情问题也合情合理。

子婴直截了当的指出：“你们之间最大的问题其实很明显，他不懂，你不动。”

裴玉柏没有听懂，不解的看着她。

子婴也不解释，又问了一个问题：“你知道江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裴玉柏迟疑的说出了那个名字：“葛欣怡？”

上一世他从来没有在意过江耀的过去，包括江耀的家庭，而这一世，回到18岁，想到这时候的江耀还是8岁，裴玉柏还是忍不住去在意他是如何成长的。

起初在意归在意，他并没有做出任何行动，其一，是为了死前说得那番话，既然说了再也不招惹，他又怎么可能推翻自己说过的话。

其二，裴玉柏也是有私心的，在内心深处他有那么几丝的害怕，害怕江耀并未和他一起重生到了过去，害怕自己在不该出现的时间点，干扰到了江耀的成长，从而打乱了属于江耀的人生。

一旦出现偏差，那么江耀还是否是他记忆中的那个江耀？

又是否会出现他无法掌控的意外，导致他们之间出现更大的问题？

所以他只是稍稍循着一些线索，查到了江耀的家庭情况，知道了他父母之间的恩怨情仇，也知道了他被他的母亲葛欣怡带到了国外。

在过去的十年里，他知道的也仅此而已。

都说父母是孩子的一面镜子，江耀的成长过程中相处最多的应该就是他的母亲葛欣怡。

他不明白：“这和我想知道的有什么关系吗？”

他只是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让自己可以心安理得的选择放手的答案，哪怕他在心里早就给出了一个答案。

子婴仍旧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道：“你们有没有未来，首先取决于他，其次取决于你，最后取决于它。”

男人循着小女孩手指的方向抬头，只看到清澈的天空。

可能是昨天下过雨的缘故，今天的天格外的清透，云也格外的白。

等他蹙眉看去时，只见子婴笑笑：“你相信命运吗？”

“不信。”裴玉柏回答的很果断，他不信命，只信自己。

“巧了，我也不太信。”子婴应和他的话，“命运充满各种未知，一？个细微的偏差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你没必要信我。”

说着，她指着自己看似平常的眼睛。

“看到的不一定就是对的，所以我没办法给你答案。”

裴玉柏总觉得她意有所指，结合刚才的话，脸色有些难看：“你是想告诉我，假如我在过去的十年里参与到了江耀的人生，命运就会改变？”

不然她为什么要问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也就是说，他的一己私心，让他亲自葬送了他和江耀的未来？

命运的轨迹仍然会朝着注定好的结局前行。

结局是什么？是江耀依旧不会对他动心，还是……

想到那场只在短促间就要了江耀命的意外，裴玉柏的脸彻底沉了下去。

后悔在心头稍纵即逝。

假设他在十年前真的去找江耀，成为他成长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真的能改变他们之间的关系，可是在那个时候死去的江耀还会重生吗？

这个疑问，让裴玉柏闭了闭眼。

他觉得不会，也害怕不会，所以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再次选择置身度外。

从始至终，裴玉柏要的江耀从来都是那个十八岁之后才和他相遇的江耀，那个总让他咬牙切齿，又让他念念不忘，却也注定对他薄情寡义的小混蛋江耀。

这个认知让裴玉柏嘴边泛开了自嘲，嘲笑自己纯属于活该。

子婴不知道他心里头的那些百转千回，但也能看出男人多半是钻牛角尖了。

她无奈提醒：“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你应该想的是眼下。”

这个道理裴玉柏自然是懂的，他很快就平复好心情，不解：“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说了这么多，他还是不懂她这么做的目的。

子婴摊了摊手：“你就当我闲着没事干，想当一回红娘吧。”

裴玉柏不信。

子婴也知道他不会信，可不信又有什么办法呢，所以她只能摇头晃脑，用脆生生的童音道：“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我能说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剩下的还得靠你们。”

裴玉柏久久不语，半晌才开口：“所以我们这一次有未来？”

子婴扶额，这家伙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她说的话啊。

无奈归无奈，她还是好心的给了一个答案：“你坚持认为有的话，那可能就会有吧。”

重新回到车上，裴玉柏在车子里坐了差不多有半个小时，才启动车子，朝市区的方向开去。

绷直的嘴角压了又压，没压住，翘出了一个弧度。

有未来又如何？

难道他看起来像是疯了吗？不然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的去当那个大傻|逼。